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细思量紫凝明事理 因敬畏如海虑法治
王紫凝看着林如海怜爱的目光，心里的气竟消了不少。
人在气头上，想问题很容易走极端。就像她刚才，只想着林如海的三宗大罪——他当着别人的面给我没脸、他不经我允许替我拿主意、他凶我！
可一旦冷静下来，便能理智地进行分析。
何况，王紫凝本身可是情感领域的专家，不过是适才有些当局者迷罢了。
林如海哪能想到，她那会儿正跟侄女炫耀，说林家对她的生意毫不干涉？他甚至想不到自己会带着侄女过来！
再说了，研发纺纱机一事，她早就跟林如海说过，当时林如海便很关注此事，她也默许了，此刻又如何怪得了他？
至于献给皇帝……正如林如海所说：不交给皇帝，还能交给谁？
如今可不是后世，申请一个专利，便可以靠这个东西吃一辈子专利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若是她研发出这么一个利国利民的东西，却私藏起来，便是包藏祸心！
且藏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就算能杜绝了工匠的泄密，还有工坊的那么多女工呢。若有心人打听出这机器的样子，再行研发、仿制，也并非难事。
那时，自己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一时间呈给皇帝，换取皇帝的好感和封赏，便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王紫凝想到这些，偷眼看看林如海，见他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哪里还有半分官威？
他只不过是听了自己口吐“大不敬之词”，一时紧张，才没有控制住情绪而已！再想想他平日里在外面官威十足，对自己却总是温和宽容——自己还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林如海正琢磨着回家后如何哄人，却见对面的王紫凝竟展颜一笑：
“我想通了！你说得对，午膳后你便命人带上那机器，去献给陛下吧。”
“真的？”林如海知道两个人的思想隔着几百年，很容易出现有些不一致的地方。但见她这么快就改变观点认同自己，还有些不太适应。
“不行，你若有什么疑虑，还是要说出来。我可不希望你委屈自己来迎合我，在我这里，你尽可以做你自己，不必受任何委屈。”
王紫凝摇摇头：“不委屈。且没有什么委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咱们找家馆子，用膳去吧。”
林如海：呃……还是委屈！
王紫凝：我只是想说个笑话，活跃一下气氛！
两人到底还是没有在外面用膳，径直回了林府，进了书房。
王紫凝还在抗议：“老林，我跟你说，我真的不生气了，就是肚子饿得很，快让他们摆饭吧。”
林如海乍一听这个称呼，有点儿纳闷：“你喊我什么？”
“老林啊，有问题吗？我们那边亲近的人都是老什么，小什么，显得不外道。”王紫凝解释道。
林如海笑了：“好啊，你喊我老林，那以后我就喊你小王吧。”
王紫凝黑了脸：“说王不说吧，礼貌你我他，谢谢。”
林如海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可不能怪我，这‘吧’字是你常说的，若是以前，我会说‘喊你小王如何？’”
王紫凝：“……”
好吧，还真是她把人家带跑偏了！
经过这个插曲，两人心情都好多了，再说起多锭纺纱机的事，很容易便说清楚了。
只是，林如海尚有一丝忧虑：“紫凝，你是不是因听了太上皇的话，对陛下起了戒心，不如从前那么信任？”
“不，皇权更迭本就充满着血雨腥风，我能理解。”王紫凝直视林如海的眼睛，正色问道：“如果我说……我对皇上从来没有多么信任，你会不会觉得我大逆不道？”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愚忠之人么？”
林如海苦笑道：“帝王心术，本就不是我们这帮臣子可以揣测清楚的。便是我，与其说是信任，不如说是敬畏。毕竟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这便是人治的可怕之处。”王紫凝叹道：“若是只靠法治，所有人都会轻松很多。”
林如海听王紫凝描述过后世的法治社会，也是无比向往，但也仅仅只能向往罢了。不，以前或许仅能向往，如今倒是可以努把力！
他想起了一件事：“紫凝，年前三皇子的生母柳贵人殁了，陛下有意把他记在皇后名下、交给皇后抚养，却在后宫掀起了轩然大波，三皇子自请替生母守孝，去了妃园寝。”
“三皇子倒是聪明。”王紫凝赞道。
记在皇后名下，名分上虽成了嫡子，却还不是真正的嫡子，其他兄弟岂肯服他？
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的生母，又如何能容忍一个身份最低的小透明，一跃凌驾到她们儿子的头上？
且皇后毕竟不是亲母，能不能真心护他周全，还两说呢。
倒不如躲了是非去，反倒可保性命无虞。
“正是因为他此举深得陛下赞赏，陛下便不忍心让他碌碌一生，昨日跟我说，要命人把他悄悄从妃园寝接出来，暂时寄养在林家。”
王紫凝：“？？？”
狗皇帝此举是什么意思？
先是想让他成为名义上的嫡子，受阻后，又要把他送到林家！莫非，皇上已经属意这位三皇子做自己的继承人？
“正如你所料，”林如海看王紫凝神情，便知她已猜到了这一点：“一来陛下已厌倦了这种夺嫡的事情，对另外三位皇子颇为不喜；二来，以那三位的性格，一旦某个上了位，其他三人必将难逃一死。只有这不争的三皇子上位，才能保住陛下所有血脉。”
王紫凝心下呵呵：唐太宗选李治接班，不也出于同样的考虑？
却听林如海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原因。清点柳贵人的遗物时，宫人们竟发现了上千首情诗，一字一句全是对陛下的感念、相思之情，没有一句怨言。
陛下看了，感动不已，深悔自己流连后宫多年，竟错过了最爱自己的女人。如今，也只能把这份情意和遗憾，报在三皇子身上了！”
王紫凝瞪大了眼睛：这三皇子的母亲，宫斗段位挺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