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糸守缘结-柒-
“怎么不继续了。”
伊织咳了一下，声音沙哑，带着颓意，她眼神奇怪地看了一眼不知不觉已经并肩而行的男孩：“我已经唱了有十来遍了吧？”
再唱就该成哑巴了。
五条悟：“你不是害怕吗。”害怕就应该继续唱。
他们还在枫叶林里，四周是黑黝黝的夜色与沙沙的树叶摩挲声。
伊织：“”
她连忙摇头：“唔，没有哦，我没有害怕。”
话音刚落她顿时感觉到了左侧方属于男孩极具特殊感觉的视线。
具体形容，就是非常怀疑的眼神。
“”看不见，看不见。
只要她不扭头就看不见，看不见就不存在。
想了又想，伊织轻轻咳了几下，用空闲的那只手握拳抵在了嘴角边，画蛇添足般地强行解释添补，音色里是她自己听了都觉得心虚。
但是！心虚归心虚。
这一刻，伊织的心里莫名生出来名为“大人的尊严”的东西——怎么能在比自己小的人面前承认害怕这件事呢。
所以，无论怎样她觉得她都得在男孩面前“澄清”自己。
她肃起小脸，振振有词：“我唱那是因为我喜欢，对，因为我超喜欢樱花歌，绝对不是害怕。”
声音都变得大了起来。
明明就是心虚了。
五条悟自然不能理解伊织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自尊心，他直截了当睇视了一眼她：“不是吧？你的脸上明明写着‘害怕’。”
而就在伊织睁圆了一下眼想要说出心里的“你哪只眼看出我脸上写着‘害怕’”这种极度低端小学生话语之前——五条悟接着的话直接将她所有的反驳全部打回了咽下去。
“不是你说的吗，‘危险’。”
说着这句话的五条悟扫过周下，苍色的眼瞳反馈给他的信息是「什么也没有」。
就连最低级的蝇头都没有。
[六眼]的视觉下他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诅咒迹象。
五条悟发现了，除了在磐座遭遇到漫天诅咒「逢魔时刻」的异常，离那座旷野的神体越来越远，他们一路走来，他的眼里什么也没有。
简直“干净”的可怕。
宛若普通人一般的感觉，让五条悟微微好奇与隐约不妙。
对于活在诅咒世界里的人而言，这样的状况实属反常与恐怖。
诅咒诞自于人心。
有人的地方必然存在诅咒。
从男孩出生无意识或者有意识地睁眼的开始，诅咒就存在着。
睁眼会看到诅咒，闭眼会感受到诅咒，处于咒术界御三家有着层层结界笼罩的宅院存在诅咒，走出烂透了的木头房子前往嘈闹的世界也会看见诅咒，诅咒无时无刻不存在于他的世界。
“这条路，除了你们家，有其他人来吗？”
还在思虑着如何回答五条悟上一句话的伊织摇摇头。
“因为镇上的大家都很规矩？大概是因为怕惊扰了神灵，前去供奉的只有我们。”解释的时候她想了想，话语间的肯定与迟疑矛盾地同时存在，“大人是一定不会来的，可能会有因为好奇所以偷偷跑来的小孩子？但是因为家家户户都熟悉，也没听说过发生小孩子晚归的事情。”
就是说基本排除了供奉神体的家族之外的人会来这里的情况。
来的人很少也对，毕竟是乡下啊，存在诅咒的各方面要素和人口居多的城市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但这也不是没有诅咒的原因，人烟稀少偏僻的地方并不会不存在诅咒——假想咒灵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不知怎么的，五台悟突然联想到他看过的某一本古籍，写着几百年前战国时代的轶闻，是那个传说中的妖怪还未消失的时期。
记载说，世上有着一处神迹之地。
镰仓时代，有一位得道高僧“白心上人”，在瘟疫疾病饥荒肆掠中拯救了无数人而被当地的村民视作心中的神明。
不幸的是这位圣人后来染上了疾玻因为担忧在贫苦时代的村民，白心上人决定化身为肉身菩萨，让自己死后也能庇佑他们。
于是他坐化之地成为了能够拒绝一切污秽的神山。
其名为“白灵山”。
这里，会是类似于“白灵山”的存在吗？
白灵山的存在已经无从寻究考证，但是咒术界学者推断白灵山的诞生可能是因为有白心上人这座死后肉身佛作为核心。
虽然要素条件不一样，可如果遵循“能够拒绝一切污秽”的基础原则，核心恰巧，这里也有符合的东西，是那个神体。
不可能的。
这样的想法诞生不过一瞬就被五条悟打碎得烟消云散，不知道为什么，男孩对于旷野之上的磐座有着天然的负面判断。
他坚定的认为那块石头不会是神迹，只是一块普通的陨石。
而就在五条悟深入思考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动起来了，被拖拽着向前奔跑。
五条悟：“？”
是伊织。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就跑起来，但不妨碍五条悟并不是什么拖后腿的人。
因为他是会拖着人整个掉下来的那种。
他反应很快地稍稍一用力就将那个向前奔跑的身影扯了回来。
奔跑的步伐戛然而止。
被拉扯着回去的伊织顺着他的力道不由地转过头，透过打开的手电筒，男孩清晰地看清了那一刻她脸上的茫然。
伊织微微喘着气，她懵然在原地站定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对视上五条悟的眼睛，才反应过来让他们停下来的是对方。
五条悟静静地看着问她：“你跑什么。”
在男孩的视线下，伊织莫名地朝他的身后看去，五条悟没有动，因为他早就知道什么也没有。
他动了动唇想要对大概是紧张过度才跑起来的伊织说些什么——
瞳孔猛地一缩。
在前方出现了。
匍匐的「未知」。
在他的眼中，前方出现的是类似于狼一般的存在，之所以是类似是因为体型比他知道的要小一些，形似动物吻部的位置上是一双幽色的眼瞳。
他下意识的攥住了粘在一起的另一个人的手。
与此的同一时刻，男孩的耳边响起了伊织的声音。
“跟紧我。”她这样说道。
超乎意料的行动力，伊织再度拉着他跑起来，而根据她径直地朝着前方跑，五条悟就知道她看不见。
如果看见，是不会冲着那个虎视眈眈他们的「未知」方向奔去。
五条悟跟随着伊织行动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那个超乎他认知的物种。
是狼吗？
岛国现在依然到处流传着深山里狼的传说。
可如果是那类他知晓的犬科哺乳动物，有一些特征对不上，因为至少狼不会这么漆黑黑的，身上光溜没有皮毛，并且还一直往空气里逸散着像尘埃一样的粒子状物体。
若是诅咒？
刻印在血脉里的天赋无往不利，没有疏漏的可能。
所以是「未知」。
无下限不能用，瞬移不明原因失效。
试试看吧。
奔跑中短短的一秒钟时间，五条悟想到了很多，也因此有了相应的对策。
下了决定的他立刻回应了拉扯住他的那份力量，脚步加快，从跟随在前方奔跑的女孩转变为落她一个肩头。
与五条悟想象中如同羊入虎穴朝着前方的「未知」奔去的状况又存在着一丝偏差，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伊织看不见，他怕是以为她故意的采取冲跑过去的方式来试图逃离「未知」。
奇迹般的，他们以擦肩而过的姿态经过了那个物种。
而擦肩的一刹那，五条悟仿佛终于等待到他要的时机。
《摩诃僧祇律》记载，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间，二十瞬间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天一夜有三十须臾。
换算一下则是，一刹那即为0018秒。
在擦肩而过的0018秒的时间里。
那一个节点，五条悟完全迸发。
大脑精密的计算下，咒力澎湃着扑向「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