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七卷：孤家寡人——尽在掌握
卢生和侯生或许确有治国之才，但是说到底他们只是一介儒生，甚至出身有些不干净。他们都曾效力于始皇帝的宿敌燕太子丹，始皇帝竟然重用此二人辅佐长公子扶苏，谁人看不出始皇帝日渐老迈想要扶长公子为秦二世，那这二人将来必然是权倾朝野手握大秦半壁江山的重臣。就两人的出身而言，始皇帝这么做是不是太过轻率了呢，朝野上下私底下一直在嘀咕此事。
卢生和侯生当然也知道这些流言，他们起初还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是时间久了，发觉始皇帝并没有拿他们怎么样，便开始放开了手脚。借始皇帝给扶苏的辅政之权，大肆笼络朝中重臣，在各个军政要职处安插自己的亲信。
李斯得势之后不免也沽名钓誉学习战国四君子，招募什么门客，但是他并非显然要比四君子更少一层楼，他的门客可并非单纯食客，但凡在其门下做门客，大多有真才实学，而且绝大多数可以入朝为官，故而坊间有戏言称“昔日四君子门客三千，李斯丞相则门生遍布朝野”。但是经过一段日子，侯生和卢生二人的势力甚至超过了丞相李斯，咸阳朝野放眼望去，各个要职几乎都被二人心腹担任。
李斯起初和二人水火不容，朝堂上他的门生和卢生的心腹针锋相对，他有意压制二人的势力，李斯的权欲极大，他怎能容忍他人站在自己的头顶。
不明事理的人会说卢生有今天全靠长公子扶苏撑腰，但是明眼人谁看不出，卢生能走到今天，真正纵容他的是始皇帝。
李斯再也按捺不住了，急匆匆入宫求见始皇帝。
始皇帝正在书房凝神看着一幅画像，这是何人的不言自明。见李斯进来了，他便收起画卷，摆了摆手叫赵高取出棋盘，“今天是什么风把丞相吹到朕面前了，来得正好，如今有扶苏卢生替朕分忧，朕闲的有些闷，你陪朕下盘棋解解闷。”
“陛下”
“你要抗旨吗？”嬴政打断了李斯的话，目露凶光。
“微臣不敢，微臣遵旨。”李斯吓了一个哆嗦，这段时间始皇帝似乎变了一个人，每日上朝都十分和蔼，对人也宽容了不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厉声说过话了。
“你要说什么朕心里清楚，别着急，我们一边下棋，一边慢慢谈。”嬴政说道。
李斯哪有心思下棋啊，如今卢生虽然还只是长公子的夫子，但是他的触手却早已伸到咸阳的各个角落，早已经失去了控制，如今自己已经压制不住他了，自己几次上疏跟始皇帝提及此事，始皇帝总是置若罔闻，放任卢生继续揽权，如此下去不但自己这个丞相很可能都要被他们抢走，大秦都快变二人的天下了，虽然对李斯而言前者对他更为重要。
李斯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这些年如履薄冰地苦心经营才有如今的势力，自己如此小心翼翼始皇帝还对自己存几分戒心，处处牵制自己，自己稍有越界，始皇帝必定会给予警告。二对待卢生，为何放任不管，如此下去卢生难保不会成为下一个嫪毐。
“丞相，朕记得你的棋艺精湛，怎么今天发挥如此之差？”嬴政开口道。
李斯一愣，才发现自己一直想着如何跟始皇帝提压制卢生的事情，一心二用地下棋，竟然一不留神自己的大龙已经被始皇帝团团围住，自己还浑然不觉。
“启禀陛下，不是微臣发挥差，是陛下棋艺一日千里，微臣实在不敌。”李斯拍马屁到。
“哈哈~你和赵高拍朕马屁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好了。”嬴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似乎是在讽刺李斯。
“微臣不敢，此乃肺腑之言。”李斯说道。
“算了，看你也无心与朕对弈，说正事吧，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嬴政终于开口说正事了。
“陛下，卢生此人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啊，如今他羽翼日渐丰满，若是不予以压制，恐怕日和后患无穷啊。”李斯说道。
嬴政似乎没有听李斯说话，自顾自地问李斯到，“如今已是午膳的时辰，既然来了，就留下来陪朕一起用膳吧。听闻丞相喜欢吃肉？”
李斯一愣，始皇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自己和他提军国大事，他却提什么肉？
只见嬴政扯着嗓子唤道，“赵高，吩咐庖厨杀一头肥彘（ps：彘是猪的旧称），做好送到此处来，朕和丞相好久没有大快朵颐了。”
“诺~”赵高领旨去置办始皇帝的差使。
不一会儿，香喷喷烤彘便被内侍抬了上来，李斯实在吃不下，刚要开口再提，嬴政却抢先开口道，“丞相大人，不尝尝？这庖厨可是当初魏王宫专门伺候魏王的，据说他烤出来的彘，味道天下第一呢。”
“微臣叩谢陛下赐肉之恩。”李斯苦着脸割下一块桌案上的肉吃了起来，自己在咸阳的势力已经被卢生剪除大半，现如今自己的咸阳令和廷尉府安排的心腹也被卢生设计被降职处置，就好比被卢生砍掉了左膀右臂，接下来卢生就要想方设法除掉自己这个丞相了，他哪还有心情吃肉啊。
李斯算是看明白了，始皇帝根本就不想收拾卢生，卢生走到今日，始皇帝却依旧纵容其胡作非为，莫不是想要借卢生之手铲除自己？想到这里李斯顿觉灰心，位极人臣风光无限如何，到头了自己也只是始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只要始皇帝随手一挥，甚至始皇帝都不用亲自动手，自己都会跌落到万丈深渊。
“这肉如何？”嬴政问道。
“好吃！”李斯回答道，始皇帝问这话，回答好吃是唯一选择。
“彘这畜生，朕听闻要养两年之久，方可宰杀。丞相大人可曾听说过此番理论？为何不能一出生就杀呢？”嬴政抹抹嘴上的猪油说道。
“彘养两年，肉方能肥而不腻，况且小畜生出生之时，才那么点大，杀之无肉，亦无利可图。”李斯回答道。
“善也！”嬴政满意地点了点头，“丞相大人如今心里可还有疑惑？”
明明是始皇帝问自己，怎么反过来问自己心中有没有疑惑？始皇帝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李斯眉头微蹙，莫非始皇帝别有深意？他仔细回想着刚刚和始皇帝所说的每一句话。突然恍然大悟。
“陛下英明~！”李斯扣头道。
“兵法有云，欲擒之，必纵之。若不把他养肥了就急着宰杀，岂不是无利可图？”嬴政阴险地笑了笑。
“太子丹虽然灭了，但是他手下那批昔日的骁勇将士和满腹韬晦的谋士却还没死绝，虽然因为嬴政的捕杀已经散了，但是却还藏匿在天下各处，蛰伏起来准备择机东山再起，推翻大秦报答太子丹昔日知遇之恩的人不在少数。如今一个卢生却把他们都引出来了，难道还不好吗？”嬴政笑道，其实他怎会纵容一人霍乱朝纲，他只不过是在引蛇出洞罢了，卢生哪来的心腹那些他安排的心腹都是昔日燕丹的旧部，改名换姓入朝为官，这也算嬴政的意外收获吧。
“陛下，那需要微臣做什么？”李斯知道始皇帝既然把实情告诉一个人，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这个人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接下来的计划需要他参与，要么这是一个将死之人，因为只有死人不会泄露始皇帝的秘密。
“不要打草惊蛇，让卢生去折腾，撤去你派去监视和在各个职位上牵制他心腹的人。让他再肥一点，他如今应该已经快按捺不住了。若是他动手，那朕先前交予你的任务也可以一并了结了，你那边跟朕盯牢了，卢生这边你不用管了，朕自由打算。到时候朕会给你密旨。”嬴政说道。
“诺~”李斯领旨。
嬴政的“自有打算”李斯虽然不能完全洞悉，但是他已经感觉到了，现在的卢生就如刚刚那盘棋。它从一条谁都可以碾死的小蚯蚓变成如今的大龙，他自以为已经胜券在握，但是殊不知，始皇帝一直都没有放松对他的戒心，一张大网早已为他准备好了，虽然李斯也不清楚这张大网是如何布置的，为何自己没有看出一点端倪，不过想来也是，卢生心机谋略不在自己之下，若是始皇帝的布置这么轻易被自己洞悉，卢生不也能知晓了，那又怎么能让他原形毕露呢。
嬴政挥了挥手让其退下，李斯走得时候明显心情好了很多，先前入宫时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卢生啊卢生，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真的太低估这个始皇帝了，他可还没有老迈昏庸，如今的它身体虽然老了，但是阴沉的心机和深不见底的城府和当年诛嫪毐，灭吕不韦时别无二致，丝毫没有改变，和他作对真是嫌命太长了。
你就使劲谋权吧，使劲往上爬，大秦的山顶只能容纳始皇帝一人，其余人不论是谁，爬上去只有死路一条。爬的越高，死得越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