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红绳与约定
那是十五年前发生的事。
那时候，江大桥跟一个老乞丐住在桥下，他的大桥之名就是老乞丐取的，为了纪念这位老人，江大桥一直保留着这个名字。
那是一座长江上的跨江大桥，桥边还有一个小村子。
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一老一小两个叫花子窝在桥洞下。
小家伙嘴里啃着老人昨天捡来的食物，老人就那样看着瘦弱的小家伙狼吞虎咽，脏兮兮的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
“爷爷，你也，吃。”
大桥还在牙牙学语的年纪，说得很慢。
将手里啃了一半的饼子递给了老人，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稚嫩的双眼中充满纯洁，好似有星辰在其中流转。
“爷爷吃过了，大桥快吃吧。”
老人枯槁的手摸了摸大桥的脑袋，并没有吃的意思。
看着有些上涨的江水，老人陷入了沉思。
他能感觉到，自己没多少日子可活了，自己死了也就死了，烂命一条罢了，可是这个小家伙……
老人看向了大桥，眼中有着不忍。
当他三年前流浪的附近，并捡到这个小家伙的时候，他就拄着根树枝，跑遍了整个村子，但没有一个人要。
他不是没想过去镇子上寻求衙门帮助，但太远了，对他，对刚出生的婴儿来说太远了。
他也曾求村子里的人帮忙去衙门，但最后得到的消息却是，现在被抛弃的孩子太多了，衙门根本管不过来。
无奈，老人只好自己抚养，好在村子里的人都挺好的，给老人一些剩饭，米汤，家里有孕妇，奶水足的情况下也会端一碗奶喂给小孩儿，或者有狗下崽儿了也会从狗嘴里抢些奶喂养小家伙，偶尔也会把穿不了的，破旧的衣服送给他们。
但也仅限于此了，村子里并没有多余的房子给他们住，也没人愿意把他们带回家。
那时候奉天刚结束战争不久，皇帝陛下又突然鼓励生育，每家每户都或多或少生了孩子，虽然同情，但也的确给不了老人多少帮助。
虽然吃不饱，但至少饿不死。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老人想事想的出神，耳边突然传来了幼童的歌声。
原来是大桥吃完了饼子，依靠在石壁上，拍着手唱起了老人教他的童谣。
“爷爷！鸭！鸭！游过来了！”
突然，大桥拉扯着老人的衣袖，指着江面喊道。
老人面带遗憾之色看去，这一看可不得了。
那哪儿是什么鸭子游过来了，分明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孩子漂在江面上。
老人连忙起身，冒着大雨在江边找了根比较长的树枝，也所幸小孩儿离河岸近，老人很快就把小孩儿给捞了起来。
把小孩儿抱进桥下，老人连忙把耳朵贴在孩子的胸口上。
还有心跳！
当即，老人把孩子面朝下放在自己腿上，用力拍着小孩儿的背。
效果很明显，很快小孩儿就咳出了几口水，缓缓醒来。
大桥就那样乖乖地蹲在角落，看着这个跟自己一般大的孩子。
头发挺长的，穿着漂亮的白色衣服，不过他的头上好像有一左一右两个大包。
小孩儿醒来后，也不哭，也不闹，只是紧贴墙壁，目光警惕地看着两人，像是受伤的小狗一样。
“你是谁家的娃娃啊？”
小孩儿没有回答老人。
看着小家伙湿漉漉的样子，老人当即上手要扒他衣服，这样下去容易感冒。
也不顾小孩儿挣扎，老人直接给小家伙扒了个精光，然后翻出一条稍微干净点的毯子给小家伙披上。
把小家伙的衣服拧干后挂在一旁，老人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刚才出去捞人，他也淋湿了。
“大桥，你抱住他。”
看着小家伙颤抖的模样，老人出声道。
“好！”
大桥欣然答应，当即来到小家伙后方，从后面抱住了他，略微有些脏的小脸贴着白净的小脸。
小家伙刚开始还有些挣扎，但大桥抱住他后，他就不动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大桥。我和爷爷住在大桥下！所以我叫大桥。”
小孩儿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只是感受着身后人传来的温暖，渐渐合上了眼睛。
在天快黑的时候，雨终于停了，老人嘱咐大桥注意安全后就穿上湿哒哒的衣服，拄着木棍，揣着两个碗出去讨饭了。
等老人端着两碗剩饭剩菜回来时，大桥已经抱着河里捞起来的那个小家伙睡着了。
吃了半碗饭后，放在一旁，脱下还没干的衣物，老人也躺在一旁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如往常一般，老人出去要饭，不过今天不同的是，桥下多了个小孩子。
两个小家伙吃着昨晚上讨来的剩饭。
大桥很是开心，因为他有了伴了。
村里的孩子都嫌他脏，不愿意跟他玩儿，所以爷爷出去找吃的的时候，他都是自己跟小草，石头，小蚂蚁玩儿。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小孩儿没理他，只是蹲在地上低着头。
“你这是包吗？吹吹，不疼！”
看着小孩儿头上的两个凸起，大桥以为是包，凑过去用嘴吹了吹。
小家伙连忙捂住头上的两个“包”，头也更低了。
“一起玩吗！”
小大桥摸出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红色毛线，捆成一个圈后，在小家伙的面前翻起了花绳。
这是大桥为数不多的娱乐。
在大桥的软磨硬泡下，小家伙也伸出手试探着玩了起来。
小孩儿终究是小孩，很快两个小家伙就玩到了一块儿，要饭回来的老人隔着老远就听见了两个小家伙的笑声。
回来后，老人也没给小孩儿换上他的衣服，而是收好了装了起来，给他换上了大桥多余的衣物。
现在换上，白色的衣服会脏，这个小家伙看穿着也知道非富即贵，等他的家人找来了，再给他换回去，漂漂亮亮的回家。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在小家伙被捞起来的第三天，有一辆车沿着驶来。
当看见一老二小的时候，这辆越野车迅速停下，从里面下来了两个身穿黑色锦衣的中年人。
老人见状就知道，人来了。
当即找出了小家伙的衣服，给他换上。
“少爷！”
“少爷您没事吧！”
说着，两人抱起小家伙就要走，似乎没在意老人和大桥。
这时，小家伙出声了，这是这几天来他说的第一句话。
“带上他们。”
二人闻言，也不多问，把一老一少也带进了车上。
很快，越野车驶离江岸，上了马路。
老人坐在车里有些紧张和兴奋，看样子自己就算死了，大桥的未来也有着落了。
而年幼的江大桥正在车里东摸摸西看看，兴奋至极。
半小时后，车辆进入了一座小县城里。
“安顿好他们。”
这是小孩儿说的第二句话。
前面的两个黑衣人对望了一眼，当即改变路线，随后来到了一个福利院前，两个黑衣人尽职尽责地把一老一少安排进了福利院。
临别前，小孩儿来到了大桥面前。
“你的那根绳子呢？”
大桥摸出了兜里的红毛线，递给了小孩儿。
小孩儿接过毛线，轻易地扯成了两节，递给了大桥一半。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也会是我唯一的朋友。收好它，我会回来找你的。”
大桥听地似懂非懂，但还是点点头。
“我等你。”
到最后分别时，江大桥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留下了半根毛线。
进入福利院后不到半年，老人就去世了，两年后大桥也被人收养，收养人是赵殷的大姐赵歆和其姐夫王天状。
不过，直到被收养，江大桥都没等来那个约定，但他从不曾放弃，他一直相信对方会找到他的。
江大桥是对方第一个朋友，对方又何尝不是江大桥的第一个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