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事态恶化
在辰月楼的最深处的雅间里,紫衣少年正在和一个白衣男子喝茶,茶杯中的雾气腾起,衬得少年原本就邪魅风流的五官更加神秘朦胧,想要看清楚却看到了一双冷厉的眼睛,让人望而却步。
“夜阑,你可真狠,这下祁家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没了祁闻,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孟言锡看着窗下的读书人在讨论科举受贿的事,说道。
“祁家算是一个开端,只能说他们倒霉。那边与他们有过接触,也怨不得旁人。”阙煜淡淡说道。
孟言锡心中不禁叹息,谁能想到祁家这样一个簪缨世族的灭亡仅仅只是因为一个蠢货的不小心而惹祸上身。
有时候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往往都是因为一些细节和从未有人知的秘密,祁家表面上的繁荣稳定已经是假象,没了祁云,内里早已是千疮百孔,处处都是破绽。这样的祁家早已注定了灭亡,谁也爱莫能助,只能怨他们自己。
突然,乌云密布,天色都是灰蒙蒙的,雨从空中倾盆而至,风在狂吼乱叫,周围一片白蒙蒙的雾气。路上的行人也被风吹的东摇西晃,雨淋湿了衣服,加快了行走的步伐,窗下的读书人也抱紧书囊快步离去,防止被雨淋湿。
“哟呵,这么快就下雨了,刚刚天气还晴着呢。果然,六月的天气就是变化无常啊!”孟言锡看到下雨托着腮说道。
阙煜也抬头看向窗外,看到虽有乌云,但怎么也没遮住后面那耀眼的太阳,依稀还能看到太阳的轮廓。乌云厚重,阳光也透不出来,但阙煜却觉得后面的太阳却如此地刺眼,让人不喜。
“看来要加紧时间了,不能让祁家有翻身的机会。”阙煜盯着空中乌云后的太阳,眼中是一如既往地冷冽。
祁远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中是遮不住的失魂落魄,竟感觉瞬间苍老了许多,不像之前那样精神焕发。想起祁闻留下来与他说话的场景,脸上满是失落。
“父亲,这次事情来得太过于突然,祁家也从来没有得罪过人,我实在想不出是由于什么原因才让这背后之人这般狠绝。会不会……是因为那件事?”祁闻作为朝廷命官多年,心中也有了计较,这次事情无疑是针对祁家的,想要祁家因此灭亡。
祁远闻言有些愣,那件事,哪件事?看到祁闻那凝重的脸色和嗫喏的嘴唇,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跌坐在后面的椅子上,眼中也因此闪过了一丝痛苦,脑袋发疼。
桂嬷嬷看到后,赶紧跑到祁远的旁边为祁远按摩穴位,祁闻也赶忙上前慰问。
过了许久后,祁远眼中收起了那一抹痛苦,但有着无法忽略的失落。看向祁闻,挥了挥手,“以后不要再提了,不要再提起那件事了。”
祁闻的手一顿,半响后,起身行礼说道:“是,父亲。父亲好好休息,儿子先行告退。”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了。祁远也在桂嬷嬷的搀扶下去休息了。
同时,祁闻回到自己的院子时,祁泽也得到了这个消息,感到有些诧异。祁闻说的是哪件事?这个祁府还有哪件事是她不知道的。她早就已经派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应该是了解比较清楚的。
但看到祁远那样失魂落魄,她就知道这祁府有秘密,而且是在派人盯着他们之前发生的大事。是什么事能让祁远如此模样?难道这次事情是真的因为这个她不知道的秘密才发生的?阙煜也知道?还是因为其他?
祁泽不由得按了按太阳穴,不管怎样这个秘密她要知道,看样子这个秘密也只有祁远和祁闻他们知道,祁琛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这样她知晓了这个秘密,就可以当做自己保命的底牌,毕竟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她会不会因此丧命?总而言之,还是早做准备比较好。
“祝余,派人去查几年前祁府里发生的事情,我要知晓那件事。”祁泽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冷厉。
到了第二天晌午,祁远好像还没从昨天晚上缓过劲儿一样,到现在一言不发,只是坐在椅子上呆呆发愣。
桂嬷嬷看着祁远,终于发声,“老太爷,该用膳了。虽然祁家经此浩劫,但还是要用膳的,身体不能熬垮了呀!。”祁远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吃东西,现在已是晌午,外面还下着大雨。
祁远也终于像回了神一样,眼珠动了动,恢复了一些生气。看着桂嬷嬷回道:“好,布菜吧!”
桂嬷嬷看祁远终于肯吃饭了,高兴地说道:“好咧,奴婢这就去,老太爷稍等一会儿。”
等桂嬷嬷布好菜后,祁远刚吃下几口,就看到常公公撑着伞带着禁卫军过来了。
常公公常德喜长得十分阴柔,皮肤光滑,要不是那一头白发竟是看不出其年龄。他是昭正帝面前的红人,最会察言观色,揣测人心,把昭正帝哄得服帖开心。平时连皇子们都不会留下,独留这个贴身大太监来服侍。
还没等祁远反应过来,常公公就用他的公鸭嗓喊道:“传陛下口谕,现如今科举受贿之事定京城中已是人尽皆知。礼部尚书祁闻贪赃枉法,现抓捕入牢,听候发落。”
祁家众人也被这动静给引了过来,祁闻刚一出来,就被禁卫军给抓了起来。
祁泽看到后,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祁闻这次虽是有科举受贿的事流传出来,但毕竟祁闻也做了十几年的礼部尚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昭正帝也会给祁闻一个辩解的机会。
看现在这情况,竟是直接抓入天牢,连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都没有,估计不只是祁闻还有今年殿试的主考官。这样雷厉风行的手段还真是像他的作风,从不给敌人机会,只要出手便直接倾覆。看着下着的大雨,难道这次祁家真的在劫难逃了?
祁远见状赶忙走到常公公面前,“常公公等等,科举受贿的事不是真的,还请常公公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给祁家一个机会。”边说边塞给常公公一个锦囊,里面装的是一厚沓的银票。
常公公接过锦囊,用手捏了捏里面的银票,感觉给的不少就收入怀中笑道:“祁老太爷客气了,您老可是先帝时期的朝中大臣,谁敢不给您几分薄面。”
祁远年轻时是先帝时期的内阁大学士,朝中大臣多是由他来提拔,真正显赫一时。到了昭正帝时期,虽年纪大了,辞官在家,但大儿子祁闻是礼部尚书,小儿子祁云是骠骑将军,一文一武,两人都是昭正帝面前的重臣,当时的祁家可以说是鼎盛时期,无人敢得罪。
但怎么会到现在这个样子,祁家虽然并没有显出颓败之势,但相比起当时的繁荣差的远了。但幸好当时祁家并没有仗势欺人,现在的祁家也算不上没落,所以其他家族也会给几分情面。
祁远听到后,干笑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这次祁家遭此劫难,还请常公公给些提点。”
常公公是昭正帝的贴身大太监,与昭正帝形影不离,肯定知道一些消息。若是向常公公打听出来消息,也好提前作准备。
“祁老太爷客气,咱家也只不过是运气好点,幸得圣上器重,说不上提点。圣上可是因此事龙颜大怒,不过……”常公公接着小声说道,“也许圣上只是一时气急,当时太子和晋王也在,兴许还有一丝转机。”
太子和晋王也在?祁远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众所周知太子和晋王是死对头。两个死对头在一块儿定要分出个高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太子慕容晟是当今皇后纯惠皇后陈若华的儿子,从小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识得大体,性格温和,德才兼备,有着当储君应有的品质。
但皇家最不缺的就是皇子,还是十分优秀能与太子相抗衡的皇子,晋王就是这样的存在。
晋王慕容脩是文贵妃吴思佩的儿子,同样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与太子接受着同样的教育。虽然是藩王,但吃穿用度都是和太子一样,脾性有些乖张暴戾,果敢杀伐。
也许两个条件相似的人就容易争来抢去,被别人拿来比较。朝中大臣有支持太子的,也有支持晋王的,两人势均力敌。
两人也是同样看不惯对方,慕容晟觉得慕容脩脾气嚣张跋扈,没有一个作为仁君应有的品性;慕容脩觉得慕容晟品性优柔寡断,没有身为一个帝王应有的果断决绝。因此经常互掐,看谁能更胜一筹。
祁家因是老牌世家,底蕴深厚,看问题比较长远。当今圣上身体康健,还真没到驾崩,开展夺嫡之战的时候。所以祁家并没有选择去拥趸谁,只是站在旁边处于观望态度。
虽然在旁边观望不参与夺嫡之战是保住祁家利益不受损的方法,但同时让慕容晟和慕容脩不尽心尽力地帮忙,有隐隐被两派排挤在外的趋势。但祁家底蕴深厚,并不是随便一个世家可以与之相提并论,所以祁家站在哪个队伍也被其他世家所注意。
也许身为皇家子弟,不会被儿女情长牵绊脚步,有的也只是对权利的渴望。祁家就是一块儿肥肉,谁都想啃上几口。只不过平时这块肉懂得自保,把自己保护的滴水不漏,很难让人找到突破口。
现在机会来了,保护层已然不在,赤裸裸地摆在那里发出诱人的香气,谁都能咬走几口。但同时,因之前的固若金汤让人不得不提防。若是得到了还好,若是得不到还被对方给叼走了,这是谁也不愿看到的。
所以得不到便毁掉,自己讨不得好处,谁也别想从中得到什么。
祁家这次发生这么大的一件事,谁也不知道慕容晟和慕容脩会拿起这件事做什么,是激化矛盾,两败俱伤,让祁家彻底消失还是帮助祁家渡过难关,拉拢过来。
若这就是他的打算,不得不说着实高明。如果是毁掉,那就一了百了,如果是帮助,祁家就被迫加入战斗,站对了还好,站不对就是死。祁家也因这场事故大伤元气,修复就需要一段时间。难道在这段时间内就不会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而且因为祁家被迫加入战斗的原因,慕容晟和慕容脩的势力更加泾渭分明,想必到时候的祁家并不会因此而好过,相反随便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置祁家于死地。既然已经有了选择就没有了退路,想要退出来谈何容易,就像那荒芜泥泞的沼泽,一经陷入就没有回头路,越挣扎只会越深,不可自拔。所以无论慕容晟和慕容脩选择哪一个,赢家都是他,都没有吃亏。
她也不得不敬佩阙煜,真是玩手段的一把好手,把整个天下玩弄于鼓掌之间。连慕容晟和慕容脩都被利用而不自知,甚至还沾沾自喜以为终于逮到了祁家的破绽。岂不知这一切都被一个人早已料到,甚至还专门制造出这种境况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样的敌人还真是可怕,但很不幸,他们现在就是敌人。不知道到了最后,她的结局会如何?
常公公看着祁远,他也点到为止,该说的能说的都说了,最后扬声客套了一番,“祁老太爷回去吧,圣上向来明察秋毫,等圣上气消了咱家自然会美言几句,尚书大人是怎样的咱家心中清楚,凡事都要问心无愧不是。来人,把祁老太爷送进屋里,外面这么大的雨别淋湿了。”
常公公的话倒是讨巧,意思就是如果祁闻干了科举受贿的事,他就不说好话了,如果没干,圣上明察秋毫自然会放祁闻回来。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气消,他说没说好话谁会知道。
能说出这样模棱两可且没有得罪祁远,不愧是昭正帝面前的红人,是个有真本事的。一张嘴说的让人找不出错误,不愧是在皇宫浸染多年的老人,都成人精了。
祁远闻言也没办法,都说到这地步了还能如何,只能让桂嬷嬷扶着回去。
祁泽撑着伞,面若温玉,因下雨周边一片冷清,微凉的风吹乱了少年的发丝与衣袂,却没有吹乱少年的心。高贵清冷,从容不迫,仿若清潭秋水,即使这暴乱的大雨再怎么扰人心神,也没激起圈圈涟漪。
常公公要走时,扭过头看到祁泽,不禁被其姿容所惊叹,好像是半年前的少年探花郎,真真是个美少年。若是女子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宫里的想必也没几人能比过他,不知将来哪家的小姐会有如此运气。这祁家遭此劫难,不知道将来会变成怎样,真是可惜了这样好的风姿。
在当时殿试时,昭正帝没有时间来监考,就让朝中大臣来监考,让这位常公公代替他来辅助监考。所以祁泽在当时就见过常公公,并在得到殿试第三名的成绩跪下领旨时也见过一次,当时昭正帝特别欣赏她还赏赐了东西,就是这位常公公给的赏赐。所以准确的来说,这是她第三次见到常公公。
常公公虽说在宫里都活成了人精,世故圆滑,爱好钱财,但想在宫里好好活下去不就是要成为这样的人吗?对于活下去和功名权利,谁都没错。
看到常公公看她的眼神,祁泽不由得低头发笑。她是个可怜人吗?算是吧!父母在她小时候都死了,现在的她不男不女,将来又要何去何从?但她觉得这样的她很好,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事,从未觉得可怜。
前两次,她意气风发,激扬文字,有着天下读书人都羡慕的功名,现在那眼神却是带着一丝同情。风水轮流转,现在的她确实前路黑暗茫然,祁家也不知道会怎样。但那又如何,终究会有办法的,她最后也会活得长久,活得很好。
常公公走后,也带走了祁闻。这个祁家仿佛没有了主心骨一样,祁远现在也不如之前容光焕发,腿脚灵活。众人都十分安静,静静地等着圣上接下来的安排。
现在不是干着急的时候,她要等慕容晟和慕容脩对此事的态度,等事情全都明确了,才是对症下药的时候。
在皇宫的金銮殿上,昭正帝坐在龙椅上,多年的劳累与日理万机也没有给这位皇帝带来疲态。眉目中带着浩荡龙威,目光炯炯,气宇轩昂,看起来十分年轻。
“你们对于此事怎么看?科举受贿可不是件小事。”
对于帝王的询问,下座上的两位年轻男子并无慌张,目光从容坦荡,雍容高贵,透出的贵族皇家之气让人不敢亵渎。
“儿臣认为科举对于朝堂官员选拔极其重要,是朝廷稳固之根基,科举受贿是件大事,不可小视。四皇弟,你认为呢?”其中一个年轻人说道。
年轻人明眸秀眉,温文尔雅,仪态高贵,笑如春风,显得十分平易近人,让人心生好感,这相貌气质就让人知道这是南楚的太子慕容晟。
而被慕容晟称为“四皇弟”的人气宇非凡,星眸俊目,棱角分明,英俊潇洒,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这个人就是晋王慕容脩。
慕容脩看慕容晟问他,就看了一眼龙椅上的帝王。昭正帝已经表明了态度,这件事并不打算善了,他现在除了顺从昭正帝的心思,也别无他法,虽然心里想要拉拢祁家。
但祁家可是一个大骨头,为了一个祁家去得罪昭正帝还真不值当。看慕容晟的意思也是打算顺从昭正帝的意思,他何必去违背圣意。
“三皇兄所言极是,科举是国家朝政之要,不能轻视,此事全凭父皇做主。”
昭正帝看向两个儿子,说道:“虽这次闹出科举受贿,但祁家世代忠良,为南楚贡献颇多,劳苦功高。将祁闻押入天牢,随后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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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晟(cheng)第二声,这个字是多音字哈
慕容脩(xiu)第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