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报复
这是于金子始料未及的。
说不惊惧那是假的。
可冷静下来一想,如果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很大概率会做出跟赵美姿一样的选择。
于金子想到了六七岁时发生的一件事。
那是一个冬天。很冷。
雪铺天盖地的下。
原本准备的足够过冬的柴火被提前烧完。
可冬天还有三分之一没过完。
想去野外再拾取一些,无奈风大雪大,一出门一整个小腿都陷进雪里拔不出来。
于是,于父把过节准备买年货的钱拿出来买了一些奢侈的煤炭。
保暖的问题暂时解决了。
可年节还是要过。
其实所谓年货,不过是寻着过节名义,买些肉,再给孩子买些糖果,花生,红枣。
这已经是穷苦的农民能过的最好的年了。
好不容易等到个放晴的天。
于父便推着简易小木车,载着一些于母手工缝的鞋子、书包,自己亲手制作的板凳类前往县城售卖。
于金子哭闹着也要跟去。
父子两便一脚深、一脚浅,沿着狭窄的公路边边走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县城的集市。
早六点多,县城里的人还在睡懒觉。
只有零星的几个老头,老太太,弓着腰,背着手,东瞧一眼,西看一眼,试图淘几件适用的东西。
一白头发老爷子走到他们父子两摊位前,指着一个小板凳,问多钱。
“一块二。”于父声音很低,怕价格要高了,老爷子不要。
没成想成交了。
后面又卖了一些于母手工做的东西。
零零总总到手了八九块。
于金子激动的在旁边提着稚嫩的嗓子,大着胆子吆喝人们过来买东西。
于父看了眼儿子,去旁边卖早餐的摊位给金子买了个烧饼。
叮嘱他去摊位后面坐到小凳子上去吃。
不好的事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专注卖东西的于父根本没注意到远处有两个身高体壮的人正气势汹汹走过来。
走到跟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操你妈的乡巴佬,谁让你跟这儿卖东西呢?”
于父说:“集市是自由摆摊,这是你们地盘么?”
话音未落。其中一个人便挥起拳头一拳击打在了于父面门上。
另一个人,顺势一巴掌拍在了于父另半边脸上。
远处吃烧饼的于金子回头时,正看到这一巴掌落在父亲的脸上。
眼睛里的泪水瞬间喷涌而出。
可是他身体动不了。
他害怕。
怕极了。
他低头又咬了一口烧饼。嗓子哽的咽不下去。
他站起来,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
在泪眼朦胧里看见父亲走来。
赶紧蹲在地上用石头画圈圈。
眼泪成串的掉在地上,融进土地。
父亲走到身前时,他已收起了眼泪。
抬头,看到父亲一边脸肿的很高。
他故作天真的问,“爸,你的脸咋啦?”
于父说,“爸刚刚不小心碰了一下,收摊吧,咱回家了。”
后来,于金子才知道,父亲那天服软了,把赚到的钱全数给了那两个人。
他一度憎恨自己的懦弱,也憎恨父亲的懦弱。
当他行至三十岁。
某天夜里,想到此事,于金子忽然泪流满面,哭的不可抑制。
父亲那是为了他,为了孩子,放下了男人的尊严。
你看,每个人心里都有无法言说的痛和恨。
这种痛是无力保护家人,无力保护尊严的痛。
这种恨是面对强权暴力无法以同样的力量还击的恨。
而如今,赵美姿做到了。
她不仅做到了,还奉还给暴徒千百倍的伤害。
从彼时懦弱到至今的于金子有什么资格去怨怼赵美姿残害无辜,又有什么立场去责怪赵美姿不该赶尽杀绝。
如果他有这个能力,他一样报复到底。
草民的怒火从来都胜于权贵。因为他们承受的苦难千百倍于权贵。
“美姿,我不怕你,我崇拜你。你做了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这人世间有太多的冤屈不公,而这些冤屈不公是谁导致的,我们心里也清楚。既然法律不能在正确的时间给予我们想要的正义,那我们就自己来!”
赵美姿眼眶发红,怨恨或许不能让人哭泣流泪,但是爱跟理解会。
此刻,于金子的理解,让她多年来的怨恨、彷徨、自我怀疑、恐惧、无助有了排泄口。
“金子,我自认为不是狠心的人。也不是真的想赶尽杀绝。是其中一件事情的发生,让我突然理解了基因的强大,恶或许真的会遗传。”
赵美姿向于金子讲述了在盯梢打死她父母的一个恶霸过程中遇到的事情。
赵美姿七岁那年,成为了孤儿。
二十年后,这些恶霸也到了四十左右的年纪。
恶霸的孩子们普遍也到了二十多。
姑且先称被盯上的恶霸为sb吧。
sb的儿子成绩不好,考上了当地一个混混遍地的中专学校。
成天打架斗殴,寻衅滋事。
有一年看上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儿,舔着脸要跟人家交往。
女孩儿不同意。
sb儿子遂集结了几个混子,在放学时,把女孩子绑到了郊野。
一群人先轮奸,后分尸掩埋。
女孩儿父母报警寻人,愣是一年多没有进展。
后来,才知道,sb找了家族里当官的人摆平了这件事,不让继续往下查。
女孩儿父母一路上告,一路被堵。
某天夜里,这对父母莫名死在了家中,死状凄惨。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
sb儿子还校园霸凌。
欺负同宿舍的一个穷苦孩子,让这孩子跪下舔屎舔尿。
这些事情都是赵美姿在杀sb全家时,逼着问出来的。
回忆细节时,赵美姿手哆嗦的不能自已。
语气里却含着无尽的愤怒。
“从我发现只要受伤,受重伤就能变换地点开始,我就开始演练。告诉自己想要去哪儿,把地址记清楚。一刀子扎下去,保准能成。只是有时候伤口会愈合的慢一点。少则两分钟,多则十分钟就能彻底恢复。”
基本没问题后,赵美姿蹲点了sb家一个多月,循环往复,来回的次数多到数不清。摸清了他们一家人的习惯,出门时间,回家时间,家里的构造,便行动了。
那是一个雷雨天,刚巧不巧,市区停电了。
赵美姿第一次瞬移过去时,是半夜两点三十二。
一家人睡的正香,鼾声如雷。
在草菅这么多人命的情况下,是怎么做到睡的如此香甜呢?
本想让他们在睡梦中死去的赵美姿改变了主意。
她想一刀一刀剐了他们,让他们在一刀一刀中向死去的无辜百姓忏悔。
在赵美姿准备行动的一刻。
啪的一声。
sb家客厅的灯光乍亮。
来电了。
赵美姿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没有人苏醒。
她瘫软的将胳膊从宽大的防护服里抽出。
从防护服里侧向着大腿猛扎了一刀。
这样可以防止血外溅,留下不必要的麻烦。
血顺着大腿汩汩流动。
饶是今天提前在局部打了麻药,赵美姿还是疼的跌了下去。
再睁眼,到了家中。
她苍白着脸,眼泪在眼眶打转,等伤口恢复。
两分钟后。
她弹跳下床,取了信号屏蔽器。
换了防护服,再扎一刀。
……
于金子一把将赵美姿紧箍到怀里。
他完全听不下去了。
感觉心像被撕碎,放在绞肉机里旋转。
痛的他喘不过气。
他的美姿,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死不过就是一瞬间。
而赵美姿却要在千千万万次的自我凌迟中活着。
难道这是报复的代价?
彼时,再度出现在sb家中的赵美姿谨慎的安了信号屏蔽器,将摄像头做了遮掩。
放了适量的蒙汗药将sb一家三口迷晕。
随后从包中取出绳子用称人结将他们做了捆绑并移到了一间卧室。
防身自卫术也算派上了用场。
半小时后,sb先行苏醒。
丑陋的三角眼先是一顿迷惘,随后是震惊,恐慌,挣扎。
塞着臭袜子的嘴里发出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
他老婆和儿子随后苏醒。
那没有用的儿子吓的尿了裤子,尿液顺着地板流出去很远。
sb开始求饶,蠕动着爬倒,像一只狗一样瘫在地上。
赵美姿从他嘴里扯出袜子,说,“你该感谢你用四处敛来的脏钱给自己家弄的防护系数这么高。这屋顶墙壁都加了隔音层吧。哦,对,这窗户也都是隔音玻璃吧,我刚刚还给你们装了隔音条。想必你这隔音层的钱,二十多年前死在你手里的柳村赵姓夫妻的镯子也出力了吧。二十多年后,他们的女儿还花钱给你们装了隔音条。好福气啊哈哈哈哈。”
sb的眼神从茫然到骇然。
他身体开始不停的哆嗦。
忽的又看了一眼他老婆,示意她够脚边的手机快捷报警。
赵美姿看见,手起刀落,一刀划向他老婆脚后跟。鲜血喷涌。
此起彼伏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赵美姿不确信这些隔层隔音能起多大作用。
遂朝着sb粗壮的手指火速砍下去,一根手指弹跳着蹦到他儿子尿液上。
赵美姿厉声呵斥道,“你他妈敢叫一句,你儿子老婆今天都得跟着你死。我只要你当年手持棒子打死我父母的十根手指。你叫一声,我就扎你老婆孩子一刀。”
砍到第三根时,sb凭着死劲,用头将赵美姿撞翻在地。
喊叫老婆儿子赶紧起来,一看母子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晕了过去。
穿着铆钉靴的赵美姿一眼的金星散去,站起来朝着sb面门恨踢了十几脚。sb一边脸被扎出的血窟窿汩汩往出淌血。
这血与赵美姿父母临死前的血融为一个画面。
猩红着眼的赵美姿一脚将sb踢倒。把那双粗劣罪恶的手按在一边,一刀切了下去。
吓晕过去的sb儿子被父亲凄厉的喊叫惊醒。
试图扑上来拼命。
赵美姿用扎自己的那把刀子一刀刺进了他的小腿,刀尖从地面方向直直的露出。
“你们家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件一件说出来,我就放了你们全家,否则都得死!”
于是,sb儿子哭着尿着痉挛着把所做过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说了出来,陈述却毫无悔意。
赵美姿听完,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当着sb的面,一把割了他儿子的喉。
失血过多的sb没过多久,便气绝身亡。
sb老婆临死前瞪着一双赤红绝杀的眼睛,吐出最后一句话,死了也要找做大官的表哥灭了赵美姿九族。
……
清理完自己痕迹的赵美姿闪回了几千公里外的家中。
把绳子、信号屏蔽器、防护服、刀具尽数销毁。
看了眼时间,三点二十三分。
她提起家中的厨余垃圾,走向小区外的垃圾桶,在路边的摄像头下停留了两分钟,抽完了一支烟。
回到家中,点了烧烤,啤酒,直喝到酩酊大醉,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