第76章 古剑风雪
景瑜抓过掌门金印在手里翻看，喃喃道：“好像在哪里见过。”
丹恪更是一吓。
自末法时代后，古剑派便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旦古剑派掌门陷入生死困境，为保证宗门根本不乱，需将掌门金印传给下一任掌门。
而掌门金印一旦传下，也就等同于变相告诉本派弟子，先掌门已故。
戚娆起身，接过景瑜手里的金色羽毛，莞尔道：“这是你大师兄游猎时杀的一只金羽鸟，我瞧着好看，便做成了这个挂件。小师弟若是喜欢，明日我做给你便是。”
她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全天下人都知道，古剑派掌门擎夜醉于酒色、嗜赌成性，其门下弟子更是悟性迟钝、修为低下，难成大器。
当下最受仙门百家调侃的一句话便是，末法时期的古剑派有多辉煌，如今的云霁山就有多可笑。
但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古剑派于末法时期神魔大战后伤及根本，为休养生息，古剑派的第二十八任掌门和座下十大长老命危之际耗尽毕生修为在云霁山开辟出一块独立的空间——雨雾台，将古剑派的本宗藏于此处，并命门内弟子世代隐于山林守护天下苍生。
之后在历代掌门的打理下，于云霁山修行的弟子逐渐被转移入雨雾台，云霁山上大宗之影凋敝，给人大势已去之感。
昔日仙乐缥缈入云雾，前来寻仙问道拜师学艺之人比比皆是。至如今，山鸟啼鸣荒草纵生。古剑派早已从仙门百家中退出。
但戚娆心里清楚。
他们一派不求功名、不慕利禄，只以守护天下生灵为己任，救死扶伤、至真至善。
古剑派掌门至擎夜这一代，赶巧赶上末法遗存时代。擎夜生性张扬、做事大胆，方才坐上掌门之位，便将雨雾台上下狠狠整治了一遍。并将云霁山上留存的法器全权偷渡进雨雾台。
他所做的一切天衣无缝。
轻而易举地骗过了整日里对古剑派虎视眈眈的仙门百家。更是将古剑派没落的名声打造地享誉整片沧月大陆。
少年心绪，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听到戚娆说要给他也做一个这样的羽毛令牌，景瑜早就把心底的怪感抛之脑后，乐颠颠地跑了出去。
山中有种雪灵果，偏爱生于雪天。景瑜看了眼漫天纷飞的鹅毛大雪，顾不得手脚冰冻，莽冲冲跑出了门外。
好在丹恪及时拦下，递给了他一把青葱色油纸伞。温言道：“山路湿滑，小心。”
雪绒沾湿了景瑜额前的碎发，他缩着胳膊随意用衣袖一擦，弯起眉眼笑道：“知道了师哥。”
丹恪遥遥冲他一笑，目光定定凝视着那抹白色锦袍背影，直至彻底湮没于雪中。
戚娆裹了件披风出来，她撑了把点缀着红梅的纸伞，举过丹恪头顶。两人并肩站在荒院观着旷远凝白的云霁山。
雪愈下愈急。
纷纷扬扬布满整片天空，连让人看清眼前物的机会都不给。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肩上都落满了白雪。戚娆将掌门金印贴放在丹恪手心，欲言又止。
见戚娆撑伞要走，丹恪问道：“你要说什么？”
她回首，于风雪中笑道：“师尊把掌门金印给了你，为什么？”
“不知道。”
丹恪自嘲地摇了摇头，又道：“无论是品性还是修为，大师兄才应该是掌门之位的不二人选。”
戚娆道：“师尊去了哪里？”
丹恪叹气：“没说。只留了封信，让我打理好雨雾台事宜。”
戚娆淡淡“嗯”了一声。
又想到沐颜汐和景瑜未通过入门考核，并未称为古剑派正式弟子。便出声提醒：“小师妹和小师弟都不是门内中人，下次从结界内出来注意些，别让人瞧出端倪。”
丹恪道：“我知道。”
大雪挡住了他的视线，没人瞧见他眼底的低黯。
戚娆没什么要说的了，便撑着伞回了屋。刚跨进门槛，就听见丹恪说道：“你不用太担心，二师兄和师尊一定不会有事的。”
丹恪手心里紧握着金色羽毛，尾柄坠着的银色风铃被北风吹的泠泠作响。扪心自问，他说的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噬魂鞭，那是当年祖师爷和阴女对打的神器，连生于六道之外的阴女都要忌惮三分！二师兄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难道还能大得过阴女！
足足二十道噬魂鞭，枫晚舟现在还能留一口气，也多亏了萧钦宸手下留情。否则非得魂飞魄散了不可。
戚娆点点头，“我知道。”
丹恪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谁知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了戚娆人影。只见她桌前孤零零搁着一封信。
是留给丹恪的。
丹恪展开书信一看，是戚娆的字迹。字迹娟秀流畅，是用心写了的。
戚娆说，她放心不下擎夜，去找他了。
丹恪一拳捶在桌子上，不知是气是笑：“都走光了才好。”
沐颜汐从卷轴里出来的时候，恰还有一刻就满了六个时辰。不过这下她倒罕见地没拉着江无忧说什么俏皮话。反倒是和艳炟一起瘫躺在地上气喘吁吁。
说实话，沐颜汐死活没想到，艳炟这个坑货完全就是个偃甲小白，只会启动偃甲阵，对破阵一无所知。
艳炟为了耍她，把秘境里的偃甲阵全盘启动，结果自己忘记了安全路径……一路上，沐颜汐不仅要破阵还要护着她，更要和一路的妖魔鬼怪斗法，可谓是艰辛不已。
江无忧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的两人，明知故问：“怎么一个小小的试炼秘境就把你二人累成了这个样子。”
“好师父我真是谢谢您了！一个破秘境竟然能整出这么多幺蛾子。您老人家就算是不在乎我的死活，看在艳炟的面儿上也该上去拉我们一把吧！什么刀子山、业火海、怨灵城的！咱俩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呐。”沐颜汐一边咳着一边喉舌发热地说着。
在她看来，江无忧的这些偃甲阵远比每个关卡里的异兽可怕多了。
艳炟也累的够呛。
她不能使用魔力，一路上被天火炸的飞窜，还时不时被各种异兽当成饵料。好在有沐颜汐，她才能侥幸虎口逃生。
艳炟也应和着：“就是啊无忧！我早说过了，一个秘境就应该整的简简单单点的嘛，非得弄的这么稀奇古怪。今天我可是差点把命赔在里面。”
“你非要进去，怪我？”
江无忧凉凉撇她一眼，又扎心道：“不会破阵还乱动我布的机关，你把命都送我剑刃上了，我不接岂不礼貌。”
“你……”
艳炟一噎，无话可说。
江无忧虽说着，还是好心给了她一颗回灵丹。虽然艳炟不修灵气，但回灵丹却可以滋养她的灵体，回转周身的疲乏。
“小师父……”
沐颜汐可怜兮兮看着江无忧。江无忧一怔，同她四目相对，不懂沐颜汐突然叫她作甚。
沐颜汐看了半晌不见她动作，这才神色幽怨地‘暗示’道：“我的呢？”
本想着蹭颗回灵丹尝尝，却不料江无忧毫不解风情地抛下一句：“你也被限灵了。”说罢，便决绝地转身离开了。
沐颜汐：“……”
艳炟噗嗤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别跟本公主抢姐妹哦。”
经过秘境中的生死患难，艳炟也和沐颜汐处成了熟人，虽说不上朋友，但也不至于一见面就剑拔弩张。
艳炟跟着江无忧出了随身空间，回到了星辰花海。两人对坐在风亭说笑。
突然艳炟正色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放那丫头出去？”
江无忧淡道：“快了。等她把百妖塔破了之后。”
艳炟惊讶：“百妖塔？那里面的东西可都被貔貅魔血沾染过，凶狠无比，你真的舍得让她进那里？”
江无忧正视着她：“棋子而已，谈何心疼。”
艳炟咋舌：“说来我也是你的棋子呢。”
“我不也是你的棋子？相互利用罢了。”江无忧挑眉，话说的敞亮极了。
“你肯定心疼她，你怕她死。”艳炟托着脸，又笑吟吟道：“否则你不会煞费苦心地教她这么多东西。”
江无忧否认：“死了我还怎么实施计划。”
艳炟反问道：“那你用的着把凤神翎插在她头上给她保命用？”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玩味，同时又带着微微的审视。
凤神翎是一种防御力极强的神器，可在危急关头用来保命。前世艳炟不知提出多少诱人条件，也没把江无忧手里的凤神翎弄到手。沐颜汐可倒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江无忧自然知道艳炟什么意思。但关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她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艳炟不过是白费功夫。她懒懒应道：“放着碍事，给棋子保命，不行吗？总归是废物利用免得浪费。”
废物利用……
您管这叫废物利用！
艳炟在心底低低骂了声江无忧。敢说神器是废物的，古往今来也就江无忧一人了。若是被凤神翎里的那个泼辣器灵听到，还不知要闹个怎样的天翻地覆。
但见江无忧嘴闭的紧，艳炟也不再多问什么。毕竟，旁敲侧击在江无忧这里从来都没什么作用。
“对了。柳亦瑾已经醒了。”
江无忧突如其来的声音，清淡极了。但对于艳炟，却是振聋发聩。她的手一抖，热腾的酒水全部洒在在了手背。
半晌，她才笑道：“带我见他。”
江无忧冲她一笑，“好。”
柳亦瑾醒来时，她便知道艳炟要走了。如此，她们二人的缘分也算做尽了。山高水阔，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