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郡主
夜晚也许能将所有的思绪与忧愁都吞没,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那一夜过后,不管林梧、沈明熙,还是武行霜, 都没有在重新提过那夜的事情,就好像她们三人间, 有着某种形的默契一般。
北狄九公主在入宫面圣后,不仅没有说服女帝, 自己还因为不凡的容恣被女帝强行纳入宫中。
皇城中怀有各种心思盯着北狄使团的人太多, 此事一发生,众目睽睽难以隐瞒,次日就在朝臣间传开。
众朝臣对此各自有不同的看法。
有的忠臣、纯臣哀叹, 皇室出了这等昏君, 实乃大坤之不幸也。
北狄有仇的臣子或者怀了某些谋算的人, 在府邸气的砸了满墙的博古架。
也有些臣子若有所思, 觉得此乃一个机会。
朝臣各有所想, 有一件事毋庸置疑, 那就是北狄和亲之事,已经的的确确的尘埃落定,是绝可能的了。
于是那夜过后, 众朝臣们也不提北狄和亲之事, 转而商议起了其他因为北狄和亲当, 而暂且搁置的事情。
递上来的折子总算不是大堆大堆的请安谈天气废纸,言之有物的正经折子多了起来。
正经折子一多,每天被沈明熙筛选出来需要女帝阅览批复的折子也就多了。
按理说, 北狄和亲的事情已经过去,沈明熙请求女帝批折子的目的也达成了,女帝已经可以放下这对越发堆高的折子, 去继续每日玩乐不理政的帝王日子。
可女帝好似满意每日享受自己心爱的美人温驯小意的红袖添香,只在某一日床笫之间稍稍想起来些,刚说了那么一句,就被怀中还在微喘的美人贴了上来。
“陛下……”
清冷美人不复白日里提笔端坐案的书卷气,浮红的脸庞与额角被香汗湿润而贴在肌肤上的碎发,还有那微颤的肩胛与呼吸里的热意,在芙蓉帐暖间,暧昧诱人的让帝王都无法心有她想。
女帝自然也不例外。
“……您今夜已经累了,不欲再与臣妾继续了吗?”
美人郡主轻声问道。
于是女帝立刻将稍稍想起些的事情抛诸脑后,继续沉浸的投入在床笫欢愉。
“敢来问朕,看来卿明日是不打算起床了……”
账内的动静几可传出殿外,给殿外备水候着的小宫人听见了,宫人羞红了脸颊,心中却不由遐想,账内的女帝与郡主该是如何沉迷在其中的美好欢愉呢。
却不知,一个能在挑在床笫间这种不管提出任何事情就极其容易被答应,或被应付打发的时间,谈起不想真被答应事情的女帝,和即使还未从床笫之欢的余韵中平复,也能瞬间反应过来引诱女帝忘掉打算的郡主,不管行径如何,心底又真有几分沉迷呢?
……
提过一次被沈明熙打岔忽略过去后,女帝似乎就真的彻底忘记了这件事,每日的升朝与跟沈明熙一同在勤政殿批阅奏折便成了习惯。
几月过去,女帝连续数月每日前往勤政殿,只为享受容恣美色皇城有名的明熙郡主沈明熙红袖添香,这让女帝贪恋女色的嗜好已然落实在了众朝臣心中。
但意外的是,虽然很大一部分奏折只写了一个敷衍的‘阅’,唯有少数才得女帝的一两句批意,可到底也是开始处理朝政了,女帝的名声在极短时间内跌落谷底后,不仅没有继续跌落,反而开始有了起色。
一些臣子觉得贪恋美色于帝王而言伤大雅,开始理政就是好事,贪恋女色与成为一个明君并无冲突,但耽溺玩乐不理政上朝就肯定不算一个明君。
女帝从后者变成了者,于是朝堂风向渐渐有向着女帝偏的意思。
这可把宋王林柝气坏了。
他的谋划,大一部分是建立在女帝始终昏庸上,女帝昏庸了,才会有他暗中挪腾的余地,才会频下昏旨将朝政弄的一团糟,才会让朝中重臣彻底失望,也才会有,他清君侧登基取而代之的机会。
现在女帝只是贪恋美色享受着红袖添香,却被一些朝臣看做是奋起之兆,本来有部分隐隐偏向他朝臣也都变得态度不明起来,这让林柝恼火中带着些许怨意。
就因为林梧她是女帝,所以她的一点点改变,就能被朝臣看在眼中,而他不是帝王,只是个幼时被送去他国的质子,所以他就做的多,隐忍着改变自己,以堂堂亲王之尊去折节下交那些白身和小官,在林梧的面前,也只能算是一点微末的萤火之光吗,不如她荒唐玩乐间的一点所谓明君之兆?
林柝心中对高位的渴望越发强烈。
……
又是一日升朝,有朝臣递上了一本折子。
这朝臣乃是去年因为政绩与考评皆优而调回皇城的一员郡守,虽然人是升官调回了皇城,但在郡中还留有人脉,故而当此郡今年蝗祸为患,这名朝臣是最先得知消息的。
“……臣恳请陛下派员赈灾。”
上请赈灾的折子递到了女帝的面前,女帝没有立刻做出决定,但也没有如这朝臣最担忧的那样不耐烦的直接打回不理,朝臣猜测,女帝大抵是打算回去斟酌考虑下旨意。
林柝也是这样觉得的,但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这位皇姐是真的考虑赈灾的问题,而是觉得她在考虑怎么样将少花点被她视作己有用来建园子行宫的国库库银,同时将麻烦事情打发给谁。
于是林柝站了出来。
事虽麻烦,但就算女帝不愿花造园子行宫的钱,为了不被御史和史官惦记,也得出一笔银子,这笔银子该怎么花,就是他的事情了,且赈灾成不成都能收拢民心,在民间得到一个好名声,运作得好,还能顺带将这郡守收为麾下,实在是一次好机会,林柝不想放过。
当然,明面上,林柝只会大义凛然的道:
“皇姐,农为国之本,损害农事的蝗祸即为国之大患,臣弟不才,愿为皇姐分忧接过此事,赈灾抚农,还请皇姐应允。”
女帝冕旒微倾,似是目光停留在了林柝身上。
但快这目光又收了回去,有些不耐烦般的摆了摆手,对阶下的众朝臣道:“继续,还有么折子和事情都快点给朕禀上来,别耽误朕的时间!”
直到早朝结束,女帝都没有重提赈灾的事情。
这让林柝退朝离开朝凰殿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眸中有些藏不住的阴沉。
……
女帝退了朝。
驾驭车辇的宫人见女帝支着下颌坐在位上,阖眸未语,便照着女帝在明熙郡主入宫后这段时日里形成的习惯,车辇摆驾去了勤政殿。
勤政殿门口,沈明熙等候在外。
漂亮的美人穿着雪袖轻杉,一身清冷的立于殿门前,远远望去,委实让人赏心悦目。
女帝本来支着下颌闭目养神,如今都已睁开了凤眸,注视着那长身玉立的清冷美人。
见女帝车辇一至,沈明熙便上行礼道:“臣妾恭迎陛下。”
女帝含笑颌首,虚抬手掌。
“平身便是。”
边说着,习以为常的越过沈明熙入了殿内。
沈明熙跟随其后。
女帝坐于勤政殿的正案,沈明熙跪坐与女帝身侧的矮案。
连续数月升朝,堆积的事情早已上奏的七七八八,故而女帝除了开始半月是下了朝直接让宫人在勤政殿备午膳,用完午膳与沈明熙调一番,时而睡个让人身心愉快的午觉后,开始批阅奏折,往后每日退朝的时间都算早,离午膳还有近一个时辰。
沈明熙自然不欲让女帝白白空耗这大半个时辰,是以一开始旁敲侧击询问升朝趣事为由,让女帝拿起奏折,进而在聊天调中批阅几份,后来大抵是养成了习惯,只要沈明熙红袖添香的磨好墨,笔墨奏折奉上给女帝,女帝就会跟沈明熙半是调的开始批阅奏折。
顺利的出乎想象,但又好似顺其自然,让沈明熙有时扼腕的想,若是她早点得知女帝喜好的是美色,想到吹枕头风引诱女帝这个法子,她是不是前几年就需要用那么麻烦的方式调度边疆局势以至于掣肘过多,而跟武行霜针尖麦芒难分高下的僵持了。
端坐矮案,笔下习惯性的书写应付完了一本请安折子套话的沈明熙,有些走神的翻开了下一本折子,只扫过一眼,她笔毫蓦然一顿,眉头微颦,有些漫无边际的思绪收了回来。
这是……有关蝗祸的折子。
大坤境内又有一郡出了蝗祸,须得……赈灾治理。
短暂思忖过后,沈明熙抬起头,微颦的眉头已经很好的隐了下去。
她语调略快中带着些许不自然的靠向了女帝:“陛下……”
指尖漫不经心的勾着笔尾翻阅奏折的女帝见状,随手丢下笔杆,侧头看向沈明熙。
“怎么了?”
沈明熙在女帝的目光中,倾身倚靠在了女帝腿上,眉宇间难掩不自然之色。
美人附来,女帝自然是将其揽在怀中,凤眸带的道:“到底是何事,朕可从未在床笫之外的地方见到卿这般失了镇定,快说来给朕听听。”
“陛下您真是……”沈明熙倚在女帝怀中,奈的了,指向矮案上的一本折子,“那折子说,阳梁郡有蝗祸为患。”
女帝听了,仍旧带这些慵懒之意的支着下颌,笔尾随意的戳了戳沈明熙的脸庞。
“阳梁郡有蝗祸,又不是皇城,卿这般色变是做么?说了,宋王已经说了愿意接过此时,卿若真怕,那朕明日升朝就下旨让他即刻出发去治蝗就是了。”
宋王吗……沈明熙抿了抿唇。
她叹道:“陛下,您可知道,阳梁郡在何处吗?”
“唔……”女帝想了想,就做沉吟状,没了下文。
沈明熙也没指望女帝知晓,她语气有些幽幽道:“阳梁郡就在毗邻皇城所在的凰翎郡,若是不遣员赈灾治蝗,恐怕要不了多久,凰翎郡乃至皇城都会蝗虫漫天,臣妾就是想到这个,才如此害怕。”
女帝真真切切的僵住了。
林梧虽然不怕蝗虫草蜢,可蝗灾那种漫天蝗虫成云如雾又是另一回事了。
倚靠在女帝怀中的沈明熙清晰的感受到了女帝的身体一僵,她眼眸中闪过一丝满意,趁热打铁道:“陛下,臣妾不是信不过宋王殿下的能力,只是臣妾着实不愿哪日在皇宫中见到蝗虫,所以……”
女帝毫不犹豫的沉重道:“朕也不想!柴公公,替朕拟旨!”
一直候在一边,几存在感的柴公公走了出来,恭敬道:“是,陛下。”
女帝一声令下,宫人立刻动了起来,飞快的准备好了下旨所需的笔墨华绸。
似是真的被沈明熙的话惊到,女帝飞快道:“朕记得左相和右相手下都有几个能干的臣子,整日在朕面前夸赞他们,现下正好,叫他们全都过去阳梁郡,还有皇城中不是还有几个称得上军的武将吗,也一起过去,一定要给朕把蝗祸压下来!要是这样都不行,哪日朕在宫中看到了蝗虫,朕就要他们好看!”
沈明熙刚听着赈灾阵容,眉头就是一颦,文武大员是有了,官职说出去百姓听着是着实安心,可不管是文臣武间的矛盾,还是左相右相手下官员的冲突,都让这阵容,就真的只有听上去漂亮而已。
她道:“这倒……”
话刚出口,沈明熙忽然想到了么,话语就是一顿,刚刚颦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是陛下果断,臣妾叹服。”
女帝眉头挑了挑,凤眸瞥了瞥沈明熙,么都没说。
沈明熙想,是她想岔了,真让这群人去赈灾,矛盾冲突或许是多的可怕,但也就是因为如此,反倒掣肘的哪边都有顾虑,也没人敢冒着被抓住把柄的风险伸手贪墨赈灾银两,说不定反倒能够好好赈灾。
她将女帝惊过了头,却也算是让女帝歪打正着……自入宫以来,她的运势好似好了许多,这算是否极泰来吗,可……
沈明熙心中暗自思忖。
拟好了旨的柴公公一边为圣旨的墨迹蒲扇,一边看了看沈明熙矮案上的那本蝗祸奏折,若有所思的想,这本奏折,不是在升朝时呈到了女帝的御案上吗,为何眼下却是跟这些奏折摆在一起,被明熙郡主筛选奏折时看到……
这样的念头只在柴公公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他便放弃了多余的思考。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发觉,前面写的太嗨,好像将女帝和郡主的人设立的太好了,接下来在本来的大纲里,应该是郡主跟炮灰纨绔与太后撕逼的剧情
但写了两次的两千多字都不太满意后,作者君觉得,如果继续按照原先的大纲写下去,好好的家国为先的郡主与冷静理智的女帝,掺和进宫斗中后,总感觉就显得女帝和郡主的格调瞬间low了下去
这怎么行,女帝和郡主是作者君花心血仅次于慕清平的爱女,将来说不定还会超过慕清平,人设逼格绝对不能掉下去
所以作者君决定大改大纲
现在大致成了,这章算是过度,明天有超级加倍,后天也是,就请诸位读者老爷们继续期待吧
——
ps:重写大纲到烦躁头秃的时候,作者君跑去听了白日妄想和绝体绝命,真是控制不住脑洞,觉得什么都能写呢,差点控制不住开坑一个反派摄政王的公主教化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