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失魂
面对三大爷嫉妒的目光，李震再次变得木讷起来。
知道他这德行，三大爷也不着急，歪着脑袋等他回答。
见躲不过去，李震反问道：
“啥书？什么玩意？”
三大爷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旋即又眯起了眼。
“老太爷对你那么好，你会不知道？”
“不知道。”
李震回答的异常简练。
三大爷嗤笑一声，对李震拙劣的演技表示不屑。
“那你怎么会刚才那一手？”
李震恍然，原来三大爷关心的是这个。
于是他回道：
“照猫画虎罢了，你会，我也会。”
三大爷老脸一红，联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顿时满脸尴尬。
“只不过，我画的好像比你好。”
李震继续补刀。
“你……”
三大爷气得一瞪眼，想骂他两句，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板着脸，谁也不理谁。
一路无话，队伍终于安全回到村里。
李震住在一间破院落内，这院子解放前就有了，大地震的时候居然没倒。
以前是公社的驻地，改革后公社改村，换了新址，院子便空了出来。
将腰间别着的唢呐放好，李震从院井里打了水洗漱了一番，这才弄了些吃的填了填肚子。
农村的生活异常单调，吃了晚饭就没事可做了。
躺在土炕上，李震脑袋里琢磨着一天内发生的事情。
下午埋的姑娘他是认识的。
她叫刘美娟，和李震一个高中的，只是两人平时没什么交集，基本上没说过话。
即便如此，她的突然自杀，李震仍颇感意外。
那姑娘不像一个会寻短见的人。
不光如此，死了也就罢了，居然短短时间就变成了厉鬼？
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不寻常的可不止刘美娟，还有李震自己。
从小到大，他可不止一次遇到过这种事情。
每每有脏东西想要加害他，最后都会被他反噬。
当然，这些事情李震一直深埋心底，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
他怕吓到对方，让自己显得更特殊。
其实李震是个外表沉默，内心却火热的人。
他也曾渴望和常人一样，可每每对着镜子尝试，都会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
原来强挤出的笑容，是那么的不和谐，甚至透着有些诡异的恐怖。
小时候，他也哭着问过老太爷，为啥自己不会像别人那样笑。
老太爷却板着脸说：
“笑有什么好的，你看老太爷我就不爱笑，尤其以前杀鬼子的时候，看到我笑，小鬼子就只有哭的份儿。”
于是李震便不再纠结，自己为啥老是一副冷漠脸。
他又想起三大爷提到的那本书，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东西。
李震没有撒谎，他确实没听老太爷说过。
不过既然知道了，以后有机会自然要向老太爷问一问。
一阵胡思乱想，半梦半醒之间。
忽然，一阵女人的叫声将李震惊醒。
那个声音他很熟悉，是二蛋娘。
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便到了自己院外。
李震出门查看情况。
旋即得知，李二蛋疯了。
听二蛋妈说，李二蛋回家之后，吃了几口饭便回屋躺下了。
二蛋妈以为儿子忙活一天累了，也没在意。
谁知就在刚才，李二蛋突然从炕上蹦了起来。
疯了似的冲到院里，连喊带叫。
嘴里说什么“她来接我了，我要下去陪她。”之类的胡话。
然后，还用双手挖院里的泥土往嘴里塞。
家里人想把他拉住，可原本就身强力壮的李二蛋，如今力气更是大得吓人。
二蛋爹妈怎么拉都拉不住，二蛋妈这才跑出来喊村里人帮忙。
李震听罢暗道不好，拎起唢呐便跟着二蛋妈往她家里跑。
此时，二蛋家院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为首的正是三大爷。
再看二蛋，已经被村里的壮劳力们捆了起来。
此刻他还咧着嘴，满脸笑容，一副痴傻的样子。
看到李震进门，三大爷瞥了一眼，旋即冷哼了一声，侧过头去。
朝院里的乡亲点了点头，李震径直走到二蛋身边。
只见二蛋嘴里塞满了泥土，扣都扣不干净。
看到李震走到跟前，他竟然诡异地笑了。
“二蛋。”
不理李震的呼唤，二蛋只是朝着他笑，眼神中还有一丝挑衅的意味儿。
此刻，二蛋爹瞅着儿子摇头叹气，二蛋妈除了哭还是哭。
院里的乡邻七嘴八舌，有说是“失心疯”的，有说是“鬼上身”的。
这时，三大爷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口浓痰。
“都安静安静。”
听到三大爷发话，院中顿时静了下来，只有二蛋妈的哭声分外明显。
三大爷瞥了一眼，皱眉道：
“二蛋妈，你哭啥啊，人又没死。”
不说还好，话一出口，二蛋妈的哭声又高了几分。
“败家娘们儿。”
三大爷骂了一句，不再理会。
随后，他将吹鼓队今天的遭遇，以及二蛋的所作所为给大伙讲了一遍。
当然，他避重就轻，将有关李震的部分故意弱化，拔高了自己的存在感。
众人听罢，这才恍然，原来二蛋不是平白无故的发疯。
随后大家又将目光重新聚集在三大爷身上，都等着这位大能人给出出主意。
赚足了眼球儿后，三大爷点了支烟，深吸了两口。
不料，劲儿大了，呛得他连咳几声。
缓了半天，这才说道：
“我看啊，也不是啥大事，八成是二蛋这孩子受了点惊吓。”
“一会儿啊，我过个阴，帮孩子把魂儿带回来就好了。”
三大爷说话的语气极力地保持轻松，仿佛“过阴”如吃饭拉屎一般平常。
说到“过阴”，院子里有年长的人。
纷纷张大着嘴，挑起大拇指，夸赞道：
“嘿，三儿，真不愧是咱村的大操儿啊，连过阴这本事都会了？”
“我还以为，这玩意只有老太爷会呢。”
“可不咋地，老太爷不是常说，学这玩意的人五弊三缺，所以他打算带到棺材里么？”
“那谁知道呢，一会三儿给咱露一手，也让咱开开眼。”
书中暗表：所谓过阴，在当地民间又俗称入梦，是一种沟通阴阳的手段。
过阴是行里人的专业术语，指消耗活人的阳气，损耗阳寿来换取沟通阴阳的能力。
虽俗称入梦，可过阴之人并非真的做梦，也不是所谓的鬼上身，而是进入阴间与阳间交界的混沌地带，是为阴阳界；
阴阳界是一个混沌空间，用现在时髦的话讲，它是与阳间、阴间重叠的量子状态。
当阴阳界靠近阳间，并与阳间发生重叠时，就会被阳间人看到，俗称闹鬼；
话说回来，三大爷被一众老小吹捧，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猛吸两口，然后把烟屁股丢在地上来回碾了几脚。
随后他决定立即过阴，帮二蛋把丢失的魂儿找回来。
二蛋爹妈对三大爷是又磕又拜，其余乡邻更是纷纷挑起大拇指，夸赞三大爷仁义。
一时间，三大爷的人气爆表。
就在众人把二蛋抬回屋内，准备过阴之时。
李震皱着眉头，不合时宜的开口了。
“三大爷，我看……还是先请老太爷过来看看吧。”
“过阴这事儿，整不好就嗝屁了。”
李震并非有意拆台，只是觉得此事太蹊跷。
他更不是一个不懂礼貌的人，但对三大爷是例外。
虽不知三大爷有老太爷几成过阴的本事，总之，李震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话一出口，无论是看热闹的，还是真心帮忙的，同时将不满的目光转向李震。
尽管脸色已经铁青，可这种场合下，三大爷还是保留了最大的克制。
一副长者风范地说道：
“震儿啊，老太爷都多大年纪了，你忍心让他操这个心？”
“他老人家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个小比崽子担得起么？”
一句话将不善言辞的李震怼得哑口无言。
老太爷是谁？那是李震的救命恩人。
当年要不是老太爷，他早不知道被什么动物叼走当菜吃了，哪里还能活到今天。
三大爷看得透彻，用老太爷的健康当挡箭牌，准保让这讨厌的小子无力反驳。
见没了阻碍，三大爷大手一挥。
“来呀，准备过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