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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星河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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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间庭院占地方圆两百余米,青砖粉墙,黑瓦白梁,乃是一座苏浙园林。

    院墙高半丈有余,中间两扇朱红色大门,两扇门上各自钉有纵横共八十一颗铜钉,十分气派。

    齐扬上前,在大门一侧的一个电子屏上摸了一下,两扇厚重的大门便自动打开。

    二人将吴情请至院中。

    但见院内中央有青石铺路,两侧有四时不谢之兰,百节长青之竹,万古不败之石。

    清幽典雅,宁静怡人。

    “吴道友这边请。”

    说着,二人将吴情引至堂屋,屋内却是与这古香古色的庭院大相径庭。

    堂屋中间是一张供桌,上面供着一张写有“天地”二字的红纸。

    左侧是一张圆桌,八张椅子整齐摆放。

    右侧是一台电视,三张沙发将其环绕起来,中间是一张红木茶几。

    屋内很干净,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

    齐吟伸手指着沙发道:“吴道友稍坐片刻,我去准备饭食。”

    “有劳了。”

    吴情抱拳回礼。

    齐扬领着吴情在沙发上各自落座,打开电视后齐扬从茶几上拿起一盒烟。

    递给吴情一根,又往自己嘴里放了一根。

    然后齐扬才开口道:“这叫香烟,世俗有句俗语叫烟搭桥酒铺路,乃是与人交际,拉近关系的必备之物。”

    吴情点头。

    齐扬也没拿打火机,只是手指一弹,一簇火苗便自手指上升起,点燃香烟后看向吴情。

    显然齐扬要吴情自己想办法点燃。

    吴情也不矫情,学着齐扬的样子,叼起香烟,食指只是在香烟上一碰就点燃了。

    看着升起的烟雾,吴情疑惑道:“世俗之人还食香火?”

    “哈哈哈哈!”

    齐扬大笑,显然吴情以为香烟跟上供的香火是一种东西。

    齐扬又跟吴情解释香烟的作用和使用。

    然后吴情才学着齐扬的样子,一口气直接把烟嘬到熄灭。

    然后大量的烟雾,随着吴情的呼吸在吴情的口鼻进出。

    “不觉甚妙。”

    吴情一边冒烟一边摇头。

    齐扬哈哈一笑道:“烟要慢慢吸,酒要慢慢喝,路要慢慢走。”

    “多谢齐道友教诲。”

    说完,吴情看向了电视。

    与世隔绝十八年的吴情哪儿见过这个,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只见电视里有两个身穿长袍的人站在一张桌子后聊天。

    “于老师的母亲拿着针走了过来。”

    说着,电视里那个肤色发黑的矮胖子手在胸前大开大合地比划着。

    旁边一脑袋刨花的人扒拉了那个小黑胖子一下道:“您这叫铁钎!”

    小黑胖子又重新比划出了一根针的样子,然后继续道:“于老师的母亲拿着针在他的背后刻下四个大字!”

    “精忠报国?”

    “疫检合格。”

    “我去你的吧!”

    紧接着便是两个女人出现在屏幕上。

    “王姐,我意外怀孕了怎么办……”

    齐扬淡淡开口道:“戏曲频道。”

    “苏三离了……”

    一段优美的唱腔传来。

    “此物甚妙,可是留影之术?”

    吴情看着齐扬问道。

    齐扬点头。

    “有异曲同工之妙,但非法术,乃是凡人之作。”

    说话间,吴情看向了茶几上的一张纸。

    这好像是一个人的身份简历。

    只见上面写着:江大桥,男,十八岁,患有重度人格分裂症。出生被父母抛弃,后被一老乞丐收养。三岁老乞丐死亡,被送进孤儿院。五岁被王天状夫妇收养,取名王大桥。

    王氏夫妇收养江大桥后一年,他们出生便消失的儿子王灵源突然出现。八年后王灵源娶妻生子,在孩子出生那天王灵源杀了全家六口以及邻里亲戚三十八以人后不知所踪。

    王大桥侥幸存活,后被送进精神病院接受康复治疗。半年后出院,被赵歆的双胞胎妹妹收养,并改名江大桥。

    这人命运多舛,若不是山中没有苦难之道,定是修行此道的天才。

    吴情如是想到,随后又看向齐扬询问起了电视的细节。

    吴情就这样拿着遥控器来回换台,齐扬在一旁给他讲解电视里的内容,时不时递上一根烟,倒上一杯茶。

    待到齐吟做好午饭,端着菜碟出来时,都能明显感觉到客厅里的空气浑浊了许多。

    烟灰缸里堆了满满一缸的烟头,做饭的功夫那俩至少抽了半条。

    齐吟看着十分无语。

    “哥哥,你别带坏了吴道友。”

    齐扬摆了摆手道:“区区世俗之物若是能动摇我等道心,那还修什么道?吴道友,吃饭了。”

    说罢,将吴情引至饭桌前落座,齐吟在一旁端菜,盛饭。

    “多谢齐吟道友。”

    “吴道友喝酒吗?”

    齐扬走到酒架旁问道。

    吴情点点头:“尚能小酌。”

    齐扬默不作声,拿了一瓶异邦酒。

    只见上面写着“Вoдka,80°”。

    齐吟看了自己哥哥一眼,眼神十分深邃。

    吴情接过齐扬递来的酒杯,正欲尝上一尝,齐扬打断道:“吴道友且慢,世俗间,饭桌也有颇多规矩,你且听我娓娓道来。”

    齐扬一通叨叨,大意就是酒桌上的礼仪。

    三人碰杯后吴情轻轻抿了一口。

    “咳咳咳,失礼了。”

    吴情以前喝的都是山里自己摘的野果发酵出来的果酒,度数跟没有似的,哪儿喝过八十度的烈酒,被呛得直咳嗽。

    齐扬嘴角微微上扬,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齐吟递了一杯水道:“这酒颇烈,吴道友还是别喝了。”

    “无妨。”

    一顿饭下来,吴情已经面红耳赤。

    反倒是齐扬,齐吟二人,脸不红心不跳。

    这俩人用法力化去了酒力,独留吴情在一旁晃晃悠悠,然后一头扎进了饭碗里不省人事。

    齐吟无语得看着齐扬道:“哥哥,每次都这样,你不无聊吗?”

    “机会难得!这可是为兄我为数不多的快乐源泉了。”

    两人将吴情拖到沙发上丢下,擦干净脸后自顾自去收拾。

    直到黄昏,吴情才缓过来,只觉得脸上痒痒地。

    睁眼一看,却是齐扬齐吟二人凑在面前,几缕胡须在他脸上飘荡。

    见吴情醒来,两人才起身到一旁坐好。

    吴情揉了揉眼道:“让二位见笑了。”

    齐扬笑而不语,递给了吴情一页纸。

    吴情拿眼一瞧,只见上面写着如何用法力化去酒力毒素等办法。

    吴情连忙起身,对着两人弯腰拱手执弟子礼道:“多谢二位。”

    二人连忙扶起吴情道:“吴道友快快请起,你这是在折煞我二人。”

    吴情只看了一遍便学会了纸上的内容,调动体内法力,只觉浑身舒畅。

    随后二人拉起吴情说要带他出去开眼。

    三人来到了这座庭院的后院,后院却是一座宽广的停车场,六十多个车位,近一半都是空的,除了两辆越野车外,倒是还有二十多辆机车。

    二人也不管吴情的疑惑,直接把他架上了机车,教他怎么开。

    很快吴情就掌握了要领,车技宛若一个老车手。

    “吴道友选一辆吧,我二人带你入世修行去。”

    齐扬指着那二十多辆机车,一边说着,一边跨上了一辆白色的机车,车头有一个阴阳鱼阳面的标准。

    而齐吟恰恰相反,他那辆是黑色的,车头的阴面。

    吴情仔细看向了那一排排机车,十分花里胡哨,什么颜色都有,但却很有规律。

    有的车头写着天地人,有的画着四象,以此类推,直到八卦。

    吴情走到八卦序列的机车前,看着那辆青色,车头写着“巽”字的机车,觉得很中意。

    很快,三人骑着车,出了后院,沿着庭院外的马路来到了正门。

    “吴道友你可跟紧了,我二人可不会等你。”

    说罢,齐扬一拧油门就射了出去。

    齐吟冲着吴情笑了笑,也一拧油门跑了。

    吴情见状紧随其后。

    三人就这样,一身道袍古装,长发飘飘,在这山间小路上奔驰,油门声震天响,惊得刚归巢的鸟雀又纷纷飞起。

    时速百里,跑了半个钟才依稀看见人烟,多是老人坐在门口摘菜。

    这里的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三人经过,看都没看。

    又跑行驶了十多分钟,天色已然变暗,三人才上了官道。

    在官道上一路向东疾驰,来回超车,终于在太阳彻底落山时,三人来到了一个视野宽阔的位置。

    前方是一片漆黑,在黑暗中有一座城,万家灯火璀璨,似那银河落了九天。

    “吴道友,那里便是黔州府了,是这方圆百里最繁华之地。”

    齐扬指着那片星河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瓶水递给了吴情。

    “人间灯火如星河降凡间。”

    吴情目光灼灼。

    山中星空虽璀璨,也是坐井观天,出不得山。

    那片星辰吴情早已记下,眼前这人间星河却是吴情从未见过的景色。

    这世俗的天空虽然灰蒙蒙的,看不破天,但此间美景皆在人间,有何须去看那天?

    “先吃点吧,等到了黔州府再吃晚饭。”

    齐扬说着,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面包递给吴情。

    三位仙风道骨的修道者蹲坐在马路边的一块木板上,一手拿饮料一手拿面包,左一口右一口,看着远处的城市。

    木板上写着“看相算命,驱邪治病”。

    吃饱喝足后,三人收拾好东西又重新上路。

    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三人终于临近黔州府。

    看着前方的一片光,齐扬低吼:“停车!”

    三人停在路边,齐扬指着前方那片光里泛着荧光的朦胧身影道:“吴道友,以后开车看见这身打扮的,一定要在他们看不见你的地方停下来,然后把车收起来。”

    说着,齐扬一甩袍袖,身旁的机车直接消失不见,而他的袖子却显得沉甸甸的。

    吴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把身上的万华霓裳脱了下来,平铺在地上,把车推了进去。

    见齐吟没有将车收起来,吴情不由得好奇看过去。

    “我有驾照。”

    说着,齐吟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本给吴情看了看。

    “先走一步,我去前面等你们。”

    说着,齐吟从袖子里掏出了安全帽戴上,跨上机车一溜烟跑了。

    吴情与齐扬在后面闲庭信步地走着,齐扬双手插袖,吴情跟在其后,宛若一位老道长带着小徒弟。

    实际上却更像两个玩cosplay的年轻人刚从外面拍完照回来……

    两人就这样溜溜达达经过了交警岗哨,与前面的齐吟汇合,然后又钻进小树林把机车取了出来,继续上路。

    临近晚上九点,三人才算真正进了黔州府。

    霓虹璀璨,行人不断。

    林立高楼如擎天,长明灯火不夜店。

    有人独来独往,有人成群结伴。

    众生熙攘如流水,来往车马速如电。

    三人找了个广场把车停下,齐扬对吴情说:“吴道友,我们带你去见见这市井百态。”

    说着,三人携手,进入了广场附近的夜市。

    夜市的人非常多,几乎肩并肩,两侧尽是小贩商店。

    有人身穿羽绒戴围巾,有人大麾襦裙戴披风。

    奉天建国已有一千零一十八年,吸收了不少异邦文化,这不过一里的夜市中也有不少人穿的是异邦款式的服装。

    实际上,现在的奉天人更多是工作穿简洁的异邦服饰,生活之余穿繁琐华丽的传统服饰。

    三人的装束并没有多引人注目,反而显得三人很朴素。

    唯独齐吟,齐扬兄弟俩这看似年轻的面容却长须垂胸,让人多看了两眼。

    而吴情更多的是因为他的长相引得人侧目。

    三人没走几步,就有女孩子拿着手机凑了上来。

    “小哥哥,能加个天工好友吗?”

    女孩子长得还算漂亮,手里紧紧攥着手机,表现得很羞涩和紧张,似乎这种举动需要莫大的勇气。

    “天工?何物?”

    吴情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居高临下地看着矮自己一个头的女孩子。

    女孩子笑容都僵住了。

    好不容易在好友的煽风点火下鼓起勇气,找这个帅哥加个天工好友,结果对方问你什么是天工,要不要这么无情?

    “打扰了。”

    女孩子失魂落魄地走了。

    吴情看着女孩子离去的方向,那边还有三个女孩子围了上去,女孩子捂着脸跟她们一起离开了。

    隐约间,吴情听见她们话语中时不时说着“直男”。

    吴情觉得莫名其妙,看向齐吟问道:“齐吟道友,何谓天工?”

    “一种用来远程联系的东西,可万里传音,天涯若比邻。”

    齐吟回道,然后掏出手机,给吴情看。

    三人边走边聊。

    齐吟给吴情讲解手机的使用,齐扬在一旁疯狂购物,凡是卖食物的,三人都会去买些吃。

    直到齐扬递来了一串黑色的方块食物。

    吴情鼻头一耸,后退半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齐扬。

    明明什么都没说,齐扬却觉得吴情话好多。

    明明眼神很平淡,齐扬却觉得吴情眼神似要杀人。

    “吴道友,这叫臭豆腐,你别看这个闻着臭,但吃起来很香的。”

    说着,齐扬自己吃了一口。

    吴情想起了多年前,山里被吊起来的那个黄色身影。

    “多谢齐扬道友美意,在下承受不起。”

    吴情一拱手,而后继续和齐吟探讨现代科学,独留齐扬抓着一把臭豆腐在风中凌乱。

    一路上,三人除了吃就是喝撑得肚皮溜圆,齐吟,齐扬的胡须上还能看见油渍和辣椒面儿。

    走出夜市吴情似是想到了什么,对齐吟齐扬道:“一路上让二位道友破费了,剩下的就交给在下吧,二位稍待片刻。”

    言罢,吴情找了个没人的巷子钻了进去,出来时抱着一块木匾。

    很明显,吴情准备重操旧业。

    齐扬,齐吟纷纷无语,架起吴情就走。

    先不说有没有人来算卦,这里可是有衙役巡逻的,到时候罚款都是轻的。如果要检查身份证,吴情这个黑户肯定得进去关些日子,出不出的来都两说。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又把木匾怼进了吴情的肚子里,齐吟才对吴情语重心长道:“吴道友,像这种大城市可不能在大街上随便给人算卦,会被当成骗子被官府抓起来的。你连身份证都没有,到时候只会更加麻烦。”

    “受教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吴道友不必为区区世俗金银客气,更何况我二人并不缺钱。”

    齐扬如是说道,言下之意就是:我们很有钱,你随便花。

    随后三人又找了个大型购物广场,在里面各自置办了两套衣物:一套传统魏晋服饰,一套异邦服饰。

    他们还给吴情配备了一台手机,用齐扬齐吟的身份证给吴情办了张电话卡。

    吴情也不再像刚见时那么多礼,只是暗暗记下两人的恩情。

    虽然不知道这俩人对自己为什么这么好,甚至好得有点过头了,但吴情离成就极道道主也只差红尘历练这一步,极道之下鲜有对手,根本不惧齐扬,齐吟二人。

    三人回到了停车的广场,骑上车,找了个中规中矩的酒店,订了三间房。

    齐吟又给吴情讲解了一遍现代生活常识,才离去。

    此时已然是晚上十一点,临近子时。

    若是平时,吴情早已睡去,但现在吴情却还不急着睡。

    他从万华霓裳里掏出了一个竹筒,那个装有骨灰的竹筒。

    用竹筒去卫生间接了满满一筒水,搅拌均匀后,吴情盘坐在地毯上,右手拿着一竹筒的骨灰羹。

    口中默念着咒语,调动体内法力,银白色的法力丝线自五指冒出,在竹筒底部刻画出一个阵纹。

    轰!

    一团淡紫色火焰自阵法中升起,灼烧着竹筒,竹筒中的水逐渐升温,翻滚,很快冒气了热气。

    左手拇指指甲在食指上一划,便是一道伤口出现,滴滴鲜血冒出。

    吴情将左手凑在了竹筒上方,鲜血不断滴落,在竹筒中翻滚的灰白色液体逐渐染上了一丝丝红色。

    火焰继续焚烧,鲜血继续滴落,竹筒渐渐从焦炭开始瓦解,变成了一地灰。

    只留下了吴情手上的一团淡粉色的骨灰,很粘稠,像是粘土一般。

    吴情见状,直接两手齐上,在淡紫色火焰中像是玩橡皮泥一般,捏起了这坨骨灰。

    火焰不断灼烧,吴情不断打入法诀,不时有灰色的杂质从中掉落,像是一种另类的打铁。

    在吴情的塑造下,这坨骨灰泥逐渐变成了一柄小臂长度的短剑。

    火焰变大,短剑开始从粘土一般柔软变得坚硬起来。

    足足炙烤了半个小时,吴情右手一握,阵法消失,火焰熄灭。

    手中的是一把宛若陶瓷一般光滑细腻的短剑,吴情没有过什么锻造经验,完全是按照截川的外貌来捏的。

    此法名为《练骨咒》,乃是逍遥自在所创。

    原因嘛……山洞内的“极道兵武”不让随便动用,嘴馋的逍遥自在只能自己想办法炼制利器切肉,于是他就发明了《练骨咒》。

    《练骨咒》——用你的骨头切你的肉。

    这柄短剑整体看上去十分朴素,全身宛若脂玉,透着淡淡的粉色。

    吴情点点头,这下算是大功告成了。只要再找到这柄剑的直系后代,将其交给他就能了结这段因果了。

    此时的地毯上已经一片狼藉,宛若打翻了香炉,全是白灰。

    吴情将短剑收了起来,去浴室洗完澡后倒头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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