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迎客饭 下马威
淡妆，一身薄荷绿的套裙，领口滚了清雅白边，清爽中，有九分干练，一分柔情。
一米六五，皮肤白晰的我，以职场小仙女的清新形象，出现在王振的办公室前。
在工地这个四百平方的院子里，他是项目经理，一把手。
他动动嘴，跺跺脚，就会有一群人精神高度紧张。
一开始，他没有认出我。他轻声问：“小姐，你找谁？”
我微微一笑，说：“王经理，我是韩小雪啊！我来报到的。”
我的声音悦耳，带着适度的热情，向他传递过去。
他如梦初醒一般，赶紧要我坐下来，给我泡茶，他亲切的跟我说：“你怎么生了孩子还变漂亮了？这皮肤，花蕊夫人也不过如此，欢迎你啊，你是人才，原来让你去做车工，大材小用了。”
我也恭维他：“王经理还是那么英俊帅气，真的一点都没变！王经理是西南交大毕业的高材生，在您面前，我的那点才能不值一提！”
他拿起诺基亚手机，看一眼，说：“小雪，我约了业主吃晚饭，你一起去，也算是给你接风，但是，要请你尽一下办公室主任的职责，丁主任今天家里有事，不能来。”
司机闫泽平，已经殷勤地把小车开到了门口，他打开车门，低头、弯腰、抬手，请王振先坐到副驾驶室，然后打开第二排车门，也是毕 恭毕敬地请我进去。
他应当是把我当成了业主的秘书，或者当成了王振的夫人，我暗暗好笑。
既然要行使办公室主任的职责，我就按照主妇招待亲戚的办法来，主动点菜，中途招呼服务员加茶，加菜，不时看王振的眼色行事。
闫泽平要了一个盒饭，去大厅里单吃。
一顿精致的晚饭吃下来，用去了两个多小时。我感觉，王振对我的表现，是相当满意的。
我也非常知足，还是上班好，上了班，就从菜场和厨房解脱出来了，遇上公务接待，车接车送，酒店的迎宾小姐，个个对自己笑脸相迎，一桌的高档好菜，色香味俱全。
如果我的婆婆看见，一定会认为最享福的生活，就是这样了。
回到院子，王振叫闫泽平拿来一套新的铺盖，让我住进一个套间。他说：“现在复工的人不多，房子空，你一个人住。明天早上，再安排办公位置。”
这个时候的王振，因为酒精的作用，毫不掩饰他对我的喜欢，只恨不能把最好的都给我。
他看着我铺好了床，还不肯走，又聊了一会才走。走到门口，回过头来，露出蒙娜丽纱一样的微笑，当然，是男版的。
按说，男女不能黑夜同室，他要懂得避嫌，大约是院子里没有住几个人，他不担心被人看到。
这是机关院子，人满时，也是清静的。工人院子在另一边，人不多时，也会显得熙熙攘攘。
我的一只脚，已经从工人院子，跨了一只到机关院子来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我来到了综合办公室，就在王振的隔壁。我按工作程序，找人事主任丁子楠报到。
丁子楠对我的态度，比王振差了很多，甚至表现出了排斥，他以一种勉强的口气说：“你来了，你和预算室的姚主任一起坐，桌子给你摆到对面了。”
我和丁子楠认识五六年了，他却不肯多说一句闲话。我总不能硬套近乎，只好走开。
综合办公室很大，有五六个人办公。我走到姚主任面前，跟他打招呼，领工作，布置办公桌。
姚主任有56岁的年纪了，人长得偏胖，不会电脑，做成本预算工作，要涉及到多种工地建材，他是全手工在写写算算。
王振说，他经常算着算着，就睡着了。我们这个工地，现在总共才三台电脑，只有财务室和物资室会操作，你来了，是第三个会电脑的人，你得把姚主任的那些手工材料，整理成电子版，我们要往上级那里交资料。
姚主任是欢迎我来的，他热情地说：“韩小雪，听说你复工，到我这个部门来，我是无限欢迎，我不会电脑，好多资料要变成电子版，你来了，我就轻松多啦！”
我说:“没事，我动手，您动脑，还请多指教啊！”
上班的人陆续进了门，管物资的周丽虹对我很热情，另一个叫张云的小伙子，只是打了一个招呼。
周丽虹30岁，手里握着一个宝蓝色诺基亚手机，说是昨天过生日，她丈夫送的。她和丁子楠相对而坐，丁子楠一跟她说话，就像变了一个人，特别温和亲切。
大家都安静下来，偶有交谈声。我开始享受职场白领的工作，过去的一年多，我生娃带娃，柴米油盐，还要和老人打交道，现在省事了，一台电脑，一摞资料，制表打字就行了。
我知道，做成本预算的工作，在哪里都吃香，旁的同事，根本不敢给我穿小鞋，一线的协力队伍负责人，看到了我，也是巴结不赢。因为，他们的机械使用和工时单价，都是成本预算室定出来的。
成本预算和财务，都是工地的重要神经，一左一右，牵扯到各种细胞和肌肉。所以，做这两项工作的人，也必须和领导一条心。
上午十点半，办公室进来一位约三十七八岁的妇女，是车工班的杨静。她是武汉人，脾气泼辣。早前，我们在工班，没有少吵架。
丁子楠管着人事工作，杨静找他，是要求复工的。
丁子楠为难地说：“工地都收尾了，你就继续下岗吧。”
杨静是带着气进来的，她大声说：“那怎么又有人复工啦？像我这个年龄，在外面，人家嫌老，退休又还早，你叫我么办呢？”
我上前劝道：“杨姐，等上了新工地，领导肯定会帮你转岗的。”
杨静越劝越有劲，她索兴坐到了周丽虹的桌子上，开始哭。
她说：“我就是今天得了信才来的，我们都是车工，凭什么你复工，我就不能复工，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搞了半天，是冲着我来的啊。
我说：“你是招工来的，初中生，我是大专，原始文凭也是中专。我大专学的就是预算，我来错了吗？而且，我在外面上班，工资比这高几倍，是王经理亲自当人才请回来的！”
这番话，不仅把杨静震住了，也把所有人震住了，他们应当只认为我是年轻漂亮，王振把我安排进来的，还给了一个肥差：预算员。
那个丁子楠，是新接手的人事主任。人事资料都是纸质的，他还没想起翻看我的那一份。
这事过了两年，周丽虹辞职时，告诉我，杨静是托，是丁子楠要她来表演的，想给我难堪，结果没有想到，我的底牌，蛮扎实。
那年头，三百多人的工程队，有大中专文凭的不超过五个人，指国家承认的学历，野鸡大学函授的，职工大学委培的，不算。
丁子楠为什么不待见我？是因为我有天晚上在街上，亲眼看到他挽着一个女工在巷子里走，他们后面是一个眨着红绿眼睛的旅馆。
那个旅馆，是不明身份的情侣们常去的地方。他们是开了钟点房，尽兴了出来的，遇到我，感到晦气吧。
可是，我才是应当感到晦气的那个人。
丁子楠不想天天看到我，就是这个事。
可是，他犯的错，凭什么要我承担？我总不能为了你，一辈子不上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