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狠心
彼时的永和宫内，西配殿的墨韵堂里一片愁云惨淡，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无不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惹沈清凝不痛快。
陈太医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回着：“小主，您——您腹中的胎儿——已经没了。”
沈清凝死死忍住指尖的颤抖：“你说什么！！”
陈太医忐忑不安的回着：“您昨晚摔了一跤，本就胎气大动，微臣已经开了药方为您保胎，可到现在您都是血流不止，微臣实在是没法子了。”
沈清凝脸色苍白，额前冒起了冷汗，殿内静寂片刻，过了好一会，她方才冷漠的说着：“这件事，不许说出去。”
陈太医讶异的抬头看着沈清凝：“可是小主，宫中妃嫔落胎是要呈报上面的，微臣实在是不敢隐瞒！”
沈清凝轻抚小腹，面露狠意：“陈太医，你在宫中侍奉多年，自然知晓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能说，只要你帮本小主这个忙，我自会保你日后飞黄腾达。”
“你若是不肯，我就会跟皇上说，是你给我吃错了药，才导致我小产！！”陈太医立时心中惶恐不安，在他犹豫之际，沈清凝又道：“我听闻你的儿子惹上了人命官司，你陈家就这么一个香火，难道你想断了不成？”
陈太医大吃一惊，嚅嗫着回道：“只要小主能保的犬子平安，微臣定当为小主效犬马之劳。”
沈清凝身子一松，脱力的靠在大枕上，低低道：“那就有劳太医了。”
等陈太医离去，绯云抹了眼泪将红花牛膝汤端来，小声道：“小主，太医说您身体里的胞衣还未落下，要每日服用此药，让奴婢伺候您喝下吧。”
沈清凝极力拭去泪痕留下的苦涩触觉，沉声道：“哭什么，不过就是没了个孩子，说不定这个孩子还能帮我一个大忙。”说完她接过绯云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
没过多久，沈清凝摔倒动了胎气的事情就传遍整个后宫，原本还在批折子的皇帝，一听这话，立刻朝着永和宫去。
彼时的沈清凝已经重新梳妆打扮，脸色虽是有些苍白，可上好的玫瑰胭脂将这抹苍白隐去半分，皇帝到时，沈清凝正捧着燕窝薏米甜汤慢慢喝着，绵甜的滋味让郁结的心胸稍稍得以纾解。
听的皇帝来了，沈清凝才要下榻，就被皇帝一把按住：“你有着身孕，还闹这些虚礼做什么，孩子可好？”
沈清凝心中闪过一丝酸涩，旋即盈盈浅笑：“太医说只是动了胎气，好好的养几日就没事了。”
皇帝嗯了一声，蹙眉道：“好好的怎么会摔了一跤，你怎么不派人去告诉朕？”
沈清凝的笑意温婉得若三春枝头一朵粉灿灿的樱花：“都是臣妾不小心，昨晚吃的有点多，想去御花园散散心，结果被绊了一脚，皇上别生气，臣妾下次定会小心些。”
恰巧绯云捧着茶来，嘀咕着：“皇上，并不是小主不想去请您，一来皇上朝政繁忙，小主不敢惊动，二来玉妃娘娘身子不大好，小主不敢打扰。”
“后来奴婢见小主实在是难受的很，听闻皇上去了景阳宫，原想去请，可景阳宫守门的太监却说，小主身子不适有太医照顾就好，何必惊动皇上，还将奴婢数落一通。”
沈清凝眼眸轻转，呵斥道：“胡说什么，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还不下去！”
皇帝蹙眉：“果真吗？”
沈清凝捋一捋鬓边的碎发，笑道：“皇上，您别听绯云胡说，没有的事，臣妾与秦妹妹向来亲如姐妹，若是妹妹真的知晓臣妾不适，定会亲自过来探望，都是门口的那些太监不好，您别生气。”
皇帝嘴角微勾，眸中闪过一丝赞赏：“如儿毕竟年纪还小，你性子沉静，日后要多担待些，朕已经决定，等你生下这个孩子，朕会晋你嫔位，好让孩子养在你的身边，不叫你们骨肉分离。”
沈清凝顺势伏在皇帝的肩头，趁他不备的时候，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珠：“多谢皇上恩典。”
出了永和宫的大门，皇帝坐在轿撵上，低声询问周高：“刚刚沈氏身边的婢女说的可是真的？”
周高眼眸轻转：“昨晚奴才是听见门口有人吵闹，但至于是不是宓荣华身边的绯云，奴才就不知道了。”皇帝没再多问，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皇帝走后，各宫都派了心腹之人前来探望，襄嫔更是亲自来了永和宫，不过绯云却将她拦在了宫门口：“娘娘，我们小主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太医说要静养，皇上也是下了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扰小主养胎，不如您先回去，等我们小主好些了，在请您来永和宫小聚。”
襄嫔顿时脸上如同蒙了一层寒霜，她轻嗤一声：“你们小主还真是好大的架子，既然身体不适，那本宫就不打扰了，云珠，将东西给她。”
绯云接过云珠手中的东西，再次朝着襄嫔请罪：“奴婢替我们小主多谢娘娘心意。”说完，便捧着东西回了墨韵堂，咯吱一声，永和宫的大门也被关上了。
襄嫔看着绯云得意的样子，深吸一口气，低低骂道：“什么东西，仗着自己的肚子有货，居然这般怠慢本宫，本宫倒要瞧瞧，她到底能生出什么样的孩子。”
云珠扶着她的手，劝说着：“娘娘别生气，如今宓荣华有了身孕，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咱们还是离她远些才好。”
襄嫔又气哼哼的抱怨两句，云珠轻笑：“娘娘，不如咱们去畅音阁听戏吧，听说今儿备了您最喜欢听的红娘和贵妃醉酒。”
“好啊，本宫正觉得无聊呢，去将魏答应请来，她也爱听这两出戏。”魏答应是襄嫔宫里人，她是宫女出身，年前被皇帝临幸，封了答应，不过她性子安静，从不争风吃醋，襄嫔对她倒也很是宽和。
云珠含笑的应下了，连忙吩咐身后的宫女去请，一行人这才慢慢的朝着畅音阁走去，话说乔嬷嬷将那碟子柚子送去了景阳宫，说明来意后，嬿如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日，宫中菊花盛开，皇后遍邀宫中妃嫔到栖凤宫内赏花，难得久未出宫门的福嫔也来了，她高高耸起的肚子，立时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见她行动不便，皇后轻笑道：“你整日闷在宫里，本宫实在是不放心，如今秋高气爽，宫中的菊花也都盛开来，便叫你出来散散心。”
她侧首吩咐珍珠：“去拿把椅子来。”说完她又看向福嫔：“你身子重，不宜久站，快去坐下吧。”
福嫔谢了恩便坐在了不远处的亭子了，俪贵妃今日穿着迷离繁花丝锦制成的芙蓉色宫装，绣五翟绫云花纹，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
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和虎晴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迷离的皇家贵气。
祺美人奉承道：“贵妃娘娘身上的衣服还真是华丽大气，衬得娘娘如琬似花，倾国倾城呢。”
俪贵妃伸手轻抚鬓边的金累丝红宝石步瑶，娇俏一笑：“祺美人可真会说话，这衣裳是一个月前，皇上特意吩咐绣房为本宫做的。”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皇后，一双眸子清亮如水，盈盈光转：“皇后娘娘向来崇尚节俭，不会怪罪臣妾奢靡吧？”
皇后随意的攀了一枝菊花赏玩，指甲上镏金的甲套镂空勾曲，多嵌翡翠，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十分好看：“怎么会呢，你位份尊贵，皇上疼爱你也是有的，只是如今皇上膝下子嗣单薄，妹妹也该抓紧为皇上生个小皇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