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千面谷被覆灭了”

    一句话，在慕玖脑中炸出了响亮的一声。

    “什什么？”

    慕玖的嘴唇有些发抖，洛倾杨紧抿着唇，没有出声。

    陈信眼神复杂

    “三百多人，一夜之间，皆亡于千面谷，谷主欧阳景，与同族人共死”

    “这次，真的是无一生存”

    外面不知几时无端的起了风，吹的刚冒芽的柳枝飘忽不定。

    “那那他的女儿”

    陈信摇了摇头

    “没有找到尸体”

    “为什么？”

    “是百商阁和凌音阁做的，百商阁的野心，已经摆在明面上了，近年来，它一直在吞并那些小阁，在明面上和千机阁针锋相对”

    “这次，是为了那项秘术？”

    洛倾杨缓缓开口，陈信点了点头。

    “活下了多少？”

    “最多不过三十”

    洛倾杨闭了闭眼，衣袖下的手攥紧。

    “找到他们，送到玄音峰”

    “是”

    月光皎洁，树影疏疏，风影摇曳。

    时已入春，却依旧不怎么暖和。

    慕玖趴在窗边，看着远处摇晃的梧桐树影，听着寂静春夜中的风声。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就像是小时候母亲做女红是不小心滚到地上的线球，再捡起是乱糟糟的样子。

    想到母亲，她就想到了慕家，想到父亲，哥哥，妹妹

    思尽，是一张欢快天真的笑脸。

    “我是欧阳晴，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蜡烛流着泪，摇曳的烛火悲颂着她们的不幸。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

    她总是梦到一个地方，遍地的横尸染红了泥土，他们的容貌埋在地上，被人遗忘。

    她还梦见手里的那把剑刺入那个刺客的身体。

    在她十一岁这年春日，她杀了第一个人。

    鲜血让她害怕，更让她害怕的是自己亲近的人的鲜血。

    她害怕他们会离开她，抛下她，只留她一个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后半夜她干脆没睡，因为睡了她会更害怕。

    外面下雨了，伴着呼啸的狂风和骇人的惊雷。她似乎回到了那些个黑暗的夜里，独自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把自己隐没于阴影中，控制着强烈发抖的身体。

    “叩叩叩”

    “轰隆——”

    敲门声伴着惊雷声响起，洛倾杨伴随着刹那的光明出现，然后黑暗就结束了。

    “师父，你怎么来了？”

    慕玖不知道，她现在脸白的吓人。

    洛倾杨用被子把她裹紧了，然后坐在床边陪她说话。

    “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慕玖看着他带进来的灯，忽然问了一个毫无厘头的问题

    “师父，你说，星星会有烦恼吗？”

    “会啊”

    “师父，父亲说，生命平等，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对吗？”

    “对”

    “从六岁那年开始，我一次次经历生死，见证生死，我忽然开始怀疑，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让我死？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阿玖，活着，是为自己，是为值得的人。成长的路上鸡鸣狗吠，但我们的内心可以安静如水，树叶凋落不会阻止四季轮回，他人的言语，吵不到安静生活的我们。

    人生的意义有许多，于每个人而言都不同，不要怀疑，做好你自己，世界就是为你而存的。”

    慕玖与洛倾杨对视，他继续开口

    “更何况，在这个实力为尊的江湖，你要提升自己的实力，而不是怀疑自己生存下去的理由”

    灯盏慢慢变得不再那么亮，慕玖不敢睡，洛倾杨便陪她聊了许久。

    天破晓之时，洛倾杨给慕玖掖了掖被子

    “睡吧，师父守着你”

    “师父，世界上有鬼吗？”慕玖眨巴着大眼睛，突然问道。

    “没有”洛倾杨看了一眼自己睁着大眼睛满脸不信的小徒弟，有些哭笑不得

    “不害怕了？”

    “害怕，师父你别走”

    “好，我不走，我在这，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来”

    “真的？”

    “真的，师父给你做门神”

    “好”

    过了一会儿，慕玖又问

    “师父，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她想起了周笙那日说的话，小声地说道

    正在闭目养神的洛倾杨睁开眼，看着她

    “谁说的？”

    灯已经灭了，她们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

    “你之前为什么送我走？”

    “因为要保护你”

    “追杀的人都是外阁的吗？”

    洛倾杨没有说话，良久

    “阿玖，有些东西，你现在不懂，但以后会懂得。

    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总之，现在你还可以任性，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所以，你要在现在，做你喜欢的所有事，不要在将来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