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带我走吧
新年过去一个多月，张旻走了，离开前李哲彦拉着他私下一起喝了顿酒。
李哲彦喝多了耍酒疯，抱着张旻的大腿叫着不要离开他，哭的稀里哗啦的。
张旻拖着腿上的重物艰难前行到路边拦下一辆车，把李哲彦送回家。
年后酒馆生意依旧火爆，纪南星近期发了一首新歌，是一首半古风的流行音乐，歌名叫雾林。
副歌部分融合了一段rap，是和哆咪音乐的一个新人一起合作的。
歌曲发布，直冲哆咪音乐榜单前十。
哆咪很看重纪南星，合作期间给了她许多资源，因此网友们给纪南星安上一个称号，“哆咪亲闺女”。
纪南星越来越出名，酒馆也跟着越来越火。
酒馆每天都是客人爆满，沈千树忙的头痛欲裂。
她劝纪南星要不专心搞音乐事业，别在酒馆驻唱了，但每每都被纪南星伶牙俐齿的小嘴给驳回。
张旻走了，这对酒馆来说是火上浇油，光是剩下的几人根本忙不过来，沈千树打印了一张巨大的招聘海报贴在酒馆门口，生怕别人看不到。
招聘消息一经发布，来应聘的人很多，但是都被杜淮左给pass掉了。
杜淮左眼光颇高，用人标准总想找一个能和他匹敌的，但事实又有多少人能像他一般如此全能。
久久未招到人，对于工作一向不积极的沈千树来说，是一场耐心的磨练。
连着忙几天，沈千树眉头常蹙，摇着摇酒壶的手腕都快折了。
她心里暗道，早知道开酒馆要受这种罪，老子就不干了！
杜淮左也真是的，有人来应聘就用呗，还挑三拣四。
以前他和李哲彦，还有张旻都是沈千树随缘招聘的。
她越想，心中莫名生起气来。
“你的酒！”
坐在吧台前的客人被沈千树吓得一愣，看着自己面前洒出几滴的酒，客人也是咽了咽口水，不敢说什么，干笑了两声，道：“哈，谢，谢谢啊。”
这沈老板还真是喜怒无常。
不管是人也好，还是事物也罢，最终都逃不过只要红了，是非就多了。
网友们开始讨论起青梨酒馆，因为沈千树这几日摆出的臭脸，引起许多顾客的不满。
有关于青梨酒馆的视频里，评论区大多是这样的……
「这个酒馆服务太差了！老板拽的和欠她八百万似的。」
「我上次去也是，来顾客了头都不抬一下。」
「我觉得还好哎，酒馆里的小哥还挺热情的，收银小姐姐服务也很好。」
「楼上的，那是你没接触到店里的老板，如上所述才是真实的服务环境！」
「无语，无语，出名的是南星啊，我看这酒馆老板就是飘了，没有南星谁会去她那喝酒？」
…………
关于这样的评论内容，最先看到的是杜淮左，他看着生气，又不得不承认这几天沈千树的态度确实很差。
杜淮左是了解沈千树，沈千树对酒馆的生意一向不是很在乎，人多了她也不会因此开心，人少了她也不会发愁。
但如果人是非常多的情况下，她只想辞职，只可惜她自己是这儿的老板。
有时候沈千树真的很像村口老大爷，以前酒馆生意还没有这般火爆时，她明明前一秒还在调酒，后一秒就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门口看夕阳。
对于酒馆的一切工作，她永远都是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摆烂，反正有没有她其他人都能忙的过来。
明明她是老板，但好像只要偷到懒了，她就觉得赚到了。
又或许是还在上学时，沈千树经常出去打工，所以早就厌倦了餐饮这种服务行业。
以至于现在酒馆收入暴涨，沈千树却觉得亏大发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江离也要离开了。
“这次出差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要不是我还想多留下来一阵子，许冠早就回去了。”江离坐在吧台前，沈千树对面。
沈千树低着头擦着手里的酒杯，嘴唇不自觉的抿成一条直线，许久才开口说话。
“什么时候走？”
“定的后天。”
沈千树点了点头。
江离望着她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什么来，可她只是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
江离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眸。
“明天酒馆放一天假，我们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沈千树说。
江离淡淡的“嗯”了声。
有些不舍的情绪在这之间，不知是谁的，或许面对面的两人都有吧。
这天晚上，江离没有像往常一样拿出她常挂在脸上的职业微笑，只是默默的在收银台帮忙结账。
原来一直笑着真的很累，她今天莫名感觉到很轻松。
她早就忘了真正的笑是什么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笑容对江离来说是社交工具，是传递友善的讯息，是向周围人证明她真的很开心。
笑，在她这里早就遗失了原本的意义。
但在沈千树这里，她找回了笑的意义。
再次面对沈千树，江离每一次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即便有时笑意未达嘴角，但那种愉悦的心情是没办法被忽视的。
或许不只是笑的意义，她整个人生的意义也在这里。
在那次的不告而别后，她的人生就已经失去了意义，不管在做什么，好像都和自己无关似的。
在青梨酒馆的这段时间里，她重新寻得了对生活的向往，期待着第二天的到来，期待着酒馆的工作，期待着与她见面。
沈千树身上有种无形的魔力。
-
翌日晚上，几人聚在酒馆，饭桌上所有人都沉默着。
江离在酒馆的时间也不短了，突然说离开，大家都有些舍不得。
良久过后，江离出言打破宁静，她举起酒杯，看向大家：“很抱歉在这么忙的时候退出战斗，能认识大家真的很开心。”
其他人跟着举杯碰了一下，随后江离一饮而尽。
见大家还是垂着头沉默不语，沈千树放下酒杯，道：“好啦，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别弄的这么压抑。”
杜淮左喝下半杯酒也附和着活跃气氛：“是啊，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来来，喝酒，吃饭。”
几杯酒下肚，大家脸上终于挂上了点笑容。
李哲彦喝多后又开始大哭：“江离姐走了，这酒馆就再也没人能护着我了。”
他觑着眼睛瞟了一眼其他人：“只有江离姐会照顾我。”
江离平时对谁都很温柔，自从她得知李哲彦外婆去世后，江离就格外更照顾李哲彦一些。
她觉得这个小孩真的很不容易。
李哲彦是个重感情的人，如今经常关照他的大姐姐要走了，他自然是万般舍不得。
看着哭出鼻涕泡的李哲彦，江离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李哲彦喝的脸颊通红，支撑不住沉重的脑壳，一头栽在桌子上，望着面前酒杯上滑下的水珠，嘴里嘟囔：“一个两个的，都走了，你们是不是约好的。”
他倏地又抬起头，看向杜淮左和纪南星：“你们是不是也要走？”
他又耷拉下脑袋，声音越来越小：“不是说这里是家吗，可是你们都走了，都说是回家，回哪里的家嘛，只有我没有家吗……”
他声音小到似是从嗓子眼里抠出来的，接着又说了什么已经听不清了。
江离坐在他身边听的真切，垂下眼眸轻抚李哲彦的后背。
其实，我也没有家……
这晚，江离喝了好多酒，醉的失了态。
吃喝的差不多，大家都散了，杜淮左扶着醉的不省人事的李哲彦，纪南星没有喝酒，她一个人打了一辆计程车。
沈千树扶着江离站在路边叫了一个代驾。
“你回哪儿？”沈千树问江离。
车上，江离靠在车窗上摇了摇头。
“是回你父母那儿吗？”
江离摇头。
“那你和许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江离摇头：“你送我回宿舍吧。”
沈千树被她逗笑：“你都毕业了，还哪里来的宿舍。”
“我没毕业……”
是啊，她是没毕业，还没等到毕业就被父母送去了外地。
江离醉成这样，不管沈千树说什么她都答非所问，沈千树只得把她带回家。
下了车，江离踩着高跟鞋走路摇摇晃晃，沈千树想去扶她，她推开沈千树，非要自己走。
一个趔趄崴了脚，她就跟不知道疼似的，稳住身子，继续往前走。
走啊走，她倏地腾空了，跌在沈千树怀里。
沈千树抱着她三两步上楼。
江离躺在沈千树怀里，望着她的侧脸，一时间八年前的沈千树与如今的沈千树重合。
以前是她一时兴起让沈千树留了长发，如今已经被她剪短。
以前沈千树的脸蛋有些肉乎乎的，现在早就脱了那股子稚气。
江离嘴角染着笑，好像现在抱着她的是八年前的沈千树，是属于她的沈千树。
到了家门口，沈千树正欲把她放下开门，脖子却被江离双臂揽住。
江离眼里盛着点点泪光，声音轻柔，好像一阵风就能带走一般。
“千树……我爱你。”
她挂在沈千树脖子上的手借力凑近沈千树，轻轻贴上她的嘴唇。
一阵酒气里掺着丝丝小苍兰的香气缠绕在呼吸之间。
江离微凉的嘴唇碰着沈千树温热的唇。
沈千树被突如其来的一吻惊得身体猛然一僵。
反应过来后迅速放下江离，连连后退几步。
“江离！”沈千树带着怒气，满脸不可置信。
江离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缓缓向沈千树走近，轻轻攥住她的衣角，尽力克制着颤抖的声音：“千树，我是江江啊……”
她抬头望着沈千树，昏暗的楼道里月光照在江离脸上，滑落的泪滴好似根根银线。
“千树，你说你爱我，好不好。”江离的语气近乎是在乞求。
沈千树看着眼角发红的江离，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叹出。
她抓住江离的肩膀，眼底泛起一层浅浅的光：“江离，你知道我现在像什么吗？”
“我他妈的像个小三一样！”
“这样真的很没劲。”
“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你看清楚，我是你的前任，我们在一起的那三年不是过家家！”
“我不知道你当初是图一时新鲜和我在一起的，还是别的什么，如果你还听不明白，我告诉你，你结婚了，我们现在的行为算是在偷情，你懂了吗？”
“你认真看着我，我们不是朋友，我也不是你孤单寂寞时的玩物。”
沈千树抓着江离的肩膀，一直将她逼到房门上。
听着这些话，江离不断的摇头，用力的摇头。
她无力的靠着门滑落坐在地上。
“不是的，千树，不是的……”
她握着沈千树的裤脚，一遍遍的重复。
“不是这样的，千树。”
江离抬起头，已经哭的不成样子：“千树……你带我走吧，我真的好累，好想你。”
“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
江离醉了，醉的都不知道怎样向沈千树解释。
她无法对沈千树诉说真相，也无法留在她身边。
这五年来，她何尝不是和沈千树一样。
看着坐在地上的江离，沈千树终究还是心软了，她蹲下身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
“你喝多了，地上凉，进屋吧。”
江离把头埋在沈千树肩膀里，哭的说不出话来。
……
哭了太久，江离累了，借着醉意沉沉睡去。
沈千树帮她盖好被子走出卧室。
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她望着阳台上的白纱。
江离过的开心吗？不开心吧，她一直都是在笑着。
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沈千树想破头也猜不到，明明以前最了解她了。
你带我走吧……
这句话绕着沈千树的脑袋，迟迟不肯消散，吵的她睡不着。
原来这些年里，她也在想她啊。
沈千树看着窗外，一直到天亮，才躺在沙发上睡去。
梦里，月亮散着清冽的微光，月下少女温柔深情的说：“江江，我们结婚吧。”
江离哭红的双眼望着沈千树，喃声道：“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
沈千树猛然惊醒，发现外头的太阳已经升的老高。
房门口传来纪南星和江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