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香迷

    男子的步子迈得很急，闻茵被他拖拽着快步往前走。

    可是，就算二人走得再急，也不至于让两旁的街景如流水一般呼呼往后退。

    男子见她拖后了，便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一手环绕着她的柳腰，带着她向前。闻茵几乎要双脚离地了。

    路两侧的光影拖曳出流光，他们二人仿佛是在一条光的河流中急速漂流。

    这是哪儿？她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问，男子沉声解释道：“这里是鬼道，你恐怕是不小心走进来了。”

    “鬼道？”闻茵惊出一身冷汗，“难道我已经……”

    男子低头看着她，那恐怖的傩戏面具后，一双眸子透露出淡淡笑意。

    “放心，你活得好好的。”

    “那我怎么会入了鬼道？”

    男子沉声道：“上元夜，城中四处焚香。香本是引神之物，焚香太盛，又是月圆至阴之夜，阴阳交接模糊，人道鬼道便不分了。”

    闻茵心下一沉，怪不得，明明是一条直路，绝无走错的可能，但她就是入了迷。

    男子又道：“鬼魂也是爱热闹的。人间点灯，他们便出来观灯，人道也成了鬼道。今夜还不知道多少人会迷路呢。”

    “那些迷路的人怎么办？”闻茵急道，“我还有一个朋友，他进了路边的酒肆问路，便再也没回来。”

    男子淡淡一笑：“放心，男子阳气盛，天亮之后他自会找到路回去的。倒是你……”

    “我怎么了？”

    “你太香了。”面具之后的他似乎皱了皱眉，“鬼魂全被你引来了，这样下去，天亮了我们也走不出去。”

    他将身上的大氅解下，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似乎担心她的香气泄露。

    “小姐，咱们得再快些，得罪了。”

    话音刚落，闻茵便双脚离地，一阵眩晕之后，她发现他已将她横抱入怀，然后快步奔跑起来。

    耳边呼呼的风声，男子好似逐日的夸父一般跑得飞快，却又十分平稳。

    她本想说如此这般恐怕会坏了她的名声，又想，今日之事哪里会有人知道，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便什么也没说，只是老实地缩在他怀里，听着男子加速的有力心跳。

    他身上有股熟悉而又陌生的香气，是闻茵从未闻过的。

    不知跑了多久，闻茵再睁开眼睛时，发现灯市已经消失了，天空从墨黑变成了幽蓝。

    眼前又出现了从七宝园到琉璃市那条熟悉的路。

    此处离她家不过三百步了。

    他慢慢收住脚步，将她放下。待她刚站稳，他便拱手道：“小姐，到这里，你应该知道如何回家了吧？”

    闻茵点了点头，羞赧道：“谢谢恩公，小女子知道了。”

    “那么，告辞。”他说完便转身要走。

    闻茵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手的，待她反应过来，只看见自己的手抓住了他的手。

    她一怔，急忙松开手，低头红着脸说：“还未请教恩公高姓大名？我家必有重谢。”

    “重谢？”他轻轻一笑，“有多重？”

    此问似有轻浮之意，闻茵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

    她强自镇定，郑重一福：“救命之恩，小女子也不知如何才能报，还望恩公明示。”

    他沉沉一笑，竟笑出了声：“含苞带露，我见犹怜——小姐惯于如此勾引男子？”

    闻茵一怔，羞愤得不敢抬头，眼中竟然涌出泪来。

    她只不过是！……

    “不必了。”他留下这句话，便转身飘然而去。

    她不敢抬头去看他离开的背影，泪水竟在眼中打着转，她不知该不该让泪珠掉下。

    她知道自己明明白白地失望了。

    因为他不喜欢她。

    ……

    那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知道，他们永远也不会再见了。

    闻家长女闻茵，是属于香道的，注定只能许配给香道。

    她埋头研制香方，将闻家香铺的生意做得连京城贵人都来万里求香。

    她却不知道，一场阴谋正在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