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过山车
当星野归一回过神来, 发现距离自己“穿越”过来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
日本的季节已经进入了冬天，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是新的一年了。
然而今天她却在电视上看见了一则惊世骇俗的新闻。
年龄不过三十出头，戴着一副茶色墨镜的西装革履男子站在新闻发布会的讲台上, 对着全世界宣布了一件事。
“一个可喜可贺的消息——我复活了。”荒坂三郎说。
全场记者们为之哗然, 因为众所周知, “荒坂三郎”按道理是半年前在美国因为遭到杀手暗杀而死在酒店里的垂垂老人, 他生前经历过二战，老得都快走不动路, 却是荒坂帝国的上一任掌权者。
至于集团新一任的掌权者原本尚未完全分出胜负——在三郎的女儿“荒坂华子”与儿子“荒坂赖宣”两个最有实力的大派系之中对决。
但事到如今站在镜头前的公子爷赖宣，居然公然宣布自己是“父亲”，是“荒坂三郎”。
如果不是他疯了，就是记者和观众们疯了。
台下的摄影灯光闪烁不定，有记者举手发问：“请问赖宣先生，您为何自称是您的父亲？三郎先生不是已经在半年前不幸去世了吗！”
“因为我就是我，荒坂三郎, 通过了本公司的一个项目而成功复活。这点无需质疑。”这个中年男人微笑地抬起手, 示意下一个。
下一个记者更勇, 直接挑明了问：“那么三郎先生, 您占据了您儿子原本的身躯复活，那么赖宣先生呢？他的意识是否已经被您抹除了？！”
“当然不是这样，我只是将犬子的意识暂时转移拷贝到了赛博空间里。等待将来的人造人技术进一步发展后，我会将他复活。”荒坂三郎风度翩翩但又霸气十足地回答，“而这, 正是鄙公司最引以为傲的虚拟项目之一——【守护灵魂】！”
别的记者举手追问：“三郎先生，难道客户们使用了【守护灵魂】项目后，人人都能如同您这样成功复活吗？”
荒坂三郎：“这个嘛，只是个概率问题……我与我的儿子赖宣的血脉适配性最高, 我在他身上复活，所以不会产生太多排异性反应。但其他人就难说了，不是每个人都能与自己的血亲达到这样高的适配性，所以项目的未来更多的取决于我们人造人科技的发展程度……”
微光慈善基金会里，周末来帮忙的芥川银呆呆地看着电视机里的新闻，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忽然间，她听见门打开的声音，连忙回头望去，发现是星野归一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
“姐姐……？”小银困惑而不解地呢喃道。
“【守护灵魂】……好一个【守护灵魂】！”
星野归一嘴里低声咒骂着，怒气十足地走上了基金会所在楼房的天台吹风。
原本在她的心底，自从得知了荒坂公司极有可能就是迫害了原主和伊万，以及原主那位熟人的幕后黑手后，她就犹犹豫豫地没有动手追查下去。甚至可以说，查到了中低管理层那一步时就停止了。
原因很简单，人类踩死一只蚂蚁很容易，但要主动徒手去挑战一头霸王龙那是极其考验勇气的行为。
但今天荒坂三郎的全球发布会新闻令星野归一回想起了那份被她故意隐藏压抑住的愤怒和痛苦，一时间星野归一感觉自己的头疼得厉害，就好像有无数霰弹穿过去，回忆起死亡时被打得血肉模糊的那份悲哀和恐惧。
但是越恐惧，她就越怒不可遏。
星野归一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她看见这座天台上，除了她一个人上来吹风冷静，还有一个人躲在这儿掉眼泪。
“朱迪？”星野归一好歹也算是对方的顶头上司，这个时候当然是要关心员工，“你怎么了。”
朱迪·阿尔瓦雷兹不再像往日那样画着精致的妆容，甚至眼妆都有点哭花了。她看见星野归一走过来时就像是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哽咽地说：“会长，v……我的朋友……他向荒坂集团屈服了……”
v，北美夜之城里的著名雇佣兵，也是朱迪这个超梦剪辑大师的好友。
当初，就是他和一位朋友躲在荒坂赖宣的酒店客房中，亲眼目睹了赖宣徒手掐死了自己父亲三郎的弑亲画面。
正因如此，v遭受疯狂的追杀，最后依靠假死才勉强脱身。但也是因为九死一生的环境下，一枚从赖宣手里偷来的神秘生物芯片在他大脑里融化了，里面冒出了一个自称“强尼·银手”的灵魂意识体——而此人正是50年前用核弹炸了荒坂北美总部大楼的猛男恐怖分子。
他死前被荒坂的人抓住后，活生生地做成了一枚意识体芯片。
反正这是一个类似于虎杖悠仁和两面宿傩的那种复杂故事。
事实上，不管是v，银手，还是v的那些好友（均已死），都可以说与荒坂集团有着深仇大恨也不为过。
v为了治疗自己脑袋里的那枚芯片，不得不一路追查荒坂集团的科研人员，最终他联系上了荒坂家的大小姐华子。华子给他的合作条件也很简单：你帮我对付赖宣兄长，我帮你治病。
为了活命，v不顾亲友们的劝说和银手的劝阻还是答应与华子合作。
果不其然，被击败的荒坂赖宣神智崩溃，心如死灰，直接被自己父亲遗留下来的数据意识体给“夺舍”……这才有了今天的新闻发布会。
因此当朱迪看见了新闻后又再紧急联系了一下v，却被电话留言告知“人在荒坂太空医疗室，有事烧纸”后，终于明白v不再是她所熟知的那位热情爽朗好友，而是真正的向荒坂势力所屈服了。
“他不该是这样的！我们中任何人都有可能被那座城市的黑暗所淹没，但v不同！”
“我本以为他在死亡和尊严之中会选择后者……呜呜……”
说到这里，朱迪趴在星野归一的怀里泪如雨下。
“看来银手也没能劝住他……也许我该留下，我不该离开那儿的……”
“没关系的，朱迪……v的确做出了令人伤心的选择。但这不是你的错。”星野归一耐心地安慰道，“无论是向荒坂投降换取治病条件，还是像个爷们一样的去死，都是v自己的选择。”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抉择负责——这并不是你留下来作为一个朋友的身份去劝说对方就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v想活下去，你却阻止了他，甚至一直阻拦他的活路……我相信一个暴怒的重病雇佣兵是有理由对你做出任何可怕的事情的。”
“不要再哭了，朱迪。回去吧，起码今天的天台不适合你呆在这儿……为你那个正直爽朗、热情大方却又真正逝去的好朋友v而哀悼吧。”
朱迪抽抽搭搭地从她怀里爬起来，抹着眼泪说：“是……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会长。”
星野归一注视着她慢吞吞地往天台出入口的楼梯间走去，但这个头发剃了一半的叛逆发型姑娘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她：“你知道吗，会长？”
“什么？”星野有点疑惑。
“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像你一样有勇气的人，就好像什么困难都没办法打倒你……我有时候真希望自己能够再勇敢一点。”
她神色黯淡地自嘲道。
直到朱迪离开了天台，有些发愣的星野归一才回过神来，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我？我勇敢？开什么玩笑？”
“我明明……比谁都胆小怕死啊……”
她转头看向天台围墙外那些耸立如山一般的钢铁森林建筑，在阳光下，这座城市像是一头冰冷的冷血巨兽在懒洋洋地晒太阳。
一台巨大的广告飞艇缓缓飘过建筑之中的缝隙，让星野归一也能在天台上看见原本飞艇广告栏目中荒坂三郎那张倒人胃口的嘴脸。
她不自觉地捏紧了护栏的钢管。
“你复活了，那……别的人呢？在你背后，有谁为你牺牲了？”
这句话是在质问荒坂三郎。但同时，星野归一也是在质问自己这个“死而复生的穿越党”。
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当初的开局就是被人打得上半身都没了的惊悚血腥画面。
最终，星野归一召唤出视野里的通讯录名单，给标准为【虎杖悠仁】的联系人发了条信息。
【最近有空吗虎杖？出来请你喝下午茶。】
关于荒坂集团的【守护灵魂】的项目，她还有一些不大不小的疑问想要请教虎杖身上的那个意识体“两面宿傩”。
虎杖悠仁那边一时没有回复，但星野也不在意，谁没事天天盯着手机界面看啊。
因此事到如今，星野归一能够察觉到自己原本以为遗忘了的、被压抑住的那份怒火越来越猛烈和旺盛，纵使今天听说了朱迪好友v那个同为雇佣兵的强者到头来的屈服软弱结局也依旧没有让她产生任何一丝一毫的退缩之意。
别人可以屈服，别人可以软弱，她不行。
星野归一至今不明白荒坂的人为什么要杀害原主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地乡下雇佣兵，也无法确认他们从原主的遗体上带走了什么东西。
但那些事情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说句实话，原主与荒坂的仇怨势不两立，人家可不会管她星野归一到底是“原主”还是“穿越者”，一旦她如今被荒坂集团重新注意到，那就是再次死亡之时。
往更坏一点的方向思考，这个庞然大物再次由老奸巨猾的荒坂三郎掌舵，当那个老不死、夺舍自己儿子的人渣盯上了“死而复生的星野归一”时，想要搞清楚里头的复活原理是什么……那她绝对会落到一个生不如死的凄惨地步。
东京那么多的生化实验室，都可以排着队、拿着号欢迎她进去当小白鼠做切片！
“如今你不肯死，我就得死。”星野归一终于明白了这个从古至今都最浅显易懂的道理。
“可我不想就这样简单屈辱的再次死去……那就只能复仇了。”
曾经有人说，复仇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旦发动，要么中途摔出去死掉，要么一路狂飙到终点。
此时此刻，星野归一收到了一条新的未读短信。
【虎杖悠仁：可以呀，我这几天下午都有时间，御坂小姐看您什么时候方便？】
星野笑了一下。
她意识到，她要坐上那趟名为“复仇”的过山车开始一段新的疯狂冒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v的故事其实是游戏《赛博朋克2077》里的玩家主线，走的是最坏的be结局【恶魔结局】。
v与华子合作，击败了曾经陷害追杀过自己的赖宣本人，但赖宣其实已经意识到即将到来的事情（被父亲夺舍），所以趴在妹妹华子的怀里直接伤心得神智崩溃了。
银手对于v自愿给荒坂当狗的行为很生气，所以最后还是离开了这家伙，去了黑墙外面不再回来。
结束这一切的v在太空接受治疗，但因为拖得太久了，芯片已经开始摧毁身体，他不得不放弃这具身体并且接受【守护灵魂】项目，成为荒坂数据库里的一员。
某种意义上，v死了，也永生了，只剩下为他伤心失望的亲友们和依旧黑暗横行的赛博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