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笑如群山峰峦
沈书白那几兄弟,多是和沈从武不对付。
沈惊风故作深沉。
沈钰笑面虎。
沈如是冷傲。
沈修白绵里藏针。
沈青衫还是个青瓜蛋子。
只有个沈书白,时常能和沈从武说上几句。
沈从武得知这消息,焉能不怒?
尤其知晓是太子下的黑手,愤怒又无法发泄。
就算把太子千刀万剐,也换不回沈书白的命。
沈从武垂着头,陡然沉闷,心里懊悔得恨。
沈书白远离京都的那年,临行前,朝他交代了几句,多是和沈宁阿妹有关的。
然而,要不了多久,沈从武就将这事抛诸脑后。
世人皆如此。
承诺之事多如放屁。
有几个人,能记得昨日旧岁放了几个屁。
只有闻者,多是记忆颇深,难以介怀。
沈宁目光扫过沈从武和沈如玉。
她知道。
大伯、父亲、三叔有要事商榷。
因而,每一脉,都让一个后辈上了马车。
沈国海委屈,“那如玉还能嫁给九皇子吗?”
沈国山面无表情。
沈国祥嘴角连带着胡须都抽动了几下。
三人行,必有我师,还必有一蠢材。
沈国山一巴掌打到了老三的后脑勺。
沈国海极其不满地望向了二哥,“沈国山,我不要面子的吗?”
他今年多大了,还要在孩子面前遭受如此屈辱。
“书白之事,你倒是半点都不担心,那怎么也是你亲侄儿。”
沈国祥冷笑:“说来也是,你连如花自己亲生女儿不中用了都会丢弃,更何况是你亲侄儿了。”
很显然,沈国祥是有些不高兴的。
若在以往,沈国祥和沈国山对这位老三,但凡不是原则性的错误,都会睁眼闭眼。
沈国海记忆遗失,但不过沈国祥两兄弟年长了多少岁,过去了多少年,都不会忘记沈国海的委屈和青年时所遭受的苦厄。
但事关沈书白,老三还这般态度,自是一个打一个骂谁都不能忍了。
沈国海揉了揉被打的头,疼得龇牙咧嘴吸了口气。
他最烦这两位兄长。
一个动武,是断巴掌,打起人来极痛。
另一个倒是不动手,但搁那儿阴阳怪气能说个三日三夜都不停嘴不带口渴的。
“放心好了。”
沈国海闷哼了几声,方才说道:“我从前给沈书白算过卦,还求过签,他可是长命之人,沈家子侄里,就独属他沈书白最长命,怕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莫怕莫怕,这不没见到尸体,那铁定还活着。”
马车上的其他几人心情凝重得很,关乎沈国海俱都无奈。
沈国海的封建迷信已经到了究极痴狂的地步。
影卫所传的消息,自不会有假。
如若沈书白在原地不动尚且还好。
又或者早传消息要来京都,而非是想着给什么惊喜,沈家都会警觉起来,不至于让太子下手。
偏偏就是这悄然行之,才最容易着了太子的道。
若说真有希望,也只是无比的渺茫,近乎是不可能的事。
马车上的人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谁会相信沈国海的话呢?
“别提你去算卦求签了。”
沈国祥不耐烦道:“你当年给自己算的卦,求的签,你都忘记了吗?”
沈国海脸色一变。
他之所以礼佛要寻得长命无忧,就是因为给自己算了卦。
算的是不得好死,无法寿终正寝的下下签。
“我一心向佛,一心求道,方才有今朝的寿命,不然,早被害死了。”
沈国海抬了抬下巴,两手拢袖,似是嗅到了什么,凑近沈如玉闻了闻,眯起眼睛问:
“你私下见九皇子了?”
沈如玉往沈宁的方向缩了缩,慌张道:“没有,我没有。”
“胡说。”
沈国海注视着女儿,“九皇子喜爱果香,还时常以果香熏衣沐浴,你身上分明有九皇子的果香。”
这一生,沈国海时常被两位兄长打压。
然而,嗅觉之灵敏是他的骄傲,两位兄长都比不上,说是狗鼻子都不为过。
“说——”
沈国海道:“见九皇子干嘛去了?”
“我能干嘛?”
沈如玉挺直了胸脯瞪向父亲,“沈家今日之状,兰贵妃岂能容我?就算我嫁进了皇子府,又真的能善终吗?九皇子是个好人,有君子之风,他不愿从兰贵妃的,于是他找了折中之法,就是让我和沈家断绝关系,再以新的身份嫁给他,我凭什么要嫁?我沈如玉难道这辈子就没男人要了,就非得死乞白赖的嫁到一个容不下我的地方?要嫁爹你自己去嫁,我才不嫁,我死都不嫁!”
找个有权有势的好男人嫁了。
从此爹娘鸡犬升天,全家得道。
就能做个有出息的好女儿。
从小,父亲就在她耳边唠叨。
天晓得她有多羡慕沈宁。
沈国山对待沈宁,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同样都是祖父生下来的儿子,怎么父亲和二伯之间就相差这般大?
沈如玉打小也怕父亲,二话不说就惩罚自己。
而这回,是她最忤逆的一次。
她死都不怕了。
九皇子都不嫁了。
还怕被老子揍吗?、
想到这里,沈如玉便更加凶狠地看着父亲。
沈国海有些发怵,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撇着嘴,弱弱地说:
“不嫁,就不嫁,凶什么凶,哪有闺阁女子的温婉,瞧瞧你堂姐,哪有你这么凶。”
沈如玉更委屈了。
阿宁堂姐,分明比她凶多了。
那么大一颗的人头,说砍就砍。
“那二伯处处都比你好,你怎么不说?”沈如玉鼓起了脸。
“哪好了?”沈国海当即不服气,“你二伯能闻得出九皇子的味道吗?”
沈如玉:“…………”
沈国山:“…………”
沈宁:“…………”
“你跟一个孩子较劲做什么?”沈国祥头疼地扶额。
一把年纪了,还跟个稚童似得,当属他这三弟。
沈从武左看看,右看看,愣了愣,旋即咧着嘴笑了笑。
真好。
有家……
真好啊。
……
沈宁唇角微勾。
这笑,倒像是会传染般,一个个的,都跟着笑了。
……
马车外,沈青衫两眼迷茫。
这马车内,怎么一下吵,一下笑的?
“不知吵什么,笑什么。”
沈青衫撇撇嘴,小小的脑袋似有大大的疑惑。
“有吵有笑,才是一家子的人。”沈如是道。
四哥骑在马匹之上,踏着月光而过长街,手里提着一个酒葫芦,时常喝上一口。
纵然在人群的热闹里,他的身影也显得的孤寂,好似萧瑟的风,拂过坟冢之地。
沈青衫眨了眨眼睛,似是在思考四哥说的话。
沈钰笑道:“还以为你赶不回上京过年了,没想到,是有别出心裁的念头,倒是让你在小宁那里占据了地位,真是个心机之人。”
“自小脑子就好,实在是没办法,二哥,承让了。”
沈如是拿着酒葫芦的手有模有样地作揖。
沈钰嘴角抽动了几下。
沈惊风低低一笑。
沈青衫大大的眼睛迷惘了一下,便也跟着笑。
笑如群山峰峦。
后方的马车,二嫂虞欣掀开了挡风的厚帘往外看。
沈家兄弟们在笑。
第一个马车。
也在笑。
虞欣便勾起了唇角。
身后。
沈姣姣和小皓以及沈从武的儿子探出了脑袋。
几个孩子什么也不知道。
便也傻呵呵地笑。
只觉得,真高兴,打心底里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