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侍儿扶起娇无力
到了汤泉宫宫门前，便换上暖轿。一路七弯八拐又走了半刻钟，才到了妃嫔侍寝的偏殿——荣喜堂。屋里的银丝炭烧得红红旺旺，暖和极了。因此进了屋喜鹊就帮庄晓堂解了外袍，又换上特制的软底绣鞋，行动起来犹如踩在云端一般。
太后娘娘那也有一样制式的睡鞋，只是绣花更为精美繁复一些。皇帝这里的是只简简单单绣了几朵祥云。华灯初上，隐隐约约有丝竹管乐之声传来。庄晓蝶正感疑惑，宫人来报陛下有情，还请庄御女移步“华清池”。
华清池，香山行宫最出名的汤泉之一，与太后娘娘的玉清池一样，都是室内温泉宫殿。华清池是皇帝专用的。外袍已经脱去了，就没有必要再穿上。宫人拿来一件白狐裘长披风给庄晓蝶系上，又递上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铜制手炉，催促道：
“姑娘从头到脚都妥妥帖帖的，这就随奴婢出发吧，地方不远，莫要让陛下久等。”
庄晓蝶点点头，带着喜鹊跟随着这位宫女一齐去往传说中的华清池。
路确实不远，走了一小段户外的路，就拐到了一个小院落。穿过这个院落的月亮门，沿着封闭的抄手游廊转了百来步就到了“华清池”的门口。
“这里的抄手游廊居然，居然是……？”
庄晓蝶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透明”这个词，但是这些东西居然是透明度不太高的毛玻璃。既能防风防雨，又可透光透亮保暖。
“好叫姑娘知晓，这是御匠坊在太后娘娘的提点下做的玻璃。虽没有琉璃那般绚丽多彩，但透光又稳固，保暖效果还非常不错。刚刚咱们经过的院落是汤泉宫的东暖阁，与华清池的侧门连在一处。方便陛下进出才开的。”
“原来如此。”庄晓蝶点点头，到了地方苏公公亲自从里头将她迎了进去。
丝竹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进了正殿，庄晓蝶见皇帝敞着衣衫斜靠在贵妃榻上，半眯着眼睛正在欣赏前方伶人乐技歌舞。
她们赤着双足随着音乐旋转跳跃，时而围成一圈，时而四散开来。中间那名女子，更是舞技超群。有诗曾歌：少年窈窕舞君前，容华艳艳将欲燃。为君娇凝复迁延，流目送笑不敢言……（引自汤惠休诗句）
庄晓蝶见歌舞正好，一时踟蹰不敢踏步近前，怕扰了君王的兴致。她一直以为陛下是“老干部禁欲风”的皇帝，即便私下里有另外一种模样……也不是眼前这一种……该怎么形容呢，好像有点沉溺“酒色”，昏君模样？但是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歌舞。只是这些伶人的腰肢过于娇软了些，这些舞衣略微轻薄了些……还有，还有这跳舞的场地过于暧昧了些。
前方就是一处圆形的汤泉池子，源源不断的活水汩汩冒着热气。温暖而潮湿的空气里飘着悠悠的花香，勾得人心里发痒，脑袋发晕。
一片氤氲的气氛中，庄晓蝶好像见到陛下朝她勾了勾手。她不太肯定，定了定神再一瞧——确实是冲她勾手，示意她过去。
她也是脱了鞋袜进来的，所以与那些舞技一般赤着一双天足踩在暖玉铺的底板上。为了避免滑倒，这些玉砖上不仅刻了防滑的花纹，还涂了特制的材料。即使赤足在上面跳舞，也不用担心寒冷或是摔跤。
到了皇帝跟前，庄晓蝶屈身行礼才做到一半，就被他长手一捞拉到了怀里
！！！
庄晓蝶也未来得及开口，就见皇帝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揽着她继续观看歌舞。
一曲完毕，舞技们退了出去。又上来了一位薄纱遮面的白衣琵琶女，轻拢慢捻抹复挑叮叮咚咚弹了起来，而且是反弹琵琶！庄晓蝶对琵琶这门技艺可谓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因而不知道这女子弹的到底是什么曲目，只觉得她的琴艺肯定是极为高超。不然也不可能能到皇帝跟前献艺。
又一曲终了，皇帝挥了挥手让这琵琶女下去。丝竹声再次响起。庄晓蝶伸长了脖子张望了良久，也迟迟不见下个节目上来表演。不禁疑惑，小声询问：“这就完了？”
“没呢，还有节目。”陛下轻笑，回答她。
“什么时候开始呀，要等多久呢？”许是这姿势过于亲密，庄晓蝶说话也不自觉亲密起来，省了那些礼仪规矩。
“那就看爱妃你了呀！”
“我？”庄晓蝶心想关她啥事，她又不会跳舞唱歌弹琵琶……
“爱妃没有节目给朕看吗，朕好失望呀！”
“可是妾不会呀……刚刚弹琵琶那女子弹得挺好的，要不叫回来继续给陛下弹一曲？”
“技艺马马虎虎，匠气重了些。不及周美人五分。”皇帝摇了摇头，拒绝了庄晓蝶的提议。
“周美人，琵琶弹得很好吗？”庄晓蝶一听皇帝的这个话，注意力就被转移了，顺势就“歪了楼”。
皇帝也没怪她，反而告诉她：“周美人可谓咱们大梁国的琵琶国手，一曲《霓裳》名动天下。但是她又不及爱妃五分！”
“陛下诓妾，妾连怎么拿琵琶都不懂，如何能与国手相提并论。”
“欸……爱妃此言差矣。论琵琶你自然是比不得周美人，但是论在朕心中的地位，她就大大不如你了！”皇帝陛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或许没有，但是庄晓蝶不太相信。虽然她知道他对她肯定是有一点点不同的，但要说有多深的感情，她自问还没有那个魅力，将一国之君迷的神魂颠倒。充其量，是一时新鲜，一时觉得有趣吧？或者又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毕竟她手艺不错，应该也是个加分项。要是他刚刚夸的是她推拿技艺，她倒能多信他几分。
“陛下召妾来华清宫不是来伴驾的吗，怎么看起了歌舞？”
“怎么看歌舞就不是伴驾了吗？”
“好像也对……”
“你的节目还没表演呢！”
“陛下想要妾表演什么？”庄晓蝶无语，自己啥也没准备，一会他要自己唱歌跳舞那肯定是出尽洋相。
“朕也不为难你，就表演一个喂朕吃葡萄吧！”
“……”多多少少有点看不起人了，但是确实不难，所以庄晓蝶从贵妃塌前矮几上的果盘里挑了一颗圆润饱满的水晶葡萄递到了皇帝嘴边——
“你就是这样表演的？”皇帝偏了偏头，反问道。
不然呢？庄晓蝶心想。然后在皇帝炯炯深意的目光里，渐渐红了脸颊。不远处还有伶人在屏风后面奏乐的好不好？他该不会是想……
她还在犹豫，皇帝已经叼了她手上的葡萄凑了过来……喂到了她的口中。很是缠绵的一次分食水果的经历，她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果肉进去。但是这葡萄确实不愧是进贡到御前的，与当季的鲜果一般美妙多汁。
“现在可知道怎么做了吗？该你了！”一颗半颗葡萄当然不够皇帝吃，他又接着催促。
“能不能，能不能先让他们出去……”庄晓蝶可不像皇帝那样厚脸皮，迟疑着就是不肯行动。
“你们都下去吧！”皇帝发了号令，众人顷刻间就退了个干净。诺大的殿内只剩下他跟庄晓蝶两个人。一个是玉面君王，一个是粉面佳人，两人脸挨着脸，腿挨着腿蜷在一张小榻之上，深情对视。
庄晓蝶先一步扛不住，羞涩的闭了眼。预想中的拥吻并没有落下，反而传来了帝王爽朗的笑声。她睁开眼见他笑得畅快，一个粉拳就朝皇帝的胸前落下。皇帝捉住她的手拉她起身，走向前方的一池清水。
“来了华清池不泡汤怎么行？这里的温汤最是荡邪去疾，爱妃来试试，比之母后的玉清池如何！”
“陛下，妾还未换泡汤的衣裳呢！”
“你身上这件就不错，不需要换了！”
这琉仙裙往池子里一泡多半是作废……真是骗人的鬼话，一点也不可信。皇帝今天这模样，宛如晋王附体。平时晋王这样大大咧咧，浪荡不羁。皇帝却从未如此放浪形骸过……
最终庄晓蝶还是被拉下了水。后来如何上来的她记不太清了。迷迷糊糊中她想起了高中时背过的《琵琶行》……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