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一些中转
远在莫斯科的费奥多尔今日接到了来自外国友人的情报新订单。
“拜托了, 请帮我查询近5年来荒坂公司的所有中层管理以上人员、高级人才和科研人员名单……噫，费佳，你居然不跟客户收费？这可不像你往日的作风, 难道这家伙是你男朋友呀？”
说话的人是一个银白色短发的俄国人, 他的右眼已经不是人类传统义眼, 而是镶嵌着功能未知的银白色金属片以及铁灰色瞳孔。
这人穿着一件银白色的长风衣, 高级战术插件、陶瓷防弹板等一系列战斗装备都藏在这看似单薄的特制风衣底下。
黑发的俄罗斯人面对损友兼同事的八卦，非常礼貌客气地说：“滚回去写你的赛博涩情小说吧。”
是的, 此人正是情报商人费奥多尔的损友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理·亚诺夫斯基先生。两人同属于一个隐秘的组织“天人五衰”中，算是平级。
不过有的人明面上是个网络涩情小说家，但暗地里是个搞事好手。
果戈里听到这句话后不怒反喜，乐呵呵地问道：“我的新坑——你看了是吧？你肯定看了，不然你怎么会催更我呢！”
“我没有催更你。”费奥多尔的语气冷酷得很，“更没时间看你的那些垃圾文字。我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其实说实话，费奥多尔以前当然看过这混蛋写的最有名的涩情小说——那是一本讲述了一个总是体弱气虚的黑发情报商人和十几个粗野斯拉夫猛男的爱♂情故事。可怜的情报商在里面简直就是娇弱得跟一朵鸢尾花似的, 被各方猛男争相示爱, 示爱不成就这♂样那♀样, 共同上演一部凄美绝伦的西伯利亚涩情史诗——看完小说, 费奥多尔先去厕所用眼药水洗了洗污浊的电子义眼，然后提着一把可以高温加热的杀猪刀去找果戈里“谈心”了。
啊，最后说一下，那本书的结局是所有人都突然被一颗陨石砸死了……这他娘的居然还是个作者故意太监的be故事。
如今果戈里高兴地开始在别人的电脑桌前上蹿下跳的，像是一只人来疯的狗子：“哎哟, 费佳呀，我亲爱的朋友，不要被你脑袋里的既定观念束缚了你的性取向……你要更自由一点！芜湖！”
“自由？”费奥多尔面无表情地说，“像你去年那样下大雪时光着身子去超市逛街的那种‘自由’吗？”
“哈哈哈！”果戈里夸张地咧开嘴, 笑得像个浮夸的小丑一样，还搁那儿理直气壮，“我们国家哪条法律规定了人不许不穿衣服就上街出门这种事啊？”
费奥多尔：……
那件超市事件的结尾是果戈里刚一出门裸奔，就被带着孩子下班放学的家长目睹这一切后吓得脸色发白，打电话报警了。
警方的机械警犬和仿生人助手追了这个“变态狂魔”五条街都不止。
虽然费奥多尔自诩是个带恶人，但他总觉得自己的“恶”与果戈里的“恶”大概是两个世界的差别。
不过……费奥多尔将视线转回电脑屏幕前，陷入沉思，完全无视了一直追问他八卦心路历程的损友。
那个笨蛋如今有了明确的搜查方向，意味着已经在行动了？
呵，可别就这样死了啊。
…………
……
东京。
坐在安全屋里的星野归一查阅着外国情报商人朋友发来的数据包，很快筛查出近五年以来，荒坂公司在全球地区共拥有过17个姓张的高级人才或者中层主管人员。
其中有的是科学家，有的是外籍华裔，有的是入籍后改掉原本的姓氏……这其中有男有女，但星野归一其实要找的人已经一目了然。
因为近野建司说过“张贼偷走了东西，送给他女儿”，而日语中的“他”与“她”是可以轻易区分的，所以星野归一知道，自己要找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是“原主的父亲”——男性。
原主的父亲一定是偷走了某个很值钱的好东西，偷偷交给原主，但原主初时并不知晓或者也不在乎，只想弄清楚父亲失踪（或者死亡了）的真相，所以才会“来了东京”——名单上的那个人一定已经因为某些原因而离职。
那么如今摆在星野归一面前的线索就是：男性，离职，国籍极有可能非日本（不然就会改姓），年龄还能给自己当爹的那种。
至此，这17人的筛查名单上只剩下了两个人。
一个叫张德涛，一个叫张朴裕。
星野归一分别查了查两个人的资料履历。
前者张德涛本身就是龙国人，早年在日本留学，毕业后在荒坂干出了一番事业。今年2月刚被来自龙国的康陶军火公司挖走跳槽，做的是市场营销主管的职务，所以目前在荒坂公司算是“离职”状态。
但另一个人嘛……
星野归一忽然想起了先前自己在东京大学找白兰·杰索时撞见的那个数学系仿生人助教“木村”时说过的话。
【“冒昧地想问一下您……请问您是龙国人？”】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先前遇到过一个龙国人教授，他也不歧视我们这些仿生人……我刚才觉得您身上的气质跟他有些莫名相似。”】
【“哪个学校的教授啊？”】
【“早稻田大学，物理系客座教授，张朴裕先生。”】
星野归一回想起这段对话，不禁陷入了沉思。
但她并没有困于那种失落又悲伤的莫名情感里太久，而是想办法开始验证这两人身份的真实性。
没过多久，星野归一很快在龙国那边找了一个当地的情报商人，买了一些关于张德涛的基础家庭资料来看。
星野打开来一看，发现这位张经理的确是有成家立业，但问题是对方今年45岁，资料上显示他只生过一对双胞胎儿子。
而且还是老来得子，两人今年才读小学一年级……
所以星野归一一下子把这个张经理给pass掉。
那么就剩下最后这个张朴裕教授极有可能是她的“亲爹”了。
虽然张教授是早稻田大学的客座教授，但他本身是有在荒坂公司任职并主持一个物理实验室的工作。
给荒坂打工才是原主她爹的本职工作，当客座教授什么的都是赚个零花钱的兼职。
但如今名单上标注着“失踪”二字，深深地倒映在星野归一的瞳孔眼底。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疼，神经里似乎有根与情感相互连接的关键地方正拉扯着隐隐做痛——那些属于原主的记忆片段翻滚着浮现出来些许碎片，带来了一阵阵孩童的欢声笑语和男人女人爽朗幸福的笑声幻觉。
当星野归一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捏爆了鼠标。
“哈……”她咧开嘴，不知是苦涩还是自嘲地笑了一下，“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吧。”
她上网找到了东京地区最大的公墓联系电话，那里埋葬着许多无名之人的骨灰和遗物，甚至是衣冠冢。
电话很快有人接通，听那温柔完美的性感声线，绝对是仿生人工作人员没有错。
“您好，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你好……”星野归一沉默了片刻，眼神呆呆地直视着玻璃外射进地板来的阳光说道，“我想找一个朋友的墓地，不知他有没有埋葬在那里。”
“好的，麻烦您报一下那位朋友的名字、国籍，如果可以的话再说一下生卒年月，我在后台系统帮您查询。”那位仿生人工作人员柔和的说道。
“麻烦你了。”星野归一对待这些机器人时的态度一般来说都是比较平等的，“他叫张朴裕。”
…………
……
“哐啷！”
一个名贵古朴的茶盏被人粗暴地砸在地上，历史与时间所赋予的特殊价值这一刻尽数碎裂。
近野明史怒气冲冲地对着视频电话那端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发火：“区区凶手，为什么还找不到！？”
那位东京警视厅的长官苦笑了一声，试图安抚这位荒坂公司的董事先生：“明史先生，您的外甥是死在没有视频监控的性偶店豪华套房里的。更何况他作为那家店的股东之一，没人敢监控他……”
“当天时段的行凶者也屏蔽了走廊与建筑外表的相关监控，至于更远一点的其他楼房监控摄像头和交通摄像头也都被屏蔽了。就算没有屏蔽，也因为摄像头设置的位置较远外加看不清人员的具体面目……至于在客房内部，我们也没有发现凶手的指纹、毛发、皮屑等有迹可循的东西。至于硝烟反应之类的就更没办法了，他们用的是智能枪械，不是传统的火药动能子弹。”
“小板勇四郎，所以你想告诉我，动手的人是个黑客？”近野明史怒气难平，拍着桌子咆哮，“可什么时候一个黑客也敢动我们荒坂情报部门的人了！简直是肆意妄为，目无王法！”
小板勇四郎：“……”
你们荒坂的高管也好意思说别人“目无王法”？
那整个赛博社会都是和谐民主富强自由的社会了。
但看在过往两人几十年的交情份上，他还是没有吐槽这一点，而是表示接下来这个追查还是会继续的。
片刻后，近野明史挂断了电话，虽说目前已经把那个玩忽职守的保镖掘井守、悬浮车司机鱼次郎全部给抓起来交给审讯室拷问，看看他们是否与那位刺客有所勾结串通，而情报部门的人也在查这两人的所有可疑信息——要是这两人实在是无辜的话也没关系，反正荒坂公司的实验室里也需要新的“小白鼠”做实验对象素材——至于剩下那个被凶手一拳打得重伤昏迷的中年女性偶小出卯月也已经死了。
对于自己外甥喜欢年龄偏大女性的这个爱好，近野明史也是知道的，但他曾经并不反对。
在这个中老年富商看来，小孩子的x癖是自由的，就算是福瑞控又怎么样？而且近野家的男人玩玩女人而已，这个国家的男人风气就是这样。况且那孩子既没家室也不是白嫖，成年人你情我愿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问题是外甥竟然死了！
然而那个下贱的表子为什么还能活下来？！凭什么死的不是你这种下等人！你是不是跟刺客也勾结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既然那是自家外甥生前最后喜欢过的一个女人。
就让他喜欢过的女人下去陪他咯。
在随手下令杀了个无辜女人之后，近野明史总算稍微平静了一下心情，意识到他当前的精力主要还是抓凶手。
他调出了脑内的“相册”，翻到了很多年前的一张照片。
那是一个穿着大学毕业学士服的曼妙姑娘，正冲着镜头露出灿烂的微笑。
近野明史凝视着那张早已逝去的青春面孔，低声说道：“生花，我只有你一个妹妹……你也只有建司一个孩子……我保不住你，也保不住他。”
“我不是你合格的大哥。”
“——但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都闭不上眼的！”
此人到底是荒坂公司的顶头大佬之一，坐拥许多自愿，轻而易举地就调出了本该保密的警方资料和手下人去现场调查后发来的超梦视频，一帧帧地逐步播放、分析、思考，最后他忽然注意到一个问题：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总不能是从墙壁里突然长出来吧！
想到这，近野明史立刻又打开了情报部门提交的报告，发现公司里那些供养着的刑侦专家的想法跟他不谋而合——凶手应该是当天出没于“秋云天”大楼里的人。
值得近野明史庆幸的是，“秋云天”是独立的一栋楼，没有与其他商铺混杂在一起，这让嫌疑人的筛查难度降低了不少。
因此他不再犹豫，摁动桌面上的呼叫铃，叫自己的秘书进来。
“来人啊！我要那一周以来，所有进出过这家店以及方圆五百米内所有建筑的人员名单和基础信息！快去办！”
…………
与此同时，星野归一开着那台破破烂烂的仓鼠球小车，一路来到了东京的郊外公墓。
这年头的公墓已经不再是把骨灰盒埋在土地的方式了……土地多贵啊，埋那么多无用的墓碑，有什么用？
因此某些精明的商人在早些年就提出了一种叫做“赛博集体公墓”的概念。一经推出，就得到了市场的广大认可——其实主要是资本家们的认可。
所以如今活人去扫墓，已经看不见成片的传统墓碑和土地，只能看见一座座像是超市门口储物柜一样高耸并列的石质抽屉，每个人的骨灰盒和遗物就塞在一个小小的抽屉里。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有下等贱民还在妄想着能给亲人用名贵的“土葬”吧？
事实上，土地都卖给附近开发商了。
——你能买得起一个“墓地抽屉”就不错了！
因此星野归一也是头一回看到这2077年的“墓地”。
只见巨大的灰色大理石挡板伫立在园区门口，24小时都亮着光的浮动霓虹广告正投影在石板上，绘声绘色地兜售款式各异的抽屉装饰、骨灰盒、电子纸钱、任意虚拟花圈、投影贡品等等。
星野归一站在墓园门口，望着里面林立的一排排高耸如信箱和储物格的“墓地抽屉”，神色迟疑而凝重，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进去。
她有预感，她要的答案就沉睡在里面的某个小抽屉里。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在赛博社会里，有人的命比草还贱，有人的命却比别人的命要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