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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他的生命,没有选择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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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将军,苏某奉命办事,不能疏忽职守。”

    苏统领道:“没办法给上头交代。”

    他看着沈宁,沈宁望着他。

    两人对视间,沈宁深吸了一口气,长枪在手,一枪扎进了苏统领的臂膀,但只捅破血肉,并未伤及骨头,在见骨之地顿住。

    “把他们,拿下!”

    沈宁一声令下,影卫、府兵立刻上前,以人数之多,擒住了黑甲卫。

    “抱歉了,苏统领。”

    沈宁作了作揖,而后一脚踹开驿站的门,“都跟我进来。”

    苏统领望着沈宁的背影,又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唇角浮着笑意。

    如此,他也好向皇上交代了。

    若要不合规矩行一件事,打破规矩的人,便得是有所求的那一个,而不是严格值守者。

    “苏统领,你这伤口,要去处理一下。”

    “不用,再等等,看看后续,再进宫去见皇上。”

    沈宁是个心软的,没让他的伤势严重,那就多流点血吧。

    ……

    驿站内,沈家人声势浩大,惊动了段千溯和沈尊。

    “沈大宗师!”

    段千溯喊住了起身的沈尊,“如若因为你今日之举,而让段家动你大燕国土和上京沈家,以及奔雷宗,你觉得,是否划算呢?”

    沈尊不言,一步一步,走到了段千溯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段千溯,眼神冷若冰霜,嗓音低沉不含温情,“你,大可试试。”

    他的生命没有选择题。

    他的此生,只有一妻!

    沈宁。

    永远坚定不移的答案。

    永远至死不渝的决心。

    男人轻嗤一声,踏步离开。

    他踩着门外照射进玄关的光,站在暖阳里,清雪的凉不及他眼底的霜。

    即将跨过门槛时,男人步伐顿住,回首看向了段千溯。

    “对了——”

    “本尊忘记告知段老的是,本尊向来也不是个好人,若有人动本尊的家人,哪怕烈火烹油,不得好死十八层地狱,本尊也会拖拽着他一道下去。”

    言罢,利落地跨过了门槛,颀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新年的暖阳里。

    段千溯低垂下了头,指腹摩挲着杯盏,好笑地低语:

    “家人么……”

    指的是沈宁,还是沈府……

    亦或是,二者具有之?

    ……

    昏暗偏僻的屋子里,沈国海双目充血。

    破碎的画面越来越多。

    每一个,都是那样的不堪入目。

    这是沈国海难以接受的,难以接受曾经那样不堪的自己。

    他终于知道,为何沈家不让自己出府了。

    而这么多年来,哪怕他做了再过分的事,说了再诛心的话,沈国山也好,沈国雄也罢,都未曾用这件事来刺激他,甚至想尽方法来保护他。

    他总以为,自己不重要。

    原来,大哥二哥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

    哪怕他从来不知道。

    哪怕他糊涂度日。

    沈国海泪流满面。

    如玉说的对,他是个脑子不好的。

    他咬着牙,阴翳地,死死地瞪着张霁。

    张霁靠近他,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尘封在记忆里的惊悚感瞬间直冲天灵盖。

    “啊啊啊!”这一回惨叫,是属于张霁的。

    淡淡的血腥味,流动在了长空之中。

    沈国海发狠,一口咬在了张霁的耳朵上,用力之猛,竟是生生地咬断了一半的耳软骨,血液溢在唇齿里,恶心的味道让他难受,但他就是不松口。

    “轰!”

    张霁一巴掌打在了沈国海的身上。

    沈国海还是不松。

    “轰!”

    又一巴掌。

    “轰轰轰轰轰!”

    沈国海被打得头晕眼花,恍惚间还以为看到了黑白无常,勾魂鬼差。

    终于,张霁脱离了沈国海,沈国海被打得在地上,口鼻都是血,躺摔着发抖。

    张霁缺的半块耳朵正在沈国海的嘴里。

    他怒不可遏的站起身,一脚又一脚踹到了沈国海的身上。

    沈国海两手抱头。

    二哥说过。

    遇到危险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头。

    他脑子本来就不好,被踢坏了,以后就要痴傻度日。

    沈国海泪流不止,四肢百骸都传来撕心裂肺的疼。

    他好痛啊。

    他整日吃肉拜佛,也不见佛祖保佑他。

    沈国山。

    我错了。

    今日我不该置气出门的。

    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他也总是不听话,喜欢跟两位兄长唱反调,东家长西家短都少不了他,还故作聪明去挑拨离间。

    他对妻子和两个女儿都不好。

    今天买的饼,还没给沈国山。

    饼……

    对,他的饼。

    沈国海的双手不抱着头了,护在胸前去护着饼。

    “砰!”

    屋门被人一脚踹开。

    沈宁看见屋内的场景,刹那间双目猩红,睚眦欲裂。

    沈国山微微瞪大了眼睛,震怒不已。

    沈国雄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爹……”沈如玉张了张嘴,泪水狂涌而出。

    “张霁!”

    沈宁低吼出声。

    张霁看向站在光里的沈家人,皱了皱眉,暗骂黑甲卫苏统领是个玩忽职守的,竟放了这么一群狗东西进来,实在是恼人得很。

    “去死。”

    沈宁执枪,直接冲了进去,枪挽狂花势如长虹,直奔张霁而去。

    张霁冷笑,年纪虽大却还算是矫健,躲掉了沈宁的枪法,并且躲过破云枪直接蛮力抢走。

    “小废物,真把自己当成东西了?”

    随即,脸色大变,直接沈宁忽而近身,抽出腰封里的匕首,一匕首扎进了张霁的肩胛骨。

    她自知不敌,故意露出破绽让张霁疏忽,这近战的匕首才是重中之重。

    张霁身体内力涌动,这一匕首沈宁用猛了力,却不能完全地贯穿肩胛骨。

    张霁握住了沈宁的手腕,死死地掐着,劲道之狠,快要把沈宁的手掐碎,沈宁依旧发狠地看着他。

    倏地,沈国山腾空而起,跃到了张霁的身后。

    一脚踹到张霁的身上。

    “咔嚓!”

    张霁的肩胛骨被沈宁的匕首贯穿。

    他反手枯骨掌打向沈国山。

    沈宁拽着张霁的头发,近乎连着整张头皮都要拔起来的灼热,直接让张霁的头撞到了旁侧的桌角。

    “轰!”张霁犹如愤怒的野兽施展出浑身的力量冲向沈宁。

    他的宗师之力对沈宁有灼烧割裂的痛。

    但沈宁丝毫不在乎,任由双手被割裂,血液流出。

    拽着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桌上。

    他趁沈宁在暴怒之中,聚集内力,汇为枯骨一掌,正欲打向沈宁的太阳穴。

    沈国山接下了这一掌。

    他的内力,像是燎原之火。

    一代宗师,不容小觑。

    沈国雄立即出现,共同承受内力灼烧。

    然后,一个又一个沈家人,一同出手,无惧此等痛。

    沈如玉照顾了下父亲,便也来到张霁身边,不怕张霁的内力反噬,掏出匕首,扎进张霁的身体,哪怕她的力量只能扎破一层皮。

    一代宗师张霁,就这样被人束缚住。

    沈宁、沈国山、沈国雄的手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伤口。

    沈宁提起旁侧的椅子,一椅子打在了张霁的脑袋,张霁的内力耗损得差不多了,这才消散。

    椅子破碎成无数飞扬的木屑带起尘烟舞动,散了一地。

    “尔等宵小,岂敢张狂!?”

    张齐之等人在门口拔出兵刃,怒视着屋子内血腥的一幕。

    沈宁回头看去,目光沉寂,却如烟火炸裂开了无尽的戾气。

    她拿着沈从武递来的破云枪,踏步朝张齐之走去。

    掌心血液,染红了破云枪。

    她跨过门槛,直面张齐之。

    她走一步,张齐之后退一步。

    “沈宁,你疯了?”张齐之盛怒:“你可知你自己在做些什么?”

    来此之前,张齐之就已经去请大宗师段千溯了。

    但段千溯久久不回。

    张霁虽有宗师之能力,但到底上了年纪,又因为多年来沉迷于权色,掏空了不少的身体,方才会被沈宁等人制服,若是早年前的张霁,便没这么简单。

    “张狂了,如何?”

    沈宁沉声问:“疯了,又如何?是他张霁作恶多端,咎由自取,留其一条狗命,便是看在雪女城的份上。张齐之,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我大燕京都,何时轮到你来说话了?怎么?想动手?”

    沈宁扯着唇笑,继而前行。

    门外,还有沈家的影卫和府兵。

    张齐之咬紧牙齿,只道大宗师的人怎么还没来。

    倏地!他嗅到了一丝大宗师内力的味道,便欣喜地扭头看去,却不曾看到雪女城的段老,只看到一身月牙白长袍白玉为冠的男子,正是京都大宗师沈尊。

    沈宁的未婚夫。

    张齐之缩了缩眸。

    沈宁红着眼睛看向自人群之中朝自己走来的男子,攥紧破云枪的手又加深了几分力道。

    沈大宗师淡扫了眼内外四方,大抵就知晓了些什么。

    “枯骨张霁,为老不尊,心思歹毒,在外败坏雪女城的名声,实乃雪女城和列国共同的祸患。张齐之,你身为其徒,助纣为孽,罪不容诛,应当一并交由段大宗师带回雪女城请雪女城主发落。还有何人,要为张霁出手?”

    一番话下端的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平静的深海,却藏着野兽噬人般的暗潮。

    四下,张霁身边的人不敢有所动作。

    沈大宗师抬步走到沈宁的身边,握住了沈宁的手,用内力治疗着沈宁被伤的地方。

    “你来了。”沈宁说道。

    “嗯,我来了。”

    他这样回。

    暗部之人,自驿站外鱼贯而入。

    列国使臣都被这声势浩大给惊得诧然。

    西齐蓝鹰皇子摸着下巴,好奇地看着整齐有序的肃然之列,挑起了眉梢,喃喃自语道:“看来,又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暗部、影卫犹如江河之水汇聚成的大海,在沈宁和大宗师的号令之下,一并封锁了此地。

    沈国海被打被折磨之事说出去无妨,但曾经的那一段往事,当务之急务必镇压下来,只能暂且封锁消息。

    “啊啊啊啊啊。”

    屋子里,沈国海还没从惊恐之中回过神来,双手抱头,惨叫出声。

    破碎的记忆,犹如雷霆闪电劈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光芒不断地闪烁,破碎一直变换。

    每一个血腥幽暗的记忆里,都是他年少时的无助。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愿意有那样的记忆。

    就好似一把尖利的兵器,不由分说,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刺破了他长久以来的平静和信念。

    那时,他意气风发,与家中兄长不合。

    他自以为有一身抱负将得以施展,他便要去天高海阔之地大展拳脚。

    他想要偷偷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让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都以他为荣。

    却不曾想到,活成了一种耻辱。

    他忘不掉!忘不掉被绳索勒破皮肉摩擦出血的痛,忘不了身体和灵魂是如何被撕碎的,尊严和衣裳支离破碎,正如他血肉之心早已千疮百孔,更忘不掉张霁那歹毒丑陋令人恶心的一张脸!那是该下地狱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还没下地狱,若有天道轮回,若有邪不压正,为什么上天不赐予他报应!

    为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国海撕心裂肺地惨叫,两只都是血的手不停地打自己的脑袋。

    沈如玉忧虑交加,哭着抱着父亲,钳制住父亲的手。

    “爹,不要,不要,是我,如玉来看你了。”

    沈国海拼命地摇头,“滚,滚,都给我滚。”

    沈如玉泪流满面。

    她只庆幸,母亲要跟着一起出府找寻父亲的时候,被她拦着在家了。

    否则见此情形,如何能受得了。

    她如今方才明白,为何父亲是家中最小的,为何母亲上了些年纪,才生下她们。

    母亲说过。

    自小爱慕父亲,但在很久以后,才能如愿嫁给父亲。

    而她的父亲,又有过一段艰难的岁月,熬过那段日子,才有了孩子。

    母亲还说过,自从有了沈如玉,父亲便像是有了希望……

    而这些藏在流失岁月里蛛丝马迹的父爱,沈如玉时至今日,方才知晓。

    “滚,滚啊。”

    父亲还在发疯。

    她拦不住。

    父亲的拳头胡乱挥舞,即将打到她的身上时,却被沈国山抓住了。

    “二伯。”沈如玉泣不成声,“怎么办,这该怎么办,二伯,爹爹怎么办,如玉要怎么办才好。”

    “没事,有二伯在,把他交给二伯。”

    “他会伤害你。”

    “不怕,他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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