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乔舒瑜醒来时脑子还有些混沌。她整理好了浴袍,拉开了窗帘。
窗外的阳光浓似花生油,午后的庭院无比静谧,只有藤架上的葡萄叶在风中翩跹。
昨晚似乎做了一场梦,梦中的乔舒瑜回到了九年前。那时的她和文鹤无比恩爱,她醉了,文鹤一直陪着她,照顾她,还唱歌哄她入睡。
梦里,她的唇瓣轻柔地蹭过文鹤分明的下颚线,掠过了漂亮的鹅颈,她能觉察到文鹤的轻颤,触感是那样明晰。
醒来后,乔舒瑜瞧着空荡荡的房间,心情更加低落了。
洗漱完毕,乔舒瑜靠在枕头上,泛着粉白色的指尖点着手机屏幕,浏览着这周的简讯。
微信弹出条消息提醒,发信人是张继。乔舒瑜瞥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架上了眼镜,戳了进去。
“新光娱乐报:文鹤疑似复出,试镜电影《纤尘不染》照片流出”
狗仔拍到的照片很糊,但仍能窥得文鹤的美貌。
照片上的文鹤立在树荫下,正偏着首眺望远方——那是乔舒瑜离去的方向。
乔舒瑜眸中倒映着手机屏幕的光亮,指尖在照片上停留片刻,随后翻到了评论区。
评论区除了几条夸文鹤颜值,剩下的几乎都是在嘲讽文鹤。
“果然是破产了,连个助理都没有。这眼神,是不是又在寻找大款,想要傍一傍?”
“啧啧啧啧,都这样了眼光还不低,想要进乔导的剧组。贱不贱呐!”
“文贱人滚出娱乐圈!”
“乔舒瑜那么正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不过她也挺可怜的,豪门不是随便能嫁的。”
“我呸,上边的还同情文贱人了。她要不是贪心不足想要抢刘家的资产,怎么会成现在这样?刘总对她不赖吧?”
……
屏幕黑了下去,映出乔舒瑜略显疲惫的脸。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张继发这条微博给她的意思很简单。他想让乔舒瑜看清网上的风向,及时止损。
乔舒瑜思忖了片刻,回复道:“一周后剧本研讨,这几天拍摄点还要再去踩踩。”
张继回复了一串省略号。乔舒瑜熄了手机,没再搭理他。
身下有什么东西硌到了乔舒瑜的腰,她仔细摸索,终于发现了那粒纽扣。
乔舒瑜侧着身,在温暖明媚的阳光下打量它。火光电石间,脑海中闪现了文鹤精致的脸。
正是这粒黑色的纽扣拢住了松散的衬衣,掩住了文鹤的锁骨。
有了这个画面,昨夜的记忆就像是冬眠的虫豸,在惊雷过后慢慢苏醒。
不算激烈的对峙、温热的蜂蜜水、匆忙卸下的甲片……
乔舒瑜起身,匆忙下楼。
厨房台面上倒扣着清洗好的玻璃杯,客厅的垃圾桶里静静躺着黑色的甲片。
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乔舒瑜握着衬衣扣子,心情一时微妙。
“你到底想怎样……“乔舒瑜喃喃道,“想要弥补愧疚?”
“亦或是……想要复合?”
七日之期过得很快。
乔舒瑜和文鹤又在剧组撞上了。
彼时文鹤正坐在边角处的座位上,垂眸瞧着剧本,耳畔散着一缕发。
她化着淡妆,不同于往日的张扬明艳,今天的她显得优雅而知性,像是画中走出的人物。
文鹤来得比所有人都早,依旧没有带任何助理。乔舒瑜忽视了她炽热的目光,径直走向主位。
张继是第三个到的。他进来时就觉得隐隐不对劲——乔舒瑜和文鹤待在一块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就是让人觉着别扭,怎么瞧怎么拧巴。
“早。”张继朝乔舒瑜道。
乔舒瑜画着剧本,没抬头。张继习以为常,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他等了好一会,文鹤都没向他打招呼,心中有些不舒服。
就这么安静了几分钟,演员们陆续到场,安静的休息室逐渐变得喧闹。半小时后,男主演之一的徐寅云到场,似给喧闹的氛围添了把火。
“乔导,张导!”徐寅云乐呵呵地向两位导演打招呼,眼睛扫到文鹤时笑容微僵。
“文师妹。”徐寅云手臂搭在张继的椅背上,偏着首道,“好久不见啊。”
“徐学长。”文鹤皮笑肉不笑。
角落里的年轻演员虽然没说话,眼神却说明了一切。乔舒瑜搁剧本时刚好瞥见,轻轻松松便解读出了她的意思——一个过气影后,臭名在外,傲什么傲啊!
“好了。”
乔舒瑜摘下眼镜,交着修长白皙的手指,出声道。
室内立马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很感谢诸位今天到场探讨剧本。”乔舒瑜拇指摩挲着食指,淡淡道,“闲话不多说,我们直接切入正题。”
不愧是乔导,开口就透着陈旧古板的味道,文鹤望着她的侧颜,在心道。
“首先,我想听听诸位对于自己角色的看法。”
乔舒瑜的视线掠过文鹤,落在了徐寅云身上。文鹤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徐寅云。
在其他剧组,通常这个时候导演总是要说两句好话,调动调动演员的积极性。徐寅云还在神游,乔舒瑜突然点到他,让他莫名生出种课堂被老师点中回答问题的错愕感。
“嗯……”徐寅云思索了半分钟,缓缓开口道,“我阅读过原著,我觉得吧,向栋是个自私自利的生意人。”
来之前徐寅云是做足了功课的,可不知怎的,被乔舒瑜这么盯着,他竟然生出些难得的紧张感。
“我比对过剧本,乔导和柳编似乎对这个人物的处理和原著有些不一样。”徐寅云继续道,“电影剧本里,向栋似乎更像一个有点自私的艺术家。”
乔舒瑜微微颔首,开口道:“你继续说。”
徐寅云尴尬地轻咳一声:“乔导能不能告诉我,你想要听什么,或者说是,关于向栋哪方面的?”
“你刚才说的不错。”乔舒瑜指尖点了点剧本,总结道,“这个人物确实是做过修改,你解读地很对。”
“除了你对于这个人物性格的解读,我更想听,向栋眼中的江毓是什么样的。”乔舒瑜道,“或者你直接回答我一个问题……”
“向栋爱她吗?”
徐寅云回答迅速:“爱。”
“错了。”乔舒瑜还是那副神色,平静道,“他不爱。”
“为什么?”徐寅云难以理解。
会场忽然传出两声轻咳,张继开口了:“这个问题可以问问文鹤。”
他这是给文鹤下马威,也是试探文鹤的深浅。
乔舒瑜的视线落在了文鹤身上,眼神和看在场所有人一样。
文鹤略过所有人,只望着乔舒瑜:“我觉得,向栋对江毓只有新鲜感。”
“可是他自诩风流才子,认为自己只是多情,并不是无情。实际上,他和江毓在一起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从没有见过江毓这样的女人,想要窥探她的灵性。”
“那你觉得,江毓爱向栋么。”乔舒瑜打断了文鹤。
张继微偏首,他觉得乔舒瑜这个问题问得很没水准——在场的是个人都能告诉她正确答案。他弄不懂乔舒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脆没出声。
轮到这个问题时,文鹤却久久没有回答。
她听懂了乔舒瑜的话中话。说起来文鹤同乔舒瑜的关系,在大多数熟人眼中就是电影里江毓和向栋那样——乔舒瑜像江毓那样一厢情愿地爱着文鹤,文鹤像向栋那样对她只有新鲜感。
乔舒瑜在讽刺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像极了自欺欺人,只会麻痹自己的向栋。
“你还爱我么?”曾经的乔舒瑜也曾这么带着哭腔质问过文鹤。
那时的文鹤冷笑了声,缓缓摘下婚戒丢到了乔舒瑜脚边,反问她道:“你说呢?”
……
偌大的会场静默了。
良久,文鹤答:“当然爱。”
乔舒瑜呼吸略重,多少玩味都藏在了里边。
“是么。”乔舒瑜随意道。她不再看文鹤,而是静静地翻阅剧本。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说话。这里的一切都由她忖度决断,任何人都无法干涉。
文鹤望着她的侧颜,思绪忽然飘远了。
她想起了那日乔舒瑜醉酒,附在她耳畔呵热气时说的话。
耳郭似乎还存留着那日的温度,隐秘的感觉使得文鹤眉心作痛。
“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文鹤敛眸,在心中问自己。
后来在场的人说了什么,张继又叮嘱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乔舒瑜走后,工作人员领着所有人到了附近餐厅预定好的包间。
张继打趣道,乔导开机不会烧香拜佛,估计这回就算开机宴了。
乔舒瑜莞尔,不置可否:“我先走一步。”
众人目送着她和张继的背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