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分家,支棱起来了
听到后面吵起来了,邻居们都像被马蜂在追,纷纷往后面树林跑,我也不甘落后,抱上儿子就跑。
“你嫂子,就来我们家小住,你就藏这藏那的,你把凉床藏到哪里了?”这是婆婆质问的声音。
“要你管,你就偏护着她!”这是翠芝的声音。
婆婆叉着腰,叫众人评评理。
她说:“之前你嫂子没有下岗,哪次回来,不给你买礼物?她现在落难了,来家里,你就这样对待她?”
“她才不是我嫂子,我就没有嫂子。我只有一个弟弟。”这是翠芝大吼的声音。
“那我借人家的凉床,你又在这儿骂我?”婆婆说。
我挤进人群,听懂了,这婆媳俩,是在为我吵架。
翠芝的意思,凉床是她的陪嫁之物,旁人不能用,况且我儿子还在上面撒过尿,这是她不能容忍的。
那时的凉床,15元一个,20元一个的,已经算好的了。
为了不让我们母子使用凉床,翠芝将它搬进了卧室里,放进了最里面,上面堆满了冬天的被子。白天,她就锁上房门。晚上,即使有人想搬出凉床使用,见到上面堆满了棉被,也会作罢。
这是翠芝耍的小聪明。
至于叶青,并不是怕翠芝,他也担心我长住下去,有公公的退休金照抚,贪恋温饱舒适,一住不走。
婆婆去后面那户人家借凉床,说起两个儿媳妇,那一肚子的话,就像洪水漫过了河堤,两个半老太太就聊上了。
为什么叫半老太太,是因为她们都只有五十多岁,是相对年轻的老人。
她们越聊声音越大,可巧给在树林闲聊的翠芝听到了,说婆婆在她背后说她坏话,两人就大吵了起来。
每家的凉床只有一个,但是那家半老太太同情我,还是打算借的。
树林里有凉爽的风吹来,听到她们的吵闹声,我并不烦躁,相反还觉得特别有趣。我上班有十年了,还是小时候,看过村里人吵架。
那时候的人吵架,特别活血,个个脸红脖子粗,一蹦三尺高,谁的阵仗大,谁就能赢。
我记得,我的娘,因为别人偷她一个南瓜,她把人家骂了三次,那是1978年,是哪个季节,我记不清了。
我遗传了我娘的嘴上功夫,还试验过一次,骂我的班长,他从此怕了我,学着给我穿小鞋,每每被我识破。
这会,我应当直接和翠芝对骂,或者动手,干翻她!
想了一下,我没有必要搞得那么剽悍,我就上前劝慰婆婆,我说:“妈,算了,翠芝的陪嫁,确实轮不到我去用,我们也不借了,我去买一个就是了。”
情况已经摆明了,翠芝没有把我当亲人看,甚至当成了眼中钉,在她看来,我在婆家住得越久,公公的退休金就被啃食的越多。她能享受到的福利,会相对减少。
我听婆婆跟邻居聊天,说我每月交二百元生活费,是不够的。
住婆家的第五天,家里就已经鸡飞狗跳了,我应当抱着孩子,去叶白打工的武汉租住,但是当时脑壳进了水,总认为和老人在一起,帮手拉扯一下孩子,日子会好过一些。
于是,我作出了错误的决定,我去买齐了一应生活用品,包括桌椅、液化气灶、盆子和桶,其中一部海尔曼斯的女式自行车,就花掉了四百元,我把手里一千元的积蓄几乎花完了。
婆家的房子大,随便在院子里就能支棱起一个小厨房,我把新的液化气灶和煤气坛子一摆,就和公婆开始了新生活。
翠芝一家三口,他们单独买菜开伙,烧柴火灶。
我的凉床买了最贵的,25元一个,坐在上面清凉丝滑。
至于电视,我是有彩电的,放在娘家,我也叫我弟开车送到了婆家,我在卧室里看上了彩电。
我弟是跑荆州到宜昌的客车个体户,当他的中巴车进村的时候,那是相当轰动。
弟弟还把我的荷花牌洗衣机送来了,给我儿子买了一堆男孩子喜欢的玩具。顿时,我的物质用品,成了全村最完美的。
每天,都有人来我房里看彩电,借用我的洗衣机。各家抱着孩子的小媳妇,都成了我的好朋友。
她们笑语喧哗地奉承我,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就是下了岗,也比我们强上一百倍。我们这里,还没有富起来,别看娶媳妇彩礼要出一万元,还要给新媳妇买“三金”,其实不少人家是借的钱,婚后靠我们自己去还。
我说,叶白叶青两兄弟,是最省事的,娶媳妇都没有花钱,还赚到了。叶白如果不找我,回村找一个媳妇,休假时还得帮种地。叶青得了家居电器和自行车。
她们说,我们先前眼界不高,不然也找家里有退休工资的,或者有哥嫂在大城市,将来能帮衬我们出去打工。
为了气翠芝对我的冷漠无情,她们说我“胖”,我就开始“喘”,我说:“你们别看我才27岁,我其实已经上了十年班了,我上班的第七年,和我老公谈恋爱,第八年结婚。不管结不结婚,我都很会存钱的!”
“那你存了多少钱?”她们的兴趣,都扑愣着翅膀在飞,把我环绕在中间。
我说:“我每月工资六百多,还有奖金。”
其实,最初四年的工资,每月只有二三百元,这是我在夸大其词,虚荣心作怪。
“听说奖金有时还高过工资。”她们个个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真的没有一丁点嫉妒。
你们可以算一下,十年,一年存一万,十年是多少钱?
她们中的有一个惊得从小凳子上,摔到了地上。
我是存了钱,可是我婚前的收入,一多半都按月寄给了父母,帮助抚养了弟弟和妹妹。
婚后,连谈恋爱的时间,只有三年,我能存多少钱?这三年,我们还生育了一个11个月的儿子,吃穿用度,花费很大。
我说的话,故意叫翠芝听到,希望她对我态度好一点,结果她还是不理我。至于她儿子要玩我儿子的玩具,吃我儿子的好菜,她就装作没有看到。
我炫了一下富,全村人又睡不着了。他们闲着没事时,都把我说的收入,乘以二,那个“二”,就是我的老公叶白。
过了几天,大家聚到树林里,聊起了我的小家,以后到底安哪里?我说,我们是国企职工,住房是包分配的,明后年就要盖呢!我将来的小家,就在广州市。
广州,对江汉平原的她们来说,是一个享福的好地方。
她们判断未来事物的好与坏,喜欢与“是否享福”挂上勾。
当她们为我的房子松了一口气时,就开始恭维我婆婆:“叶妈妈,你一点不用愁了,你大儿子的单位,是要分房子的呀。”
婆婆听了很欣慰,但她想了几天,想不通了,她问:“小雪,你们都停工了,没有工程做,单位里哪来钱盖房子啊?”
是啊,如果长期接不到工程做,没有效益,盖房子又需要几百万,上千万的资金,谁出钱呢?
她这一问,就把我问住了。
这当口,村里的支部书记进了门,他严肃地说:“你抱上孩子跟我走,有村民举报,你这个儿子是超生,你到我们这儿长住,就是在躲计划生育!”
我下意识地看向门外,他的身后还跟着妇女主任桃枝,村里的会计。这是组团想从我这儿搞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