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发乎情难以止乎礼
那一霎,燕云澈心花怒放。
他想。
这是前半生里为数不多的甜了。
两人相视着,彼此的眼里俱都有着因对方而起的笑意。
相握的手,愈发紧了。
皮肤的交缠,似有酥酥麻麻的小电流相连到心脏。
“沈将军。”
“嗯。”
“谢谢。”
谢谢她,愿意要一个这样不堪的他。
他总是来迟一步。
他身上背负太多。
他不能让她平安无忧,总是让她一身伤。
大宗师又如何,也有不能守护好的人和信念。
沈宁拧了拧眉,眸底浮现出了淡淡的愠色。
她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陡然间便多了些让燕云澈不知所措的疏离冷漠。
床榻边上的男人张了张嘴却不晓得从何说起,生怕哪一个字不对让她又恼了。
正因这份感情的来之不易,他更是倍感珍惜,有时小心忐忑到完全不像人们口口相传的大宗师。
在情爱里,谁人不卑微?
唯有无爱才一身轻,坦荡看世间。
“我错了。”
他憋了半晌,只憋出这么一句来。
沈宁瞟了他一眼。
“错哪了?”
“哪都错了。”
“出去吧。”
燕云澈蓦地抬起眼帘,定定地看着沈宁,固执的眼神里竟还有几分委屈。
而他,小心谨慎到委屈都不敢表露。
他能和沈宁合谋算计元和皇帝,默契无间到彼此也讶然,偏生在情之一字,燕云澈犯糊涂了。
小心翼翼才多犯错。
正如贫苦孩儿早懂事。
颇具异曲同工之妙。
他松开了手,缓缓地起身。
“燕云澈。”沈宁轻声喊。
男人身形如雕塑,一动不动,任她吩咐那般。
“于你而言,我算什么?”她问。
“世上珍宝,无价衡量。”他如实回。
“那你在眼里,于我而言,你算什么?”
男人闻言,似有无数只蚂蚁啃噬灵魂那般,心脏都漏跳了一拍,惶惶已无剑指张霁时的神采。
便耷拉着头,眉眼低垂,还是那高岭之花摘下了山任打任骂般。
沈宁见他回答不出来,便主动袒露心扉:“于我而言,你又何尝不是这世上的无价之宝?”
她的反问让燕云澈忘了欢愉,愣得像一块石头,好半晌才喜上眉梢,不自觉地粲然而笑。
沈宁望着男人的眼睛,继而说:“燕云澈,你很好,你比什么都珍贵,妄自菲薄可不是大宗师该做的事。”
她很清楚,上街之上面临段老刁难的回答,并非只是为了给沈宁找回颜面,也是燕云澈的真心话。
正因如此,她很恼怒,也很心疼。
不知哪时埋下的爱意种子,竟在这个冬天绽放出了最好的花骨朵儿。
“沈大宗师。”
她喊了声。
燕云澈坐在床榻边沿看向她。
“我爱慕你。”
沈宁眸子澄澈清明,微微苍白的脸上,展露了笑颜。
燕云澈激动到腾地一下站起。
他的胸腔似是藏着已经点燃的烟火,随时要在穹顶之下爆裂。
“坐下。”
沈宁说完,燕云澈直接就坐了回去。
似是想到什么,腾地一下又站起来,“追风到适婚年龄了,我去问问有没有女子喜欢他。”
追风那样子,有女子喜欢才怪咧。
燕云澈思及此,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刻意垮下嘴角,偏偏怎么都垮不下去,唇角就一直勾着,忍不住地笑。
沈宁头疼地看着小孩似得男人,摆了摆手,“你去吧。”
“不去,不走。”
燕云澈固执地说完,乖乖地坐了回来,握住沈宁的手,地痞无赖般说:“不走,阿宁赶我,我都不走。”
“厚颜无耻。”
沈宁撇过脸转向内侧,唇角浅浅地勾起,眉角眼梢漾着星光月辉般的笑,喉里像是吃了糖一样的甜。
燕云澈一手与她相握,另一只手替她整理锦被,又理了理有些乱的发,再拿起干净的帕子沾着温水擦拭干净沈宁唇边的血迹。
他擦得很仔细,神情专注认真,像是在做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沈宁躺在柔软的床榻,身体像是被棉絮包裹般舒适。
许是屋子里的炭火很足,她有些热了。
五脏六腑。
灵魂百骸。
热得有些躁。
她抿着唇,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温热的呼吸,就在她的鬓耳边。
不期然的对视,都是须臾的邂逅。
男人的眼睛像是深邃无量的大海,让她回回沉溺其中。
时间越长,沉溺得越深,就越是不可自拔。
是爱吗?
或许是。
但她明白,她的心脏在为对方而动。
她被对方握着的手酥软了些,正要挪开情不自禁的目光。
忽的,唇部被男人堵住,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就让人灵魂无力,心跳更甚,冲击着耳朵。
“阿宁。”
耳鬓厮磨,轻撬朱唇,缱绻着犹若灰烬里点燃起了一把不可收拾的燎原之火,皮肤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滚烫,正如左侧胸膛之下的心脏,每一下的跳动,都是对彼此的心悦和欢喜。
和有情人的始料未及,总能让人丧失掉往常的理智。
发乎情,难以止乎礼。
燕云澈很小心轻柔,生怕弄到了沈宁的伤口。
空气里浅浅一层不易察觉的血腥味,让他找回了即将在崩断瓦解边沿的清醒。
他望着眼梢绯红的女子。
沈宁也看向他。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笑了。
外头,响起了白昼烟花之声。
燕云澈看向了未敞开的雕花窗户,眼眸柔和,难掩欢喜。
在新年之始,亲吻朝思暮想的姑娘。
还有人比他更荣幸吗?
没有了。
……
“砰!”接连好多声的白昼烟花响。
却说街边高楼,窗门半敞,李衡阳带着几个徒儿送走了五皇子。
五皇子临行前拍了拍李衡阳的肩膀,凑在李衡阳耳旁说:“衡阳宗师,你我二人所图,很快就会实现了。”
等到五皇子戴着斗篷离去,李衡阳脸上的笑容这才凝固住。
“师父,五皇子今日……”
女徒江灵珠淡眉轻蹙。
“皇权周旋,哪能完全置身事外?”
李衡阳推开了窗,看向晴日里的烟花。
他说:“你们沈师姐,以前最爱看白昼烟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