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亲友故交喜相逢
离开工地以后,我先回荆州娘家住了三天,主要是看望松子。
他看到我的第一眼,没有认出来。因为重庆的山水养人,皮肤变得白嫩,刘海不再齐眉,吹成了一片云,露出光洁的额头。当他认出我的时候,就惊喜地扑了过来。
“妈妈工作太忙了,三个月没有回家看你。这次回来陪你三天,然后我就去广州选房了,等装修好了,就接你去住了。”
松子说:“好啊,可惜我再也吃不到玉米了。”
我说:“广州也有玉米,有得吃。嗯,那边还有叉烧,烤鸭,烧鹅,对了,深井烧鹅最好吃。”
松子说:“妈妈,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广州?我住在外婆家,也很好。”
“你是广州市的户口,必须在那边上幼儿园,上学,在荆州,你上不了学。”
松子说:“哦,明白了,我满了三岁,就得在广州上幼儿园。”
当我离开松子的时候,松子笑着说再见,他学会了承受与父母的分离,习惯了外婆一家人的照顾。
我妹妹韩小霜进入了21岁,开始有小伙子来提亲,是一个修汽车的小伙子,家在农村。
当他介绍完家庭情况,我父亲就不客气说:“我的小女儿,是中专卫校毕业的,考上中专时,户口迁到了城里,怎么可能又嫁回农村去?”
我父母早年也住农村,是后来才迁到了城里。
那个时候,跳出农门仍是很多年轻人的选择。
那个汽修工没有极力为自己争取,转身走掉了。
我跟韩小霜说:“你还小,最迟到明年,我的房子能住了,你就住我家里去,到广州一边打工,一边找男朋友。运气好,能找到一个老板。”
荆州那边,像韩小霜这样待业的城市女青年,找婆家高不成低不就,找农村的婆家,是低嫁;找城里的婆家,又嫌她没有正式工作,高攀不上,两头都不落实。
韩小霜也可以在荆州找个私人门诊上班,只是因为今天帮哥哥卖客运票,明天帮姐姐带孩子,要顾着家里,就没有出去工作。
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她出来打工,找不到合适的男朋友,也可以在我们公司找。我们这个施工单位,最不缺的就是小伙子。工地每年分来一二个女生,就会被一群人追求。不能追到女职工的小伙子,就退而求其次,找职工的打工姐妹,到时在工地开个小店,摆个卤菜摊,也能过日子。
离开娘家以后,我去宜昌坐火车,前往广州选房,听说叫丽景苑2号。机关所在地,叫丽景苑1号。
这一次坐火车,我没有买硬座 ,而是很大方地买了卧铺。
不为别的,就是不想挤硬座了,车厢里到处充斥着快餐面的气味,厕所里难闻。卧铺车厢,走道铺着地毯,窗帘都是公主风,不用再看到裹挟着背包的打工人,不用被挤得汗流浃背。
这次去广州,选了房就能拿钥匙,心情特别好,就愿意多打扮,眉如翠羽,唇如樱桃,连手指甲都涂成了蜜桃色,玉指纤纤。
时值夏天,我穿了一条立体裁剪的白色连衣裙,领口和腰间缠绕了一圈雅致的古风花朵。这条裙子,为我平添了几分高级感。
当火车开了以后,我听到隔壁铺位传来熟悉的声音,在接听手机,我过去一看,是王振。我往他身后一看,没有第二个人了。
王振看到我,笑道:“是你啊,韩小雪,重庆的山水好,又变漂亮了,你是去广州选房吧?我也是。”
我说,是去选房啊,你怎么在宜昌上的车?
王振说:“我母亲在这儿住院,我来陪护了几天。对了,你往我后面看什么?”
“看你老婆啊,我也是服了她。”
王振说:“她吃起醋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你别往心里去。”
我最想向他解释的,是“过河拆桥”的说法,这次偶遇,是老天给我的一个机会。
我说:“王经理,我在重庆工地,听到你说我过河拆桥的话,这是误解。你想一下,我只是复工,做了一份专业对口的预算工作,不算你给我的恩德,谈不上过河拆桥。”
彭明没有说是他说的,我是试探他。
王振说:“我真的没有说过,人言可畏。对了,你去了重庆,转干没有?”
我说:“没有,都是裹空的,我看等房子装修入住了,我就回广州 ,另外找个工作算了。”
裹空,是宜昌方言,指某人说话不算数的意思。
“外面都是私企,进去容易,炒你鱿鱼也容易,不稳定。”王振说:“你走了以后,毛伦繇无法独挡一面,内部也调不来预算员,只好高价外聘了一个,你要是想回来,就尽快给你打转干报告,这算内部人才回流。”
我被感动了,我说,谢谢,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走回头路,免得给人笑话。感动之际,我还忘情地抓起他的手摇了几下。
车上没有熟人,我们说话都比原来放得开了。
王振说:“你长得像我的一个女同学,我暗恋过她,所以有时看到你,我有些恍惚,但是为了注意影响,我又得冷淡你。”
“莞莞类卿”这个桥段,不管《甄环传》有无播出,都是一直存在的。还有一个桥段,是“爱的魔力转圈圈”,女主失足,男主凌空飞抱,旋转一圈以后,落地,对视,然后,我的眼里只有你。
火车到了武汉以后,上来的旅客中,有武汉工地的两个同事,一男一女,男的和王振是同学。女的是一名会计。他们带了武汉有名的鸭头、鸭脖子、卤藕片、卤海带,我们四个人,把各自的水果零食带上,到了餐车,点了两个菜,一路聊,一路吃,一直到感觉累了,才回到铺位休息。
到了广州火车站,离我们要去的a区,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王振说:“我弟弟来接我,正好能坐四个人,大家一起走吧。”
我们单位有一个对内营业的金桥宾馆,住宿比外面的酒店便宜,于是,四人就入住了金桥宾馆。宾馆里有餐厅,晚上,前来选房的二百来号人,就各约熟人吃饭,一边吃,一边交流选房的打算。
我约了同年参加工作的袁小丽,我们有三四年没有见了,偶然撞见,那就有说不完的话。
她说:“我的女儿,比你的儿子大两岁,我已经调回来了,在看车棚。就是这个看车棚的事,也要托关系才能搞到手。”
她是技校生,在工地时,是做钢筋工,苦力活,能回来看车棚,是知足的。
“你这次回来,也找找人,到机关一楼大厅,做个接待员,或者看车棚,都行。我们车棚,有一个阿姨快退休了,你有机会顶上。”她给我出主意。
我们说的找人,是找有实权的小领导,能跟上面领导说上话。
袁小丽说得很伟大,她说:“我们做了母亲的人,总要为孩子放弃自己的理想,像你,读了中专,最后还不是为了陪伴孩子,要放弃眼下的工作吗?”
我的理想,不会轻易放弃。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我搪塞到,这次回广州,就是选房,别的事先不管。
我没想到,这次和王振的偶遇,传到工地,就变了大样,我还被牵连到一个工伤事故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