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亵神
维克仅剩的左手死死地嵌进软化的地面，脑袋与臀部有节奏地晃动着，他的动作与马拉特截然相反。
另一侧的马拉特嘴里叨念着模糊不清的话语，灵力不断向包里涌去。
突然，那个布包的封皮动了。
一个稻草人艰难地爬了出来，是的，简陋到极点，像是儿童随手戏作的稻草人，右手握着一根弯曲的杂草充当武器，像是一个‘7’。
尤涅没有去阻止，他最为熟练的好奇表情出现在脸上，有些期待地蹲下身子看着逐渐灵活起来的稻草人。
跳在空中的稻草人仿若一枚落入水中的石子，在空气中挥舞着那根可笑的‘7’，空气中荡起黑色的波纹，一圈接着一圈。
黑暗中的几人包括三匹不像活物的黑色骏马在内都低下头闭上了双眼。
不可直视神。
除了睁眼的尤涅还有认知改变的维克，他更加倒霉，认知没有消失，反而改变。
断掉的双腿成了他的眼，晃动的臀部正朝着他的神。
黑色的波纹带着无边的死寂包裹住他。
他没有反抗，早已放弃对抗的他感受到欣喜的寂静，只是一恍神的工夫，褐色死皮包着枯萎的骨头，再无一点生机。
死得有些可笑。
另一边蹲下身子的尤涅整条脊柱向上凸显得厉害，他的身体被自己的脊柱给提起似的。
不可名状的大恐怖在同时酝酿。
【菲尔列斯】想要出鞘，祂的本能在告诉祂，有祂在挑衅祂。
粗暴的拳头招呼着自己的后背，尤涅起身又敲了两下。
“我不疼的啊？你给我安静点！”
嘴里嚷着疼痛，脸上除了不耐烦并没有任何痛楚的模样。
面前的稻草人好似也感受到了尤涅的叫唤。
波纹停止，空中三角灵力交汇的中心处出现了一个祭台，祂一步步蹬了上去，右手上的镰刀挥向左边，又砍向右边，挥砍的力度让本就简陋的身体更加蓬松。
尤涅皱着眉头，生怕祂散架。
祭台上亮起了三朵黑色的火焰，与尤涅身上狂暴的赤色火焰完全相反，它们宁静，安逸，仿佛生命一切的归宿与终点，让人止不住步伐朝祭台走去。
于是尤涅收起火焰，浑身赤裸，舔着嘴唇走了过去。
他又在祭台前停了下来，弯着身子伸出头打量起这个欢快起舞的稻草人。
稻草人没有理会他，仍然在自顾自地挥着镰刀。
“嘿！你好有意思啊！”
说完，好奇欢快的尤涅伸出自己的食指戳了戳稻草人的头。
简陋矮小，本该居高临下的稻草人威严，神圣，没有五官的祂此时带着些许，不可思议？
不可亵渎神。
天空中一道幽深死寂的青木大门出现，打开的声音“咯吱”刺耳，像是上一纪没有涂抹润滑油的齿轮，一片虚无的墨水要从里面滴落出来，它比黑暗更黑暗，散播着无穷无尽的枯萎意味。
大门深处，一块方状的物体矗立在里面，好像是埋葬一个时代的墓碑，祂面前的土动了。
墨水化成无数根触手，每一根触手上是勾着倒刺的枯萎意味。
再也顾不得自己主人的命令，【菲尔列斯】醒了，四周散落的红芒开始聚集，粘稠猩红的血色是这片夜幕唯二的主题。
它们组成了一把妖异到极致的刀状物体，在尤涅面前不断起伏，整片夜幕都要被猩红斩杀，变成森寒血色世界。
尤涅握住刀柄，他的心脏在身体里撞击得夸张。
砰咚！砰咚！！砰咚！！！
他抬头看着天空上的死寂大门，他不喜欢抬头。
血色开始膨胀，随着心脏的鼓动在成型，与天高的血色尤涅出现了，他正视着青木大门。
一刀横扫。
或许是因为太过粘稠，刀并不锋利，更像是一支画笔，在大门上留下一条红色颜料。
“啧。”
似乎是不够好玩，让尤涅有些嫌弃，砸了砸嘴，右手轻轻往前一递，稻草人被粘稠的血刀淹没，捅了个对穿。
身上简陋黏合在一起的杂草分散起来，似乎是对稻草人的表演很不满意，血刀继续挥舞，每一根杂草被斩成两段。
哗……哗……
那是大海退潮的声音。
门在缓缓关上。
砰咚！砰咚！
雷鸣般的心脏轰鸣让血色尤涅瞬间转变，收起不满意，神情淡漠，斜看着青木大门，心脏的跳动带着无穷的杀意让他想追击进去。
心灵岛屿。
那互相缠绕紧密不再分离的红黑大蟒。
红色被黑色死死扯住。
外界，黑色的缠绕让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微微弯曲，猩红的刀指着大门，张狂无比地嘶喊道：
“怎么了，神的力量也如此渺小吗？”
…………
与奥尔达隔海相望的潘迪亚斯，寂静教堂内。
所有的信徒匍匐在地，脸上狂热地祈祷着教义。
冥界之门打开，里面投射出一道目光，目光向北望去。
他们的神很愤怒。
于是无数的信徒在高喊着：“战争！战争！战争！”
…………
莫灵顿。
嘭！
古老神秘的青木大门轰然炸开。
无数的虚幻青木碎片在飞舞，血刀自发解体，化成一缕缕红芒找上了碎片。
墓碑没了遮掩，在黑夜里露出恐怖的轮廓，它面前的土从里往外翻动。
渐渐地，那土堆裂开一条缝。
“嗡……咔！”
里面的棺盖在被推动着，一只手顺着裂缝伸了出来。
那恐怖的手被黑色液体包裹，并且不断向下流动着，手向旁边倒去，握住了一捧黄土。
祂停下了，黄土一粒一粒的滑落下去，不在有动作。
嘭！
火焰消失，赤裸的尤涅砸在地面，他皱着眉咬牙用四肢缓缓撑起身体，满头大汗，身体每一根血管都在肌肉上凸显，已经变成青黑色，他想要站起来。
——这不是来自天空的威慑，而是身后的【菲尔列斯】那被血色布带缠绕的刀柄从脊柱伸了出来。
屠戮一个时代的森寒杀意在朝天空聚集。
尤涅咬着嘴唇，鲜血一滴一滴地流着，痛苦没有让他倒下，没有让他哀嚎，或者说，他压根就不知道面对如此痛苦该要有什么样的反应。
一把刀静静地伫立在坟墓前。
两者相安无事，很安静地在对视。
终于，【菲尔列斯】有了反应。
——尤涅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向后握住刀柄，面目狰狞地往下按去！
“啊！！给我进去！进去！你是我的！弄疼我了！”
这不像是疼痛所带来的的嘶吼，更像是对叛逆者的暴怒。
那刀柄一寸一寸地被尤涅粗暴地又一次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做完这一切的尤涅抬头望着天。
只见那黑暗中的轮廓也在缓缓消失。
一声“呵”响彻全城。
汹涌教堂。
随着对峙结束，那突然抬头无形无面的正义雕塑又一次拥抱大海。
最后的最后。
马拉特坐在地上，右手四根手指弯曲，大拇指顶在自己心脏部位——他再向面前的男子致敬，这是【灵墓】的礼节。
尤涅张开手掌，马拉特感受到了热浪，他这下双手舒张，敞开了怀抱。
他主动拥抱了死亡，火焰是他的礼花。
阴影处，汉特走出，尤涅咧嘴一声傻笑，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