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身世（一）
方青竹以为有人要来工地应聘，忙按了接通键。
“喂！你好！”
对方却一阵沉默，方青竹以为对方拨错了电话。
准备挂机时，却又听到一句。
“你是方青竹吗？”
“我…是，怎么了？请问你是要来应聘的吗？”
对方却继续问道：“你是从省南县区出来的？你母亲是何静茹？”
方青竹顿时迷惑了，这人是谁？怎么知他的身世？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打这通电话？
“请问你是？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是你父母的一个朋友，受人所托，想谈谈关于你的身世，电话里一时也说不清楚，我想约你见一面。”
方青竹握手机的手微微发抖，情绪剧烈起伏。
另几人担心地看向他。
好一会儿后，方青竹才答道：“这个…我身世没什么好说的，要见面，让何静茹自己来找我。”
“好！在哪里找你？”
“深市区工地。”方青竹未多加考虑便答道。
方青竹不待对方再说什么，啪的按了挂断键，他没心思再在这里喝酒吃饭，只想回去躺在床上整理下情绪。
“虎哥，几位兄弟，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先回房了。”
“青竹哥，遇到什么事了？有事你吭一声，兄弟们会给你撑起。”张磊担心地站了起来。
方青竹心乱如麻，心不在焉地道：“没啥事，你们几个在这吃好喝好，不用担心我。我…我先走了。”
回到宿舍，方青竹匆匆洗漱完，躺在了床上，往事如烟，一幕幕在他眼前重现。
何静茹已经离开他二十多年了，在他心中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他只记得她很爱静，很瘦，说话声音很细很好听。
她很爱哭，他记得她离开他们父子时，哭得一塌糊涂，她离开家乡时，拉着他，在那条土路上走了很远很远，到最后，她掰开他的手哄他：“竹儿乖，让妈妈先回去，妈妈回去稳定了后就来接你。”
走在后面的父亲过来，红着眼眶将他抱开，“竹儿，听妈的话，妈妈会回来接你的，她一定会回来。”
他记得父亲说这话时是勾着头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何静茹对父亲说：“拜托你了！”而后迅速走开，一路小跑着离开了他的视线。
“何静茹，你过得好吗？我和父亲等了你二十几年，父亲因你而死，因为看了你寄给他的那封信，骑车时心不在焉掉进河里淹死了。也不知你听了，会作何感受。”
“何静茹，和你见面，并不是因为我想你，只是因为我想骂你。”
想这些想得头疼，方青竹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干脆起床点燃支烟。
站在宿舍过道上抽，眼前又浮现出小时候的画面。
父亲死了，他看着他停在门板上，看着他被埋入黄土垄中，那时他已哭不出来了。
伤痛像潮水一样蔓延过心脏，方青竹急忙抽一口烟，平复一下情绪，他以为隔了这么多年，那时的感受，他会淡忘那么一点点。
心却还是这般疼痛。
一只大手默默地抚上了他的肩膀。
“给支烟抽！”
张元虎神出鬼没般站在他后面。
方青竹甩过去支烟，戏谑道：“你还不睡，跟个夜猫子似的。”
张元虎叹口气，“唉！和你一样，心里装着事，睡不着。”
方青竹给他把烟点燃，笑着道：“虎哥，工程上的事不能急，这几天是有点窝工，焊工拖了进度，新的焊工正在招，今明两天，应该有人来了。”
张元虎拍了拍他，“辛苦了，青竹兄弟，唉！怪我，资金不够，工资给人开不到位…”
方青竹宽慰道：“明天我亲自去人才市场，一定要捡两个人回来。”
“青竹兄弟，哥相信你会把这难题帮我解决了。”
“青竹，家里是不是遇到啥难事了？需要钱的话，你吭一声，太多哥拿不出来，但几万还是有的。”
张元虎吐了个烟圈，眼神明亮诚恳。
方青竹看着黑暗的苍穹，群星闪烁，他想其中有颗星，一定在照亮着他，他轻声道：“谢谢虎哥的心意，我需要钱，会找你的。”
“青竹，哥嘴笨，也不知你心里有什么事，说不出什么话来宽慰你，但是，兄弟你听着，即使天要塌下来，即使哥力量微弱，但哥会站在你身边，拼力和你一起顶着。”
张元虎声音很低，言语真诚，方青竹疼痛的心被暖了一下，他轻声说：“哥，谢了！”
但心里的事，他却还是不想说出来，不是他对张元虎敞不开心扉，而是那些痛他真的不想说。
两个人便默默地抽烟，许久后，张元虎看着远处的天空，眼神闪亮地说：“青竹，你相不相信，将来，深市这一片天空，会是我们的天下。”
他说得激情昂扬，方青竹被他的热情感染，坚定地道：“嗯，哥，我会配合你，实现你的雄心壮志。”
张元虎又拍拍他，“青竹，不是我一个人的雄心壮志，是你和我，是你和我强强联手，兄弟，我没看走眼，你就是一颗隐藏的明珠，你一定会发光，相信自己。”
“海市，我们会重返海市。”张元虎吐出口烟圈，眼晴里燃着熊熊烈火。
方青竹却没那么大野心，他只想多挣点钱，在深市安稳下来，然后把张圆接来，买个大房子，再把大伯父大伯母接来，安享晚年。
但是张元虎要做什么，他方青竹会尽量帮他，张元虎雄心壮志要成为一方霸主，方青竹选择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他会尽自己所能支持他，哪怕默默地做他的垫脚石。
“哥，不管我是明珠也好，普通的鹅卵石也好，只要能帮到你，哪怕做个垫脚的，我都甘心情愿。”
方青竹的眼睛也亮闪闪，清澈纯净，一如孩童。
“青竹兄弟，哥，对不住你了。”张元虎忽然说了一句，猛的双手搂住了方青竹的肩，两个大男人竟紧紧抱在了一起。
方青竹也没将这一句话往心里放，张元虎也没作解释，两人只抱了一瞬，张元虎便松开了他，笑着道：“兄弟，赶紧回去睡觉，养足精神，才好做事。”
方青竹点了点头，各自灭了烟蒂，回房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