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这老东西指不定有什么毛病
宫武宴的重头戏,便是大燕锋芒毕露的武学。
东境雄狮,展示万里河山的底蕴。
武堂学生,年轻和朝气,是代代相传的锦绣未来!
……
黑甲军的苏统领,把持着此次的宫武宴。
“燕京学宫,出列!!”
苏统领面无表情大声喊道。
其声雄浑,中气十足,犹若晨时的钟鼓之声,破开云雾而现。
“陈琼。”
刘安河退步让出了一条路,并给了陈琼一个眼神。
陈琼点点头,一挥手,带着燕京学宫的学生们踏步走向了正中央。
却说此时,同属黑甲军的弓箭手们,自四方高处排列开来,用沾染了红彩粉末的木箭拉开了弓弦,对准里头的学生,主要便是看学生们的闪避能力和灵敏度,沾染红彩的越少越好,而木制箭矢,箭头并不锋锐,打在身上也就像是挨了一拳般的疼痛,并不会有性命危险。
而这一项目,被称之为挽红。
往年的宫武宴,都是从挽红开始的。
今年,也不例外。
黑甲军士兵吹响号角。
同级士兵打下一通鼓。
一根根挽红箭直奔中央。
“行云游蛇阵!”
陈琼低沉地喝了一声,带着学宫的学生们,有条不紊地变换阵型。
“闪天宫,避地煞,换影!”
这段时间以来,陈琼近乎就住在了燕京学宫里边,想在宫武宴上有着杰出的表现。
她跃然于空,旋了几下身,堪堪躲去挽红箭的过程中,遥遥地看了眼沈宁。
随即在地上滚了几圈,和学生们迅速换阵位!
弓箭手们有两百个,俱都是大燕的精锐。
需要拉完三轮挽红箭,方才算结束。
中箭者,出局!
一刻钟结束,五百人的学宫队列,只出局了四十九人,算是万分优异的成绩了。
满座俱都响起了称赞之声。
元和皇帝满意地看着陈琼,淡淡地点了点头。
“燕京学宫,不愧是上京第一武堂,陈老将军,你这孙女,当真是将门虎女,武学方面的造诣颇高,想必要不了多久,也能独当一面了。”
“臣女陈琼,谢过皇上。”
十二月很冷。
陈琼满身大汗,心也跟着燥热。
野心,如那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的蔓延又蔓延着。
她几欲与沈宁试比高,但在余光扫过子衿武堂的学生数量时,却又万般不是滋味,总觉得这般胜了沈宁,也是胜之不武。
“陈将军,生了个好女儿啊。”
有人夸赞道。
陈禄章骄傲地抬起了下颌。
他的陈琼,可不比沈宁差。
同样是将门之女,应当是陈琼略胜一筹才是。
太子府上的幕僚之一,恰好坐在了陈禄章身边的不远处,状若不经意地叹:
“话说回来,北幽一战,陈小姐也出了不少的力,怎么风头都被沈将军占了去了。”
陈禄章的脸色,登时收起了自豪的高兴,只剩下一片冷意。
这些日子里,他也是想不明白。
陈琼的杀敌数虽比不上沈宁,但在北幽的作为,也是可圈可点的。
反倒是什么好处都被沈宁拿走。
就连陈家的镇南军,都要拱手让给沈宁。
陈禄章想至此,狠狠地瞪了眼沈宁。
似觉得还不过瘾。、
便又瞪向了沈国山方才解气。
偏偏坐在沈国山身侧的沈国海,不知脑子抽了什么风,一不小心扭头,就察觉到了陈禄章的眼神,还误以为陈禄章是在瞪自己,自小就争强好胜的他,当即便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陈禄章:“……”这老东西指不定有什么毛病。
他自不是善茬,便也要争个上风。
于是,宫武宴上,两人隔空互瞪。
如若怒火的目光能交织出火花的话,这鹿台连带着附近的凤栖宫,只怕都要沦为可怜的灰烬了。
“这沈家老三,是不是天天拜佛把脑子拜坏了?”
陈禄章瞪久了,在顽固方面败下阵来,揉了揉眼睛,兀自恼怒地低语。
父亲陈老将军闷哼了声,“你也不遑多让。”
陈禄章悻悻不语。
事实证明。
再刚烈野性的壮汉,在老子面前,都是羊羔崽子一个。
至于沈国海,摇头晃脑的没个长辈样,像是打了胜仗般得意洋洋的。
接下来,各武堂陆续出现在鹿台的中央,躲避从四面而来的挽红箭。
而每一个武堂,都是三轮挽红箭,成绩最好的当属燕京学宫,只有三分之一的人中箭。
直到——
剩下了最后一个武堂。
无数双眼睛刹那之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目光交汇后最终落点的尽头,正是这段时间以来备受争议的子衿武堂。
鼓面敲响,起号角。
苏统领嗓音浑厚低沉,穿透长空直击众人的耳膜。
“子衿武堂,出列!”
秦老登时往后侧看去。
沈宁与之对视轻点了点头。
“子衿武者,跟我走。”
沈宁振臂一挥,拔起长枪,直奔前方而去。
子衿的人数,是最少的,便也是优势最小的。
武堂学生数量足够多的话,在大基数的情况下,中箭者分摊下来,便不算多。
在宫武宴上,并非是比中箭者的数量,而是从整体去看部分的中箭。
诚然——
只有子衿学生的实力足够强,便也不算是坏事。
但再强,能强得过黑甲军的弓箭手们。
高台之上,元和皇帝示意陈喜给沈尊添上了灵岩酒,随即淡声问道:“沈大宗师认为,沈将军的子衿武堂,会有何表现。”
“魁首。”沈尊不假思索。
元和皇帝喝酒的动作顿了顿,而后慢慢地饮下烈酒过咽喉。
停顿了一会儿,轻笑出声。
“沈尊青睐于沈将军。”
“更准确来说——”
沈尊扭头看来,讳莫如深的眸,好似西北凛冬下不见星月的夜色,平静如深潭般注视着面前的一国君主,咬字清晰道:“是偏爱,本尊偏爱于沈将军。”
其言下之意,便是在告诉元和皇帝,他会是沈宁的后盾。
元和皇帝冷了下去。
如若被大宗师偏爱的人,是他皇家的女子,他自是喜不自胜,心花怒放,高兴这江山社稷又多一员猛将如龙之脊梁,天子之左膀右臂。
他对于沈宁,也是打心底里的喜欢。
但武将之女,还是后起之秀当中最桀骜的一匹黑马,若再得大宗师为夫婿,哪是什么拥兵自重功高盖主,分明就是大燕江山岂容他沈家酣睡?
大燕子民只敬麒麟不敬龙,早已成了列国之中最是破天荒的笑话了。
“沈将军前些日子还发过誓不嫁人不生子,不然的话,可与沈尊喜结秦晋之好。”
元和皇帝的每一个字,都充斥着试探的意味。
目光流转间,透露着深色的算计。
此时,子衿武堂的学生武者们都已经跟随沈宁走到了中央处。
沈尊叹了口气,又长饮了酒,似有心事郁结于心而不得散。
“大宗师何故恼之?”元和皇帝再问。
“实不相瞒,沈某有过此意,只是未曾能说明白,就被沈将军给婉拒了。沈将军表明了心思,只想把余生奉献给大燕,而非是再去赌儿女情长的局。皇上,沈将军最是听你的话,劳烦皇上在闲暇之时,能帮沈某说通说通沈将军。”
元和皇帝闻声,浑身已然是彻底的松弛。
“这是自然。”
他笑着抬起了手,满目赞赏地看向了沈宁。
大宗师则是又喝了几口酒。
似是为情所困般提不起精神。
萎靡的模样与这热闹的宫武宴格格不入。
而他越是如此,元和皇帝的嘴角便越是上扬。
这会儿。
演武列阵之地,刘安河老神在在地拢着袖,斜眼往下看时不由自主地抬起了下颌,自带几分傲气,“秦老兄,待会儿子衿学生若是最后一名,你可切莫恼怒,听说你有心悸症,可千万不能情绪激动。”
秦老先生冷哼了声,并不想理会骄傲嘚瑟的刘安河。
关于宫武宴,他的心里也有点儿悬。
那边。
沈家众人,心思各异。
沈国山、郑蔷薇夫妇和儿子们定是相信沈宁。
沈如玉皱起了眉头,死死地盯着沈宁看,自语道:“沈宁,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可别丢了沈家的人。”
“如玉。”
沈国海低喝了声。
沈如玉头疼的看过来,不知这喜爱麻烦的父亲,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在她的记忆里,自从记事起,就一直跟在父亲身后给他收拾杂乱的烂摊子。
有多少烂摊子,便羡慕嫉妒过沈宁多少回。
同样是沈家女儿。
她摊上个什么都不是的父亲。
沈宁却是被父兄宠爱着长大的,总能恣意上扬,有着自己的风采。
“爹又怎么了?”沈如玉问。
只见沈国海将一堆山珍海味夹在了沈如玉的碗里。
“让你多吃点没听见吗,怎么就停下了?这皇宫是能时时来的?”沈国海是恨铁不成钢。
沈如玉咬着牙,眼睛红了一圈。
只因她一抬眸,就看到未婚夫母妃兰贵妃淡漠又厌恶的表情和眼神。
那样的目光,就像是锋利的钢刀,在一下一下地剜着她鲜活脆弱的心脏。
……
同时。
陈禄章陈家,定国公、燕老太君,上京府尹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子衿武者的身上。
“爹,这……”陈禄章皱起了眉头,“琼儿表现优秀就算拿了魁首,那也是胜之不武。”
他倒也不是什么善人,但为将之人,想到子衿是因为在北幽战死了不少学生才人数稀少,心里便沉甸甸的。
自古以来。
生逢乱世。
武将的命,都不是命。
太平盛世又死于猜忌。
“尽力就好。”
陈老将军坐在轮椅上淡淡说罢,灰浊的眼眸,倒映出了鹿台上那一道干练的身上。
她披着九公主的春日披风,薄薄一层,恰是画龙点睛。
沈家年轻的孩子里,唯有沈宁,最是像沈国山的。
……
子衿学生,已然准备就绪。
人数不比其他武堂之多。
但有一股红梅迎风雪而开的韧劲,与这鹿台上的凛风,相得益彰。
苏统领点了点头。
发号施令。
登时,箭如雨下,直奔子衿的学生而去。
“神风盾阵!”
沈宁低喝了一声,和不远处的萧初晨对视了眼。
只见子衿学生们利落敏捷地换了步伐和阵位。
落定好后,手中兵器高高地举起,以兵器为盾的同时,更像是开辟出了一条新的路。
兵器之路的两边。
左侧沈宁用破云枪尖点在地上,借力而起,踩着兵器之路朝前狂奔而去。
右侧尽头,萧初晨脚掌踏地飞掠而起,风驰电掣的跑上兵器之路。
弓箭手的挽红箭雨,快如闪电,红彩艳丽。
沈宁与萧初晨碰面之际,而人背对着背,各自挥舞着兵器,直接砸向了数百道箭雨。
四下,俱是怔愣,没想到子衿武堂会有这般锋利的阵型。
“皇上,沈将军当真是了不得。”
楚皇后笑道:“臣妾看了这么多年的宫武宴,头一回看到这样的阵型。”
兰贵妃浅声说:“沈将军早年入宫,便对行兵布阵之道颇有研究,如今更是厉害。”
元和皇帝笑而不语。
似是想到了什么,便问旁侧的陈喜,“衡阳宗师还没来吗?他的弟子也没出现?小宁曾是他最喜爱的徒儿,他应当亲自前来看看的。”
“宗师府那边说是衡阳宗师旧疾犯了,在府中观察个一会半会儿,若久久没来,恐是严重到不能出府。”
陈喜低着头,毕恭毕敬。
“罢了,你让画师留下宫武宴之景,晚些时候传递到宗师府就是。”
“回皇上的话,已经在安排了。”
陈喜就像是元和皇帝肚子里的蛔虫,不需要任何的揣测,就能知道元和皇帝心中所想。
元和皇帝点点头,继而看向宫武宴。
数百箭雨之下。
人墙为地。
兵器成路。
两道女子的身影,默契十足地护着彼此的后背,共同面对箭雨。
如此一来,就算箭雨砸在了她们两个人的身上,也只是两人出局罢了。
陈琼远远瞧见这等新奇的阵法,眼睛大亮。
刘安河闷哼了声,“太蠢了,挽红箭有三轮,她们两人第一轮就出局了,下面两轮箭雨谁来扛?看似厉害,实则一无是处,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功夫罢了。”
箭雨结束。
苏统领仔细地看过去,掩下翻涌而起的惊喜高声喊道:“子衿第一轮挽红箭,无一人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