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悲喜
“这倒是新奇。”李念芹轻轻喝了一小口，由衷赞叹道。
“这是模仿鞑子的奶茶，他们奶茶是咸的，而且喜欢往里面加上一些炒米和肉，我怕不合这里的口味，故而稍作改良。”宋鹤轩解释道。
“这饮品就和鞑子那里的名字一样叫奶茶？”
“对。”
“这里停业一天倒是损失不少银子吧？”李念芹的注意力立刻就转移到盈利和银子上面去了。
“还行，就几百两，但是能让娘过得开心损失些银子又有什么呢？”
听了这话李念芹笑了好一会，缓了口气神色落寞道：“几百两？唉，当初我们李家落难的时候就连见到几百两已经是一种奢求了。”
李念芹曾经跟宋鹤轩简单提起过这件事，李家先前是北边的一个显贵，家里人犯了事，不少人流入教坊司，少部分靠着藏下来的银子上下打点被流放到了这里。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擂。这话说的就是那么一回事。”李念芹叹了一口气，讲述起了她家族的辛秘。
“我的舅舅是吏部的一个侍郎，只差一步就能到掌管官吏升降的‘天官’位子。我们李家也是靠着我舅舅的显贵谋取了不少的利益，我父亲更是做到了四品京官。”
“也不知道是涉及到了谁的利益，我的舅舅就被万历爷下狱了，我们李家本家是在河南，京城只有我父亲一人。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河南，大家伙都说我们李家要倒了，连和我们李家有着商业往来关系的人也开始寻找另一家合作，铺好后路。”
“家里经常说我舅舅能力通天，谁都不相信，可以说是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事实就是事实，随着人们肆意的议论，眼神中的嘲讽，任凭我们不管多么不愿意相信，都不得不相信了。”李念芹说完这话停顿了一下，宋鹤轩和苏诗然静静的坐在那里，屋子里面很静。
李念芹似乎是口渴了，喝了一口茶，缓了缓继续说了下去：“我的舅舅和我父亲已经下狱几个月的消息被我舅舅的亲信传到了我们家，消息很快就传开，官兵也软禁了我们全家。全部的人都开始疏远我们李家，就连当初已经和我定下婚约的张家也将婚书退了回来。我的祖母听说这件事后气的卧病在床，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生意也是受到了各处的打压，明显入不敷出……”李念芹又停顿了许久，继续道，“那一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云彩洁白无暇。官兵很快就闯门而入，两个太监扯开一道圣旨，待到全家跪下，一个老太监开始念了起来。人人心中都很忐忑，只记得听到将我舅舅腰斩，我父亲斩首时我的母亲晕了过去……”
“家产充公，女眷进教坊司。家里人是宁死不受辱，我是嫡长女，使了银子跟随家里男丁被流放到了这里。”
气氛很沉闷，李念芹似乎是将此事看开了，倒没多少愤懑，说道：“为什么要在这里提起这件事呢？就是要告诉轩儿朝堂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大明越来越烂，谁知道大明还能享国几年呢？现在最主要的目标是搂银子，稳妥的搂银子，可记住了？”
商人重利且短视，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宋鹤轩点了点头，说道：“记下了。”
苏诗然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李念芹看到后拿起手帕擦了擦苏诗然脸上的泪，叹道：“这也是一个可怜人。”
路上的苦难不是几句话就能概括的，李念芹命大，全家流放到这里的就她一人活了下来，苏诗然命好，凭借出众的样貌受到了路途上绝大多数资源的分配。两个命好且又命苦的人倒是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
随着晚饭时间过去，街上的行人不减反增，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娘，要我说啊，我们几个还是穿上几件朴素些的衣服吧，穿着这衣服别人不偷我们偷谁？”宋鹤轩提议道。
“番禺这处宅子有适合我的衣服？”李念芹反问道。
“没有。”
“这群家丁是没有吃饱饭？”
“我感觉今天他们吃得能顶上吃三顿的。”
“那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他们跟着我们别人都会躲避我们，没有些许的自由，玩都玩不痛快。”
“少爷，夫人可不只是在这里玩的。”苏诗然一语惊醒梦中人。
“那不知母亲大人能否让儿子做您的向导呢？”宋鹤轩也回过神来。
“甚好，甚好。”李念芹抻了抻袖子笑着说道。
夜市现如今已经没了时间的限制，蜡烛灯油的消费很高，倒是引得周边州县来此贩卖蜡烛。
苏诗然也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向着李念芹耳边说了几句李念芹笑着应下。
“轩儿啊，你个大小伙子出现在女人堆里也不像话，你自己去玩吧。”
宋鹤轩看着苏诗然在那得意洋洋的笑着，摇了摇头，带着十个家丁离开了。
街边有卖糍粑甜糕的，宋鹤轩买了一些。羊肉串也是有卖的，三文一串宋鹤轩买了一两银子的肉串，贩子最后还赠了十串。
跟着宋鹤轩的家丁每人都能吃到一些食物。
说书的今日讲得是《三国演义》，当讲到关公过五关斩六将的时候，人群爆发出一阵阵的喝彩声。
宋鹤轩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吃着小吃，也投入了进去。这古人说得书确实不错，只要闭着眼睛就能跟着说书人的语气身临其境。嘴中模仿的马的嘶鸣声和马蹄敲打在地面上的声音惟妙惟肖。宋鹤轩在这片说书的区域倒没有听到中学课文《口技》的那样的情景，不都是说古人挺污的吗？
苏诗然倒是喜欢看杂耍的，李念芹便随着她一起去看，她们手里的吃食倒是没停下，李念芹所处的位置以及所处的年代就注定她看不了这些市井小民的人生百态。当石头从眼前精壮汉子的胸前碎裂开来，苏诗然惊喜的叫了起来，而李念芹确实吓得面色苍白。
“再来一个！”李念芹声音不大的向前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