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底线
以方青竹在外面跑了多年供销的经验，直觉告诉他这人说的带他找钱一定有蹊跷，他于是拐着弯问：“兄弟能帮在外面找短工做？”
那人神秘地笑了笑，说：“短工哪是那么好找的，你看这高架桥下这么多人，人人都想找短工做。”他下巴朝桥墎边躺得密密麻麻的人扬了扬。
然后他凑到方青竹耳边，压低声音，“不想饿肚子的话，咱们得另辟蹊径。”
方青竹心里明白了，他眼尾已经扫到那人旁边还有两个家伙一直在注视着他，他们是一伙的。
鸡有鸡道，狗有狗道，他不想参与这伙人，也不想打听得太清楚，为防纠缠，他决定将话说明。
为防自己吃亏，他没敢直接拒绝，而是装着十分胆小的样子说：“我…我这人胆子小得很，老实说吧，以前在工厂偷颗螺丝钉都不敢。兄弟，我…明说吧，违法犯纪的事我…我可不敢做。”
那人看他的眼神瞬间带了鄙夷，将烟头啪的一下弹到方青竹的裤脚上，骂了声：“孬种！”
狠狠朝他吐了口痰，然后朝旁边那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个人相继离开了这里。
那三人离开后，方青竹已经没有了睡意，再找不到工作，明天就要饿肚子了。
他收拾了东西，出了高架桥，往城里走，他不敢再坐公交，公交一次几元，来回几趟，今天就得饿肚子。
方青竹今天去的是这片地区的工业园，他走了许久许久才到。
在一家电子厂里，还没进去，便看到门口站了许多像他一样的人。
门卫很粗暴，像吼犯人似的吼道：“都给我快点滚，不需要人了，再堵在这里，我们要报警了。”
这里是没什么指望了，他又往前走到一家机械厂门口，心想自己是开床只的，进去给老板说说也许有机会。
没想到门口同样堵满了人，照样是被一顿吼。
又走了四五家，都是人满为患。
好不容易有一家需要跑销售的，门卫放他进去，和招聘经理什么都说好了，到最后人家问他要文凭，方青竹尴尬地道：“我是…技校毕业，技校毕业证能不能行呢？”
招聘经理立即满脸可惜地道：“不行，我们要的是大学本科文凭，直接给你说吧，大专都不行。”
“不好意思哈，这事谈不拢了。”
然后人家立马对门卫说：“去喊下一个进来。”
方青竹只得不甘心地走了，心里暗自悲叹：“这是天要绝人之路了。”
接连又是几家应聘销售，都以同样的理由被拒绝，简单的流水线操作岗位几乎都人满为患。
他去了几家机械厂应聘开机床，人家都要求至少会开两三样床只，他说自己可以学，人家不耐烦地说没有那功夫让他学习，他忘了这是一线城市，人家的节奏不容许带学徒。
方青竹在这里奔波了一天，在傍晚的时候，拖着疲倦的身躯，肚子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早上只啃了个馒头，中午没吃饭，只喝了瓶矿泉水。
看着三三两两的工人下班，看着一辆辆小车从工厂里出来，他多么羡慕，若是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多好，哪怕是个打扫卫生的也行，也不会去睡大街、饿肚子。
走到高架桥时，身体已疲惫得快麻木，在路上买了个馒头，买了瓶水，身上只剩下了两元钱。
躺在桥墎下啃馒头，馒头要啃到一半时，身边来了个年轻女人，痴痴地盯着他的馒头说：“大哥，给我一半吧。”
见方青竹没吭声，那女人又说：“大哥，我用身体交换。”
半晌，方青竹咬了咬牙，将那半只馒头给了女人。
女人将馒头塞进嘴里，指了指方青竹盖在身上的大衣，示意撩开它，“就在这里坐吧！”女人说。
“没心思，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方青竹裹紧了大衣，翻过身要睡觉，女人却坐下来撩他衣服，要往他怀里钻。
“滚！”方青竹吼道。
女人讪讪地离开。
方青竹却睡不着了，想起了读技校时，他每周周末会买一个肉饼子，分一大半给韩小玲，然后看着她津津有味的吃，看她吃得很满足，他心里甜滋滋的。
“还真傻！”他苦笑着嘲笑自己，傻了这么多年。
现在她另攀高枝，自己却被她害得流落街头。
正想着，忽然听到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让他一阵脸红心跳。
“快点，该我了。”他听到一个男声急促地说，这声音他识得，正是昨晚找他入伙的男人。
“大哥…我以后…想跟着你们混。”起先跟他要馒头的女人的声音。
“以后…我天天给你们提供服务。”女人又说。
男人讪笑着说：“行！”
“今晚去汽车站。”一个男人说，“一会儿就行动。你跟着我们去，先说，不要吓得尿裤子哈。哈哈！”
方青竹心里暗骂：“一群渣滓。”
几个男人战斗完毕，带了女人往高架桥南面去了，那边通往汽车站。
方青竹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感觉尿憋得急，起身去小解。
这里睡满了人，男女老少皆有，他可不好意思在这里小解。
他迷迷瞪瞪往高架桥南面走，南面是一片河沙地，还未开发，堤坝边三三两两地停了些车。
他选了个灌木丛，一泡尿还没尿完，便听到身旁一阵打砸声，离他几米处停着辆小车，里面的一对男女被揪了出来。
“把钱交出来！听话点，不然剥了你的皮！”
“快点，老子们没有耐心！”
他听出这是刚才那几个男人的声音。
”交！交！我们交！别伤害我们！”男人惊恐地说。
“这妞挺正点，要不要…”
“少惹事，拿了钱就走。”
然后是一顿乒乒乓乓拳打脚踢的声音，一个男人说：“他妈的老子最恨这种偷情的了。”
“钱也给你们了，不要打我们了。”
“不要打了，呜呜…”
男人女人求饶，几个男人打痛快了后，耀武扬威地离去。
方青竹看着那对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女，忽然就联想到了张宇和韩小玲，他暗骂了声：“活该！！”
他回到高架桥却左右睡不着了，肚子咕噜噜叫，很饿。
明天去城里再碰碰运气，不管什么活，只要能给口饭吃，他都愿意干。
清晨，用仅剩的两元钱买了个菜包子吃，这下子，他真的是身无分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