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多么可怜
宁城公安局。
因为知钗的嫌疑被排除，所以她被放了出来，然后，庄晚上和明殊他们便来到崇止的审讯室。
知钗坐在公安局的前厅，旁边是些醉酒闹事或有着纠纷的普通民众，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缩着身体坐在一处，感到不安。
她应该回家的，已经很晚了。
但——知钗拨通了白嘉宁的电话。
她想要替崇止摆脱嫌疑，可惜电话却直接转入留言箱。
意料之内的事，知钗起身走到警局外。
此时仍在下着滂沱大雨，空气潮湿，阴冷的风吹来，知钗刚要走下台阶，就被一人叫住。
“很晚了，要我送你回家吗？”回头一看，居然是叶明殊。
“我没想回去。”
“嗯？”明殊眨眨眼。
就听到知钗说，“我只是想到外面走走，冷静一下。”
“但现在凌晨两点了”
“那我在这站会儿，有小卖部吗这边。”
“有，我陪你去，”明殊说完，回去拿了把伞，将知钗拉到伞内。
知钗对这个年轻警官的好感在上升，柔声问，“不要紧吗？现在陪我出来。”
“没事，我本来就没出什么力，”明殊说着，微微垂下眼。
“你是刚毕业不久吗？”
“有两年了。”
“那也不算久，慢慢来，”知钗侧头看向她，“我觉得女孩子能做这个工作，都很了不起。”
“是、是吗？”明殊想起前段时间，她在处理人口贩卖的那桩案子时发生的事。
差点就失控了呢
“你应该身手很好吧？”忽然，又听到知钗说。
“还可以吧”
“能在崇止手底下做事，肯定很不错，不要谦虚。”
“老师他是很厉害”
“你也很厉害。你想，很少有女孩子像你这样身手敏捷，当警察要具备很多种技能，要勇敢、大胆、细心，不能像我刚刚在警局那样，”知钗一顿，右手忽然握住明殊撑着伞的手，“我怕到发抖。”
“李小姐你”明殊眉尖一颤，她的手怎么会抖成这样。
“刚刚在我家，发现我不对劲，走过来安慰的，只有你。”
知钗说完，便走出她的伞，跑进便利店。
明殊看着她买了一包烟。
知钗原本想当即就抽，但因为明殊在她身旁，便打消念头，和她走在回警局的路上。
谁都没说话，知钗正好趁着这机会，缕清紊乱的心绪。
从一开始白嘉宁登门拜访她家，就在为今天作准备。
刀是在那会儿丢的，对方为什么非要住在她家？是要趁她不注意，去拿那把刀——因为上面满是崇止的指纹。
就算有知钗的指纹也无所谓，因为她不认识方萍洲，不会影响最后崇止被陷害的结果。
然后就是约她到医院见面，将她带去文华，告诉她发生在那儿的命案。
嘉宁觉得以萧崇止的作风，不会对判决有任何异议，更不会去找案件的检察官。所以嘉宁要利用知钗，促使崇止对这件案子上心。
最后便是今天来找她去吃饭，这点知钗没想明白，暂且将它丢到一边，回到最根本的问题——为什么要陷害萧崇止？
车子行驶在万盏灯火的街上，嘉宁仰着头昏昏欲睡，旁边的手机却无声亮起。
他没察觉，等到车子到达目的地后才睁开眼，看到手机上的消息。
——我没说错，你是在埋怨他。
“哈哈，”看到发件人的那一刻嘉宁笑了，可攥住手机的手指却在收紧，青筋从脖子上拔起。
远处两盏昏黄的灯像倒影在眼里的两团火，嘉宁明明在愤怒，唇角却是上扬的。
他和萧崇止，曾做了十年朋友。
白嘉宁虽然有底气背弃信义，走上一条看得到尽头的错路，但不代表他不曾犹豫、害怕过。
所以偶尔也会想，如果你也在就好了。
可为什么你非但不理解我，还要和我闹掰呢？
非要逼着我去埋怨你。
这情绪像一条毒蛇，日夜折磨着嘉宁，而他自认自己已经无药可救，只能用这样卑劣的手法去报复萧崇止，以求发泄心中愤怒。
多么可怜啊。
知钗是一面抽着烟，一面将那条信息发出去，期间有几个男人走过来问她要烟，被她躲开了。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暴躁的父亲，她有些惧怕男性。
崇止是个例外，知钗想着最近身边发生的事，白嘉宁也问过她为什么不害怕自己。
原因她无声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烟掐灭。
审讯室，崇止的嫌疑已经没那么重，他杀方萍洲的动机其实不太明显。
如果说他是因为方萍洲包庇犯人，将本应受罚的谢廷玉从判决书里剔除，就动手杀人的话，那说服力未免不够。
等等——灯光大明的审讯室里，庄晚上忽地抬头，“谢廷玉！我们把这个人忘记了。”
“这个名字”小江喃喃，他好像在哪见过。
“去找方萍洲的手机，看他今天有没有和对方联系过，”崇止道。
“有！”小江立刻被点醒，转身跑出去拿死者的手机。
“阿司，你去查查谢廷玉的踪迹，”庄晚上扭头看向旁边，然后又望向崇止，“你说”
“白嘉宁肯定会对他动手，”崇止沉下脸来。
之前银行抢劫的案子，涉案嫌疑人都曾有过犯罪记录，但都得到了和罪行不相匹配的刑期。而人口贩卖的案子里，经过查证死亡的两名犯人也有过黑历史。
白嘉宁不会对无辜人士动手，他有自己的筛选条件，只会对那些逍遥法外的人下手。
所以——“早该想到谢廷玉了”庄晚上喃喃。
“庄队，我试图联系谢廷玉，但他的家人都说没看到他，他手机的最后一次通讯记录，是和”
“和方萍洲！”阿司正要说着，却被小江打断。
“手机的ip地址有吗，”崇止问。
一分钟后他得到答复，“最后一次通话是在一小时前，建南路那一带。”
“去搜搜。”
庄晚上带着明殊走了，小江留在审讯室内。
崇止仍在思考，大张旗鼓地要陷害他，对谢廷玉下手，案子并没有完。他不觉得白嘉宁是要让他成为最后的替罪羊，如果白嘉宁真是杀死方萍洲的凶手，他要怎么脱罪呢？
又或者说，他要让谁来做那个替死鬼？！
昏黄的灯光，偌大的房子里落地窗被打开，泛着雨丝的风吹进来，扬起一旁的窗帘。
嘉宁盘腿坐在走廊里，他很瘦，穿着件不合身的白t恤，宽大的领子让锁骨和胸骨一览无遗。
地上摆着幅油画，色调很阴暗，只见漆黑浑浊的水里，有个人正在燃烧，他身形扭曲，半边身子蜷缩，半边身子却是张开，似乎在挣扎，又似乎在哀嚎。
——正是李知钗送去美术馆的那幅作品。
在猜到白嘉宁做出什么事后，她便建议他去看一看。
而实际上在知钗离开美术馆不久，嘉宁便将她的作品拿走了。
这时，外面雾雨蒙蒙的天气变了，白色的大月亮终于是悬在空中，今天农历初八，是仅有一半暴露在世人眼前，另一半被黑暗吞食的上弦月。
崇止说，“将今天下午出入方萍洲那个小区的监控调出来，还有谢廷玉的通话记录。”
“这”小江有些为难，再怎么说崇止现在也是嫌疑人。
“按我说的去做！”
之前两人合作过，在那桩人口贩卖案上，崇止也曾吼过小江。而如今过了十几天，居然又旧事重演，小江一哆嗦，转身出去找平板。
崇止凝视着监控录像，手指一处，“这是谢廷玉的车子。”
小江探过头去，瞪大眼，“还真是！时间是下午四点十分进入小区，在萧哥你之前！”
“庄晚上说李知钗和白嘉宁通话的时间，是在四点十六分。假设那时候白嘉宁已经在方萍洲家里，而方萍洲又和谢廷玉有联系，那后者很有可能会撞见白嘉宁”
不对，崇止想，白嘉宁不可能会出这么大的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