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这一路行的缓慢, 回到王府时，天边暮色已现。
福宜前半日缠着阿玛玩儿，大约耗费了不少精力，下马车时被乳母抱着，正睡的香甜。
小姑娘和她也都有些疲乏, 用了些晚膳便各自回房了，四爷一回府就去了东书房, 还要处理一些府中事宜, 实在是辛苦。
吩咐了冯永泉去给四爷送膳食, 她便歇下了。
翌日一早醒来, 床榻上还是只有她一人，看来四爷昨日并没有过来, 也不知几时睡下的。
等到用早膳时, 福宜又开始撒娇撒欢儿，显然是歇过劲儿来了, 小孩子呀, 精力可真好！膳食刚摆上桌还未动筷, 就听到外边通报说四爷来了。
小满极有眼力的迅速摆上一套新的碗碟, 四爷看见显得很是高兴，看她的眼神里俱是赞赏之意，他大概说以为都在等他呢。
“爷，快坐下用膳，有你喜欢的甜羹。瞧你眼中的血丝，一回府里就忙成这样, 长久下去身子要受不住的。”
“好，以后爷注意着。累了一整夜，算是把这些时日堆积的杂务处理完了，终于能到你这儿喘口气。”
“爷不会一整晚都没合眼？”
她看向苏培盛，这奴才却早已经低下了头。
“那就快些用膳，一会儿去床塌上歇一会儿。”
“好，”忙活了一夜，他也确实有些累了。
用了膳，福宜兴冲冲想找阿玛玩儿，中途就被懂事的姐姐拦截了。
“姐姐，福宜要阿玛！”
“阿玛累了，姐姐带你去玩儿。”
小家伙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姐姐，又看向她和四爷。
“福宜乖，让阿玛去歇会儿，一会儿醒来再陪你玩儿。院儿里的石榴结了果子，叫姐姐带你去摘，一会儿叫人给你们弄石榴汁喝。”
“好，喝石榴！”
“不对，是吃石榴，喝石榴汁。”
“啊？”
小福宜呆呆的看着姐姐，不懂里面有什么区别。
打发走了俩孩子，她陪四爷一道回了里屋。
看着他歇下，她开始做针线。肚子里这个出生不久后恐怕就要下雪了，她得给小家伙做件棉衣，算是送给孩子的礼物。
时间在不知不自觉中流逝，感觉眼睛有些微涩，她打算停下歇一会儿，抬起头就看见四爷也正看着她。
“爷怎么不多歇一会儿？”
“歇了快两个时辰了，精神好多了。”
“今后可不许这么熬着了，熬夜最是伤身，你也不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了，怎么就不知道顾着自己？早知你昨日居然彻夜不眠，我该过去一趟的。”
“听你的，今后不熬夜了，你肚子这样大了，可不许乱跑。还有，宁儿懂事了，福宜就交给乳母看着，你别再整日里耗神陪他。”
“那是我的孩子，乳母怎么能代替亲额娘呢？爷若是不耐烦小孩子，我一人照应他便是了。”她肚子愈发沉重后，四爷就总想把福宜从她身边弄走。当阿玛的果真就比当额娘的心硬上许多。她的孩子都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就算孩子舍得离开她，她也舍不得孩子们。
“这是不高兴上了？你还说爷不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这是嫌爷老了？”
老？他确实比她大上许多，不过她从未嫌弃过这个。
“这倒没有，反而觉着有些亲切，我的两个哥哥也都比我大上许多。”
“你是家中幼女，应是过的很快活？”
“是！很快活，简直想一辈子都不要长大。”
“傻话，人哪能一辈子不长大？”不长大你又怎么嫁给爷？
“是啊，不过在这儿我又有了新的快乐，宁儿、福宜还有肚子里这个，看着他们长大的那种满足与幸福，才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事。”
“爷知道，你是个好额娘。”
岚儿平日里话不多，可一提到孩子们她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宁儿是第一个孩子，可她依然照顾的很好，仿佛她天生就是个好母亲。
“那当然，我以后会做的更好。”
果然在她心里，还是这几个小家伙更重要，说好的妻以夫为天呢？
回了王府后日子一天天渐冷，树木花草大都变得枯黄，落叶虽每日有人打扫，可清晨若是醒的早，还是能见到覆了一地的枯叶。
雪球似乎很喜欢这些枯叶，有时会躲在下面玩儿，等着百福来了突然窜出来，吓百福一跳。
福晋每日里去宫里侍疾，众人也都不用再去请安，一时倒是安静悠闲的很。
只是府里几个年轻格格似乎萌生了些小心思，常到她这儿来请安。武格格来的格外多，且每回来都带着些做好的针线活，举止也极为规矩，也不好直接赶她走。
武格格挑的时间也极好，往往是趁她下午午歇完了的时分来，待上一两个时辰，四爷也就回来了。
“额娘，我不喜欢她，以后别叫她来了。”
一日，武格格刚走，小姑娘就闷闷不乐跟她说道。
“你起先不是不讨厌和她玩儿吗？”
“我只是觉得她年纪和十三叔家的姐姐差不多，随便和她玩玩。可我知道她不是来侍奉额娘，也不是来陪我玩儿，她是想抢走阿玛！”小姑娘越说越生气，小脸都皱成一团。
“这话谁告诉你的？”
“不是谁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瞧出来的！”
孩子确实是慢慢长大了，也能自己看明白不少人和事了。
“宁儿，你阿玛一向疼爱你们姐弟，这点以后应也不会改变。你只管快快乐乐的长大，大人间的事儿你不必多理会。”
“可我不许她抢走阿玛！”
“她不会抢走你阿玛。”
“可我也不许她把阿玛从额娘身边抢走！”
宁儿这孩子这霸道劲儿，不知像了谁。
“傻孩子，这是阿玛和额娘之间的事，你个小孩子家家想要管不成？”
小姑娘被她说的脸色有些泛红，跺了跺脚继续道：“额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阿玛也应该一直喜欢额娘！”
“原来额娘在你心里这么好呀。乖孩子，大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你阿玛不止是额娘的男人，还有你嫡额娘、李额娘，还包括那些格格们。”
“可是阿玛不去她们那儿，阿玛喜欢来额娘这儿，所以武格格她们才会跑过来。”
“你说的不错，额娘会努力和你阿玛一直好下去。福宜快醒了，你带他出去玩一会儿，趁着现在天儿还没完全冷下来。”
“好，我去领弟弟玩儿，额娘你歇会儿。”
“嗯，去玩儿，别担心额娘。”
眼见着两个孩子牵着手出去玩儿，小满也扶着她在院子里走动。
“主子，您就一直放任那武格格来引诱主子爷啊？”
“小满，不许胡说。”
“主子，连四格格都看明白了！您怎么不着急啊？”
“我为何要着急？”
“您现在大着肚子，万一叫她趁了机会也怀上可怎么办？旁人要笑话主子的，主子也要伤心的。”
“不会的，你放心，四爷不至于那么打我的脸。”自她入府以来，四爷大多在她这儿，连她有孕时也不例外，这府里上下怕都在猜测这宠爱能持续到几时？武格格的意图人人都明白，四爷若是这时候和武氏有了牵扯，她这个侧福晋就相当于做了武氏的垫脚石。
他，应当不会这么待她。
虽然那一世他确实宠过武氏，可她就觉着四爷不会叫她难堪，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
那一世她在的时候，四爷做到了无旁出子嗣，这一世至少也会等到她死或者老的难看了。
胤禛，别辜负我。
“月竹去门口看看四爷可来了？小满，你去叫阿哥和格格过来，该用晚膳了。”
“是，奴婢这就去。”
把孩子们都找回了来，等了有一刻钟，还是未见四爷来。
“那咱们就先用，一会儿你们阿玛来了再摆新的。”
“好。”福宜干脆应道，显然是饿了。
吃饱喝足，两个小家伙都腻着她不想走，她也喜欢和孩子待着一起，便打算等四爷来了见上一面再哄她们走。
正说着话儿，苏培盛过来传话说四爷在外喝了酒，就歇在书房了。
一听到消息，两个小家伙就欢腾起来了，都缠着要跟她睡，小满和月竹却是干净利落的一人抱起一个，把两个孩子抱回他们各自屋里去了。
她隐约听到两个孩子的不满，小姑娘似乎还和小满月竹讨价还价着。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平静，习惯了他在身边，一个人躺在这床榻上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过了好半晌，她刚有了些许睡意，小姑娘又偷偷跑进来，还抱着自己的睡枕。
“额娘，阿玛不在，宁儿陪你！弟弟已经睡着了，我去看过了。”
“好，快上来，额娘一个人正睡不着呢。”
“嘿嘿，我就知道额娘想我陪着！”
“是，宁儿最讨额娘喜欢了。”
孩子真是这世上最好的礼物。
雍亲王府，东书院。
苏培盛望向熄了灯的寝屋，还真没什么动静。也是，四爷今儿确实喝的有些多，怕是有心也无力。
这武格格可真是个有心人。也不知她是哪里听的消息，主子爷刚一回来，人家就端着醒酒汤在等着了。也或许是主子爷近来应酬多，人家每日都备着呢。
真是个聪明的。知道趁着年侧福晋临生产这些时日下手，不然等年侧福晋生完孩子出了月子，那可又是无缝可钻了。
嘱咐了自个儿徒弟看着点里边，他就去了耳房养养神，不然哪儿熬得住啊。有武格格伺候着喝醉了的主子爷，他也省去不少事，主子爷醉的厉害，大约也分辨不出人了。
正打着盹儿，却被外边传来的声音吵醒，这大晚上谁敢在东书房闹！刚穿好靴子出了门，就见着个披着大红披风的女娃，不是四格格还能是谁？
“阿玛，阿玛，你快出来！”
这四格格怎么跟发了癫一样？哭着喊也就罢了，还手脚并用的砸着门。这寝殿外门向来是不锁的，怕是武格格从里边关上的。
“四格格，您这是怎么了？”
这四格格可真是被宠坏了，到这儿来大哭大闹！后边还跟着个冯永泉。
“冯永泉，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春棠院的奴才是做什么吃的？居然也不劝着些主子。
“苏公公，我们年主子快该生了，四格格今儿陪着年主子睡估计被吓着了，奴才们都没反应过来，四格格披上披风就跑来找主子爷了。”
原来是年侧福晋该生了，那可是巧了。
“四格格，这是怎么了？”
小姑娘看见开门的人，小拳头篡的紧了紧，身上都有些发抖。
这个女人果然是不安好心的，阿玛为什么陪着这个女人也不陪着额娘？
“我找我阿玛！”
“四格格，四爷正睡着呢，您有什么事儿，等四爷醒了我会代为转达。”
“不用你转达，我会留人在这儿，我不想听你跟我阿玛说话。”
“是。”她现下不过是个妾，比不得他的女儿尊贵。
“冯永泉，你留在这儿，等我阿玛醒了，把事情告诉他，别说我来过。”
那寝殿里有浓郁的酒味儿，阿玛大概喝了许多酒，可为什么偏偏要那个女人伺候？
“奴才遵命。”
他们院儿的四格格还真是有主子爷雷厉风行的架势。
这苏培盛他早知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说主子爷饮了酒不来了，可一句没提武格格的事儿。这武格格祖上有过从龙之功，出身镶黄旗，又年轻漂亮，实在不是个善茬。
苏培盛怕也是想着以后呢，所以对武格格和四爷的事儿推波助澜。可他冯永泉看的真切，四爷对年主子那是动了真情的，就这一点府里其他女人都比不上。
就算有一日这武格格能越过年主子，那时候七阿哥也长大了，主子就有新倚仗。还有快要出生的这个，最好也是个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