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6 章
木兰围场的草已经有了枯黄的迹象, 预示着木兰秋狝也进入了尾声。
大队人马都开始了收拾行李准备回程, 小姑娘和弟弟依旧每日在草原上闲逛着, 一边期待着回家。
“姐姐, 我们终于快要可以回家了吗”他好像有很久很久没回家了。
“是呀！很快就可以见到额娘和小六十了。你还记得额娘的模样吗福宜？”
“当然记得！我怎么会忘了额娘？”小家伙肯定的说，额娘哄他睡觉的温柔模样，他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能想起来。
小姑娘无法判定弟弟的话是真是假，她是记得额娘的模样, 可似乎有些模糊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她不由得心里有些慌乱。还是快回圆明园，等见到了额娘，这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算你有良心, 额娘没有白疼你。”
福宜这小家伙可是她看着长大的, 额娘对福宜的疼爱，简直不能更多了。
到了临走的前一日，小姑娘去和草原上认识的朋友道别了。
吵吵闹闹玩儿了两个月，即将分别, 多少都有些不舍。见了一圈下来, 小姑娘又多了不少人生感悟。原来她也不怎么觉得，可对比下来她还是挺幸福的。最起码不会有人逼迫她做不喜欢的事，阿玛更不是那种为了利益可以牺牲儿女的人。
回忆起之前和乌仁图娅吵了几次下来，她也觉得很是无趣, 乌仁图娅也是有些可怜，不过她能嫁给喜欢的人，相比于她的姐姐妹妹们, 也算好结局了。
乌仁图娅的堂姐妹们有跟了三伯的，还有跟了五叔和九叔的，和这些人见面叫她觉得有些尴尬，称呼什么的叫起来就很麻烦，再说她们也不是什么正经长辈。乌仁图娅已经成了婚，当日她还叫人送了珍珠耳坠当贺礼，她知道乌仁图娅一直很喜欢她戴的珍珠耳坠，好几次都发现她在出神看着。
“姐姐，我们还有几天才能回到家？”小家伙眼中满是期待的问。
小姑娘略一思索道：“算下来怎么着也得个八九日，皇玛法要先回避暑山庄，我们跟阿玛去狮子园，到了那儿休整几天后再回京城。”
“喔喔，狮子园！那里还有我的大将军呢！”他的大狮子一定更加威风神气了。
“是啊，那里还有你的大将军，等回了京城，你得好久都见不上它了呢。”
“为什么呀？”福宜不解道。
“傻福宜，难道你要带回去不成？京城里到狮子园可是有不短距离的，只能等下回来再见喽。”
“那我要带大将军回去！回我们家的园子，这样就可以天天见到大将军了。”
看着弟弟一脸肯定的神色，小姑娘虽有些无可奈何，但还是点了点头。那大狮子长得那么吓人，带回去也有些麻烦，不过这事儿叫阿玛去头疼就可以了。就看福宜能不能说动阿玛了。
“那也好，你要能说服阿玛给你带回去的话，正好也叫额娘看看。”
“嗯！还有六十弟弟。”小家伙一直都没有忘记自己的小弟弟。
“难为你还一直记着六十弟弟，但六十估计已经不记得我们了。”不知道六十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她还真想赶紧回圆明园里瞧瞧呢，许是会越来越像额娘？哼哼，小六十一个男孩子难道要比她更像额娘吗？
福宜皱皱眉，又很快舒展开，信心满满道：“六十一定会记得我的，临走时我跟他说好了，还拉了勾勾哦。”六十弟弟最乖啦，一定不会忘记哥哥哒。
“傻福宜，你走时六十都不会说话呢，怎么可能会答应你？不过六十弟弟看起来很机灵，额娘应该已经教他喊哥哥姐姐了。”真想赶快听一听。
大队人马按着原路返回了，等看到熟悉的景象，孩子们都略有些激动，住了那么长时间的营帐，终于可以回到屋子里住了，再也不用再忍受蚊虫侵扰之苦。
到时已是傍晚了，园子里已经准备好了晚膳，用罢膳，福宜就自觉牵起阿玛的手，小姑娘瞟了一眼院子里站着的女人，跟阿玛说了几句就放心的回去睡了。
福宜这段时日已经牢牢占据了阿玛晚上的时间，阿玛也没嫌弃他，听福宜说临睡前阿玛还会给他讲故事，她也想听呀，不过还是回去找额娘。
带着嘎珞一起回到住处，小姑娘洗漱完看到嘎珞发呆，情绪似乎有些低沉。
“嘎珞，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小姑姑，我们很快就要回去了吗？”
“是呀，你是不是也很想念圆明园？”嘎珞大概也会想念她玛嬷。
“小姑姑，其实我，我更喜欢这儿。”
小姑娘听到这个答案忍不住有些惊讶，嘎珞原来不想回去吗？
“小姑姑，你，你就当没听见，嘎珞说错话了。”离开那里的这段时间她真的很快活，不用为任何事烦心，不用见到那个女人，阿玛偶尔也会来看她，给她带些好吃好玩的东西，虽然不及玛法对小姑姑好，但对她来说也足够了。
只是，阿玛身边又有了陌生的蒙古女人，听说是那些蒙古王公送的。等回到圆明园，那个女人看见了一定会很生气。还有外边那个怀孕的女人，她大概也快生了。
阿玛有了新生的孩子一定会很高兴的。她其实不怎么高兴。如果那个女人生下了个男孩，阿玛可能会喜欢小阿哥，不喜欢她了。
“嘎珞，等回去了你也常去找我玩儿呀，我们还要一起念书一起玩儿呢。”
她不知道嘎珞这小丫头是怎么了？明明这些时候她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怎么现在却又恢复沉默了？
“嗯，我会去找小姑姑的。”
在狮子园里又住了五日，皇帝终于决定启程回京了。高兴之余，临走时小姑娘还是有些不舍得的，毕竟住了两次的地方，多少都会有些感情的，希望下次额娘和小六十能一起来。
也不知福宜是如何说动阿玛的，到了启程当日，福宜的大将军居然被装上了马车，威风凛凛的大狮子朝着人群不停吼叫，她离着有些距离都觉得心慌，福宜那小家伙却就站在笼子旁，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张，真是奇怪。
福宜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大将军有些焦躁的转着圈子，拉着它的马着实有些可怜，每次大将军一吼，拉着的它的两匹马就陷入慌乱，幸亏赶马的太监很有经验才没出乱子。万一两匹马拉着狮子跑了，那场景想想都叫人觉着可笑。
“福宜，你快些上来，我们就要出发了。”
“姐姐，我这就来啦！”福宜朝着姐姐的方向回应完，又转头看了看大狮子，欢快的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
“福宜，你对着大狮子说什么呢？”小姑娘好奇道。
“我在和狮子交朋友，我们在说话。”
小姑娘不相信的轻哼道：“难不成你能懂得狮子的话？那你不也成小狮子了？”额娘说过，小孩子都是爱幻想的，而且会十分笃信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不可以去跟小孩子直接理论，等小孩子慢慢长大就能够自己认清现实了。福宜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回程比出发时快了许多，看到熟悉的城门，小姑娘心中压抑不住的高兴，掀开车帘向外看去，道路两旁跪了一地的人，乌压压一片，只能看见他们低压着的头颅。
“姐姐，他们都是谁啊？”福宜好奇的问道。
“他们都是京城附近的百姓啊。”
“百姓为什么都跪着啊？”
小姑娘愣了下，才道：“因为玛法的圣驾在此经过，百姓见了皇帝自然都要跪下的。”
“喔。”百姓和玛法是不一样的呀，也对哦，他和阿玛见到玛法也是要跪下的。
原来皇帝是这么厉害的人呀，在他面前人人都要下跪的。
嘎珞安静听着姑姑和叔叔的对话，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心跳动的厉害，只祈祷着马车再行慢一些，再慢一些。
圆明园，深柳读书堂。
“月竹去看看阿哥可醒了吗？”午膳前就得了消息，说是四爷他们就要回来了。她一直“盼着这一天，实在是高兴得很。
“回主子，阿哥醒了，正拿着小球玩儿呢。”月竹从外走来道。
“那就叫他再玩一会儿，我梳妆好后再抱他过来。”
“是。”
时间已经入了秋，正是不热不冷的好时节，四爷在信中一直牵挂着小六十，现在他回来了，正好叫他们父子俩早点相见，宁儿和福宜那小家伙定然也是想念小六十的。听四爷说，这双哥哥姐姐早已给弟弟备了礼物呢。
收拾妥当后，她带亲自去抱了小六十出了院子。小六十愣神的看着自家额娘，最后偷偷在额娘脸上亲了下，表情看起来居然还有些羞涩，真是成了精的小东西。
“主子，这是阿哥都在夸您今日漂亮呢！”月竹在旁笑着道。
“是吗？那我家六十的眼光可真好！”小家伙不明所以的咯咯笑着，又挣扎着想要下来。
“呜呜……”
“乖，等到了正门，额娘就放你下来。你阿玛就要回来了，咱们不能迟了。”小家伙想要自己走路是好事，可今日主要不能误了接四爷和孩子们。
她刚带着小六十赶到，福晋便也带着人过来了。那琳秀前些时日说是病了，她打发人去看过几次，今日的她上了浓妆，看起来颇有些凌厉，只是仍难掩她的憔悴。
这场婚事在一开始就埋下了不幸的种子，幸好这小格格看起来并没有太大异常，已经是上苍保佑了。听闻琳秀一直在寻生男孩的药方子，甚至还到她这儿问询过，可她哪里有什么生男孩的秘方？福宜、福慧和福沛三个兄弟接连出生不过是巧合罢了。
离着圆明园愈来愈近，小姑娘看见门口站着的一群人中，有个矮矮的小孩子晃晃悠悠走着，瞬间激动了起来。
“福宜你看，是六十弟弟，他会走了！”
福宜顺着姐姐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也高兴起来念着“六十，六十”。嘎珞看着眼前高兴不已的二人，也看向了窗外，她看见了玛嬷，还有那个女人。所以，她实在无法和姑姑叔叔一样开心。
年玉岚也早就看见掀开车帘不断观望着的姐弟俩，许久未见孩子们，她也期待的很。
“六十，快过来。”
小娃娃听见额娘叫自己的名字，反应很快的抬起头望着自家额娘，一不小心手里的球球掉落在了地上，一刻不停的往远处滚去。
小娃娃急着捉住自己的球，晃晃悠悠的要跑过去，可是球跑的太快，小娃娃似乎也知道自己捉不到了，委屈的回头看着自家额娘。
“啊啊……娘……额娘……”
“咱们院子里还有呢，一会儿额娘拿个新的给你。”
也不知小娃娃听没听懂，还是执拗的指着球滚落的方向，着急的跺起了脚，这憨态可掬的小模样瞬间逗乐了在场的人。
淑哲也忍不住道：“那就派人去给他找回来，小孩子心思单纯，认定了哪个别的再好也不换。”看着眼前可爱稚嫩的小娃娃，她也有颇多感念，那一世年氏薨世后，她以为四爷会把福慧交给她抚养，毕竟她是中宫皇后，是所有孩子的嫡额娘。她当时心中也燃起一丝希望，一个没有额娘的孩子，是还能养的成亲生子一般的。
可是四爷却是舍不得，他亲自把福慧养在身边，让孩子晚上和他一起睡，后宫都不再光顾，甚至接见外邦使臣时也带在身边。朝野上甚至有议论说皇帝有意栽培八阿哥为储君，所以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这是你的？”
小娃娃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手里拿着他方才丢失的球球，于是把背在身后的小手缓缓伸了出来，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阿玛听说你会说话了，叫声阿玛听听就给你。”
年玉岚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四爷，信中不是都已经告诉他了吗？小六十到现在还只会叫额娘，别的还都不会呢。
小娃娃一直伸着手，可这个人却一直不给他。小娃娃默默缩回了小手，转身迈着颤悠悠的步子回到额娘身边，委屈的躲在额娘身后，不再去看拿着他球球却不给他的人。
这时小姑娘和福宜也从马车上下了来，跟嫡额娘见了礼后，就眼巴巴的看着额娘和幼弟，一瞬间有些犹豫先抱哪一个，最终都先扑向了额娘的怀抱。
“额娘！”
“额娘！”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喊着，过了这么久终于又回到额娘香香的怀抱了！
小六十被两个陌生人吓了一跳，反射性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在地上，他刚被人抢走了球球，为什么又有人来抢额娘啊？
月竹一把扶住六十阿哥，轻轻拍了怕他的后背，希望能安抚下小娃娃。
没成想四爷却主动伸手要六十阿哥，月竹只得乖乖双手奉上，小娃娃就更加郁闷了，为什么他被送到了这个人手里？
“呜啊……娘……额娘……”
四爷颇有些郁闷的抱着怀里的小人儿，他离开的太久，小六十果真对他一丝亲近感也没有了，除了要球的时候根本就不看他。
“六十，阿玛还给你。”方才本就是他往这走时，球滚过到他脚下。
小六十看着被塞进手里的球，愣了愣，又看向抱着自己的人，好像他也没这么坏嘛。
被一双大儿女环绕住的她无奈的看着自家小六十，只得一会儿再安慰小家伙了，正好也叫父子俩亲近亲近。
李氏艳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她也有过孩子环绕在周围的时候，可两个早夭，女儿嫁了人，只有一个弘时一回来就跟自己福晋眉来眼去，对她这个额娘话却是不多。
“爷一路辛苦，要不先都回去歇歇，晚上还备了接风宴，一家人正可以聚聚。”
“那就依福晋所言。这些时日照看府里，福晋也甚是辛苦。”
“这都是妾身该做的。”看来她这些时日的作为已经传到了四爷耳朵里，才能听他这句辛苦。
见着四爷带着年氏几个离开，她的心已经不会因此再起一丝波澜，看来这些时日陪德妃娘娘礼佛果然管用，德妃娘娘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对佛法也相当有悟性，给了她不少启发。也叫她庆幸幸亏自己只有一个儿子，若是有两个三个，她会不会就如同德妃一般偏心了？
十四贝子风头正盛，德妃娘娘爱子心切，虽为此高兴，却也更加忐忑。日夜虔诚为自己的小儿子祈福，只希望减少他身上的杀孽，叫她看了都觉动容。只是对四爷却少见她提起。
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在她身边说着这次出门的见闻，孩子们的变化叫她有些惊讶，尤其是福宜。一回到院子里她就带福宜去了刻着身高线的那面墙，上面刻着他每次的身高变化，确实是长高了不少。
“不错不错，长高了不少，看来你们阿玛把你们养的很好。”小姑娘也是长高了些，许是因着常常运动，看起来是瘦了些，可脸上的气色却是更好了。
“嗯嗯，福宜每天都有肉肉吃！”
“就知道吃肉！现在回来了，额娘可不许你太挑食哦。”尤其是烤肉类的太不健康了，可惜现在的人大多没有这个意识。
“那好。”额娘这里的别的也很好吃。
小姑娘已经跑去阿玛身边逗小弟弟，可六十似乎不大适应突然来了这么多“陌生人”，委屈的叫着她。
“额娘，六十弟弟果然把我忘了。”小姑娘费劲手段逗了会儿弟弟，甚至使出了做鬼脸扮丑，可却不怎么见效，六十弟弟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可那眼神好像在看傻子，真是叫她泄气呀。
“我来看看，六十一定认识我！”
福宜立即从额娘怀里钻了出来跑到弟弟跟前，小六十看到猛然被放大的脸，眨了眨眼睛又扭头看向额娘。
年玉岚无奈走过去抱起小六十，小娃娃委屈的哼唧了几声，紧紧搂住额娘的脖颈不肯放开。
四爷无奈的抚了抚额，明明是他的女人，可从见了面，他们连话儿都没能说上几句。
小姑娘看了眼阿玛的脸色，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赶忙拉着福宜出去。作为一个好孩子，是该把额娘留给阿玛了，嘿嘿。
四爷赞赏的看着自家丫头的背影。看着一脸温柔哄着孩子的女人，心中更加郁闷，怎么连孩子都知道在乎他的感受，这女人却一点也不把他放心上。
她其实早看到四爷的脸色，毕竟某人的视线强烈的很，她想忽视也忽视不了，不过是想捉弄他一下，可也不能惹毛了他。
她把有了睡意的小六十交给月竹，回头直直对上他的视线。
情意相通的人，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心里的百转千回。
她想念着他，他也是。
他们自然的拥抱、亲密，想要把思念用各种方式表达出来。白日里本不该做这样的事，可见到他眼中缠绕的欲／望，她不由也被陷了进去。
与爱人做这种事其实算不上羞耻，只是出于本能，出于爱恋。
耳边，只剩下他强劲的心跳声和嘶哑的低吼，如涨潮时潮水的涌动，一浪高过一浪，久久不能平息。
“胤禛……唔……”她已经累得很了，他怎么好像还精神的很？明明是她更年轻啊。
“嗯？”
“外边……天色暗了……”福晋还备了接风宴，她身上酸疼的厉害，一会儿还要清洗换衣裳，再不停下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很好。”其实天黑了更好，那样她就不那么害羞了。
很好，是什么意思？
“我们……要迟了……等晚上回来好不好？”
身上的男人闻言先是一愣，很快埋首在女人颈间大笑了起来。
“好，我听夫人的，咱们晚上继续。”
她只是想哄他停下啊，好像砸了自己的脚。
“你不累吗？”
“夫人不清楚吗？”
她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