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不要误会
黎蓝旭抱着睡着的今羽非抱了好一会儿，才把他放到床上。
自己则在床榻边沉默着坐了一夜，一直坐到天光熹微才和衣在今羽非身边躺下。
一层薄薄的雾气升腾在山间，如烟如云，松松垮垮地罩在山腰处，好如一副织女集日月之精华而制成的纱衣。
山如君子雾成纱。
今羽非晨起翻了个身，由于狭小的床榻上睡了两个人。
今羽非一翻身就撞进了黎蓝旭怀里，黎蓝旭伸手揽过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松软的发里，难得地赖起了床。
“醒了？”
黎蓝旭刚睡了一会儿便被今羽非的动作扰醒，声音还带着通宵初醒的低哑性感。
“嗯。”
今羽非眨巴着还有些涣散的眼睛，恢复了黎蓝旭怀里的视线，“该起了吧。”
“好。”
黎蓝旭起身，顺带将今羽非抱起，抵在他的耳边说：“今日午后师父便要走了，我们用过午膳就起身回瀚中吧。”
“嗯？师父要去哪儿？”
今羽非双臂勾着黎蓝旭的脖子，伸了个懒腰，随即又瘫在黎蓝旭的怀里。
黎蓝旭被磨得没法，便只得抱着自家祖宗穿衣。
这些许日子，黎蓝旭照顾人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当然，仅限于今羽非，其他人怕是不行……
“师父近些年来一直在云游，此去凉京估计又要四年。”
“凉京是何处？”今羽非打着哈欠，用清水抹了把脸。
“是草原。改日也带你去瞧瞧可好？”
黎蓝旭对着铜镜给他束发，说起来，黎蓝旭已经有许久不曾亲手为他家今羽非束发了。
熟悉的触感在手中缠绵，顺滑得很。
“好啊，当然好。我还从来没去过草原呢。”
今羽非乖乖地坐在铜镜前，看自己的头发被黎蓝旭固在掌中自如摆弄，舒服地眯起了眼。
“真是个可怜的小娃娃。”
今羽非：你管谁叫小娃娃呢？
“对啊，对，以后可要好好对我。”
今羽非好像把昨夜的事都忘了，那些疑问已在今日清晨随着山雾散去，随着两人交融的呼吸散去，随着两人的闲聊散去。
十六这日是个大晴天，黎蓝旭、今羽非坐在亭子里看黄钺山东奔西跑地收拾为数不多行李。
本想一起帮忙，却发现根本插不上手，黄钺山絮絮叨叨地念着自己要取的东西。
黎蓝旭和今羽非完全跟不上他如飞的小碎步和顶级草食者的急转弯。
于是，师慈徒恭的场面就变成了徒弟坐在亭子里歇着，老师父提着长袍提着大包小包来回奔走着。
“我们真的不用去帮一下师父吗？”
今羽非朝黎蓝旭招了招手，目不转睛地看走路带风的黄钺山。
“嗯……我们帮不上，真的。”
黎蓝旭的视线也随着黄钺山的身影来回移动，最终停在一旁的小黄狗身上，“我们要不要把小黄带回家？”
“哦吼？可以吗？”今羽非惊喜地看向黎蓝旭。
“问问，不行就硬抢，他打不过我。”
黎蓝旭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扶正了今羽非，便朝黄钺山走过去。
不一会儿，黎蓝旭便笑容满面地走了回来，黄钺山跟在他身后，将小黄狗也唤了过来，交给今羽非。
相会短暂，黄钺山不愧被称为真人，来去匆匆，毫无留恋，对四海为家的理解简直到了极致。
“徒儿，好自为之。”
黄钺山临走前，深深地看了一眼今羽非，托付一般地笑了下，又去看黎蓝旭，说出了这句话。
或许，就连相处仅一日的黄钺山也知道，黎蓝旭是应该托付给今羽非的，只有今羽非“罩”得住黎蓝旭。
“师父保重。”
“师父，四年之后，老地方见咯。”
今羽非指了指黄钺山手里的折扇，抱起小黄狗的前爪，摇了摇。
“好。”
黄钺山答应一声，便利落地转身离去，背对着黎蓝旭和今羽非二人挥着手。
黄钺山走后，今羽非在梅树下拾了几朵梅花，放进怀里。
恰好黎蓝旭走过来，便拾起一朵最新鲜的插进今羽非的发间。
梅花的红加着发上的玉冠，将今羽非衬得面若冠玉，回眸转盼间恍若谪仙降世，再辅以一笑，便让黎蓝旭心动到不行。
“先生，师父曾经跟我说……”
今羽非转过身来，倚着梅树，戴着黎蓝旭给他簪上的桃花，眼里都是黎蓝旭的脸和化不开的深浓情谊。
“师父十年前在我入宫之时曾为我卜过一卦。”
“卦象显示，我会遇贵人，但这贵人会带来数场血光之灾，危及生命。”
“这贵人……身怀血晶石。”
“得知此卦的唯我与师父二人，师父曾言……”
“若我显贵前遇此人，则礼遇之，若我显贵后，此人现，则……”
今羽非笑着听，在这一句话中打断了黎蓝旭——“则杀之？”
黎蓝旭点头，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是深切的，真诚的，一往无前的。
黎蓝旭初见血晶石时，确实是想起了黄钺山的这句话。
但少年心性作祟，便将来路不明的今羽非留在了府中，留在了自己身边，准备冲一冲这贵人与血光，谁知，这一留，便再也离不开了。
两人都沉默着，没有巨兽在撕扯，只有平淡的静默。
过了一些时候，黎蓝旭准备从初见那日留下今羽非的原因开始解释时，今羽非站直了身子，将发上的梅花扶正。
梅花的清香随着今羽非的动作飘到黎蓝旭鼻腔里，他深深地嗅了下，明白了今羽非的意思。
黎蓝旭朝今羽非张开怀抱，低声说：“先生，我知道的，但我还是想说给你听。”
今羽非走进黎蓝旭怀里，感受着只属于他的怀抱，交换着彼此的体温，听黎蓝旭诉说自己的爱意无疆。
这是黎蓝旭二十有三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讲述自己的心意。
他说：“先生，我是个极有私心的人，直到喜欢上你，便想事事与你分享。”
他说：“我从来不是那般柔和的人，在别人眼中，黎蓝旭是个一手遮天的西厂阉贼。我在这须臾数年沉在这样浓烈的黑暗里，就快要与夜同黑的时候，还好你来了。”
他说：“……”
两人在树下拥了许久，春风吹落的梅花花香落了他们满袍。
黎蓝旭听到今羽非说——“黎蓝旭，我不要误会，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