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王紫凝巧答送命题 林如海盛赞未婚妻
去年看《林氏红楼梦》时的疑虑重新涌了上来。
十二年前，不，又过了一年，应该说是十三年前，义忠亲王老千岁坏事。
十二年前，太上皇禅位。
十一年前，贾赦盗嫂事发。
呃……第三件事似乎跟前两件关系不大。
义忠亲王坏事和太上皇禅位不过隔了一年，跟玄武门之变与李渊退位何其相似？莫非太上皇的意思是，这两件事都出自皇帝的手笔？
王紫凝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她和林如海都是坚定的“帝党”，结果皇帝是个残害手足、逼迫亲爹的家伙？
不，不能自己吓自己！
何况，就算皇帝真的是那样的人，做臣子的也不必太过焦虑。就像唐太宗李世民，确实杀害了自己兄弟，但不妨碍人家对大臣不错、对百姓不错啊。
想想魏征那个铁头娃，整天面对面喷人家，人家都没把他怎么地。
因此，皇帝就算杀兄逼父，那也跟她王紫凝没有半点儿关系。
不……似乎也有些关系，毕竟她如今正在大明宫里，跟太上皇讨论唐高祖呢。
王紫凝想告诉太上皇，事已至此，没有必要过分纠结十几年前的事情。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只要如今能抓住事态发展的主动权，便是坏事也能变成好事。
只是对方毕竟是皇帝，要怎么说，还得好好想想措辞。
太上皇看着王紫凝从震惊到害怕，再到平静，竟只在须臾之间，心中不禁对面前这个妇人多了几分好奇。
怪不得能让他儿子忠顺念念不忘，也能让林家那个眼高于顶的小子看得命根子一样。
这个女人不简单！
不过片刻，王紫凝已经理清了思路，答道：“唐高祖心怀天下，戎马一生，结束了隋末多方割据的乱象，可谓一代明君。只是他做事有些优柔寡断，明知太宗皇帝功高，也更适合做皇帝，却不肯废长立贤，终遭剧变。
陛下虽非开国之帝，但扩土之功、安民之绩不逊唐之高祖，且陛下您能谋善断，精心选择更为合适的继任天子，且为了历练新皇，不惜自己退居二线，主动把江山社稷交到皇上手中；
而您，虽退居大明宫，却仍心系天下百姓。因京郊雪灾而忧虑，鼓励商户参与赈灾，劝说勋贵归还欠银……您并没有逃避政务琐事，而是继续为朝廷、为百姓谋福祉，帮皇上扫清障碍！
若论这份睿智和心胸，唐高祖又岂能与陛下您相提并论？”
想让对方朝哪个方向努力，就把他朝哪个方向夸嘛！这道理，心理学家罗森塔尔告诉过她。
太上皇被这一大篇彩虹皮拍得浑身舒畅。
是啊，他不是被迫的，他是主动选择！——就算以前不是主动，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主动的！
被动退位的那是皇权斗争的失败者，会被后人看不起；主动退位的那是高风亮节，应被后世歌颂！
只可惜，这一番话，若不是出自一介商贾妇人之口，而是出自前朝大员之口该多好！
太上皇心念一动，瞥了一眼正在一旁奋笔疾书的起居舍人，引导道：“王氏，你不过一介妇人，竟能有这样的见识，也是奇了。这些话，可是其他人说与你听的？”
哦？竟主动把“薛”字给去掉了？
王紫凝抬头，顺着太上皇的目光看过去，顿时领悟到了他的暗示。
遂道：“民妇识字尚且不多，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些，不过是出入林府的时候，偶然听林大人盛赞陛下，才明白陛下您雄才大略，远胜先人。”
“怪不得皇帝喜欢林大人，林大人果然通透！”皇帝赞道，再没提拉拢王紫凝、不希望她嫁给林如海之事。
若不是林如海的未婚妻，在这儿转述林如海的观点，也不可信啊！
离开大明宫后，王紫凝才发觉，自己中衣都已经被汗给浸湿了。
怪不得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她不过才答对了半个时辰，就折腾成这个样子！想想林如海岂不是更不容易？一把年纪了，还要整天受这种折磨。
待自己过门了，可得多熬些药膳，好好帮他补补！
出得宫门，林如海的马车已经在候着了。
王紫凝打发走了县伯府的车夫，在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跟着林如海上了车。林如海见她冻得瑟瑟发抖，就要解下自己的大氅，给她披上。
王紫凝摇摇头，制止了他，却主动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窝在了他的怀里，让他用大氅把两个人都裹住。
林如海抱得温香暖玉在怀，心跳不由有些加速，但看到怀里女子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旖旎的心思也便消散了。
“都是我不好，害你去面对这些事。”
“不怪你。”王紫凝有气无力的说：“我既然决定嫁给你，便要跟你同进退。不过……林如海你要感谢我，我说服太上皇替皇上追讨欠银了。”
“什么？”林如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做到的？”
太上皇肯追讨欠银，解决的可不仅仅是欠银的问题，更是皇帝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得位不正。
因太上皇深居大明宫，极少召见大臣，朝中甚至有人猜测太上皇已经被皇帝幽禁了。关于义忠亲王、太上皇和皇帝三人之间的事情，也早已有人脑补出一场玄武门之变的剧本。
林如海却知道，义忠亲王是真的做了造反之事，也是太上皇亲自下令处置的。林家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便是太上皇嫡系，岂能不知道这些？
然……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今年的雪灾，已有不少人往皇帝头上泼脏水，若再遇到别的天灾，那帮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说！王紫凝能做成此事，让太上皇亲自出手帮衬皇上，便是在宣告一种态度。
朕选的继任者，朕罩着！
这个态度足以抵消任何传言，为皇帝正名！
王紫凝大概将今日与太上皇的对话讲给林如海听。这些话本就不是机密，起居舍人在旁边一字一句都记录着呢。否则她也不至于那么前怕狼后怕虎，一句话想上三四遍才说，既怕得罪了太上皇，又怕得罪了皇帝。
林如海听了，也颇有些心惊。
太上皇绝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唐高祖，他一定是在暗示什么！莫非，十几年前那桩往事，真的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若说太上皇的话让他惊诧，那么，王紫凝的答复便是让他惊艳。
林如海紧紧抱住怀中的女子，感觉心里无比地温暖。
“我林如海何德何能，此生竟能遇到你这样的女子！怪道人言‘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只要给女子机会，女子能做的，又岂止是‘齐家’而已？”
真不知道紫凝来的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地方，为何能养出这样钟灵毓秀的女子？！
王紫凝却没有回答，竟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