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离开瀛洲城之时，梧桐树已枝繁叶茂。
慕玖的头斜靠在马车上，她听着周言和夏侯在不远处和洛倾杨说着什么，透过被风吹起的帘子看向有些冷清街道，她缓缓直起了身，眼睛还看着前方的一处摊位。
自新帝登基，政治清明，百姓和乐。
但传闻先朝末代，统治者残暴无理，长相奇丑，故仇视长相清秀之人，人们多戴面具而出。
现在已经鲜少有人会戴面具了。
“阿玖”
慕玖回神，看向从车门处进来的洛倾杨，愣了一下。
不知何时，他买了一只糖葫芦。
“给”
“多谢师傅”
慕玖楞楞的接过。
“可还有不舒服？”
洛倾杨一边坐在她身边一边说。
慕玖摇了摇头。
“那就启程吧”
“好”
马车缓缓移动，慕玖再次向车外望去。
先入眼的，是周笙。他今日一身绛袍，神色严肃，见慕玖探出了头，向她摆了摆手。
慕玖也向他笑了笑，又看向刚刚一直看着的地方。
黑衣，束发。假面，全脸，莽。
放下帘子，她漫不经心的咬了口糖葫芦，靠在了车子上。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天亦晴，车遥马慢，人闲困多，自在宁静。
洛城露头的时候，慕玖脸上覆着的书才被洛倾杨拿下。
“啧，流口水了，丫头”
慕玖猛地睁开眼，抬手擦了擦嘴角，却听洛倾杨轻笑的声音。
“看来恢复的不错，到了洛城再补补。”
“到了？”
“到了”
慕玖一下子直起了身，把头探向外边。此时恰巧一朵桃花不知从何处飘出，落在了地上。
洛城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却又好像不一样了。
他们很快在这里住了下来。
慕玖发现，洛倾杨好似对这里有些不一样的感情。他们住的院子里恰好也有一棵梧桐，而洛倾杨经常盯着那棵树发呆。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宁静，慕玖把眼睛从书中拔出，恰好看见陈信小心翼翼的探头进来
“没扰到你吧？”
“没有，陈叔，进来吧”
“诶”
陈信走到她的书桌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护的很好的纸包，打开后，才发现，包的也很严。
“还热着，尝尝”
“这是鸡？”
“嗯”
慕玖放下书，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拿起一只鸡腿尝了尝，随后睁大了眼，又咬了一大口。
“这不是隔壁城我们去年吃的那家”
陈信点了点头，脸上始终挂着笑。
“我记得你爱吃，恰好碰见了那位老板，他搬来了这座城，刚好开门，便买了一只”
自她那次心疾后，就几乎没再笑过，话也变少了，每日就是练武，读书。有时一直到半夜三更，洛倾杨和陈信看了都很心疼。
“多谢陈叔”
慕玖的眉眼再次弯的像月亮一样。
“好了，慢慢吃，我先去忙了”
“好”
晌午过后，惠风和畅。
慕玖顺了顺气，走到洛倾杨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去。
这里是洛城外最近的一座高山山顶，从此处望去，可俯瞰全城。
“累吗？”
慕玖点了点头。
“美吗？”
慕玖抬头，满眼绿色不慎撞入，巴掌大的城尽收眼底。
她再次点了点头。
“还记得为师给你讲的因果吗？”洛倾杨看起来并不像慕玖那样累“换种说法，也是一样的”
慕玖回头看向他师父
“你所得的一切，皆为你付出的回报”洛倾杨也回头看着他的徒弟“风景亦是如此。”
山风徐徐，吹走了上山的疲惫。
在山顶待了许久，洛倾杨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脚下的洛城。
终于，慕玖忍不住了
“师父就没什么要问的吗？”
“那你想说吗？”
慕玖愣了一下。
从瀛洲到洛城的一路上她要么看书要么睡觉，让自己没有空闲的时间，就是为了躲避他们的问题。
到了洛城也是，她尽量避开所有谈话机会，把一切埋入心底。
“你不想说，为师就不问 ”
“可我想问”
令慕玖失望的是，洛倾杨的表情中没有丝毫惊讶，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可以”
“您为何收我为徒？”
慕玖听见风又一次吹过，吹弯了嫩草。她后悔了。
她不敢看洛倾杨的脸，只是看着那被风吹起的，一尘不染的紫衣和如墨的发丝。
此时，山下城内的喧嚣热闹皆与她无关了，有关的，只是这山上令她窒息的安静。
或许她不该问出的，一次次救她性命的人是洛倾杨，对她好的也是，她没理由，也没资格问。
可她就是想弄个明白，她不想迷迷糊糊的过独木桥了。
洛倾杨迟迟没有开口，就在慕玖已经低下头泄了一口气时，他才用一种此时九岁的慕玖还听不懂的语气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