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六卷：横扫六合——山雨欲来风满楼
秦宫之中的气氛陡然间变得有些让人耐人寻味，秦王手中的剑已经架在了扶苏和廉娟的脖子上，只等搜集到决定性的证据，便要二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而这两人也已经觉察到了秦王即将对自己下手，他们不准备束手就擒，而是觉得反戈一击，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廉娟原先想要的仅仅是扫除姬冰，将秦王的万千恩宠加于己身，从而权倾后宫，但是如今姬冰未死，秦王又对自己动了杀机，生死存亡之际，她要的不仅仅是保命，她依然不肯放弃至高无上的权力，对她而言，杀了秦王或许自己得到的利益更多。立扶苏这个傀儡为秦王，将赵高收为己用，届时自己便可以把控朝政，以太后之名，操纵整个秦国，乃至天下。
如今有赵高为自己卖命，取秦王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她现在考虑的是秦王死后如何稳住大局，秦王嬴政若驾崩，朝中大部分风吹两面倒的墙头草必然会倒向有王位继承权的扶苏一边。但是扶苏能不能坐稳这个王座呢？这是廉娟必须考虑的问题，扶苏如今是自己手中的王牌，若是他不能坐稳秦王之位，自己的地位也会岌岌可危。
廉娟简单梳理了一下，朝中会反对扶苏即位的朝臣之中必然有李斯、尉缭、王翦等人，李斯、尉缭控制着秦国朝堂，王翦则掌握着秦国几乎全部的兵马，若是三人同时站出来反对，即使嬴政死了，恐怕最后结果自己依旧是难逃一死。
这些人之中廉娟最忌惮的反而不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王翦和总揽大秦军政大权的国尉尉缭，而是廷尉李斯。因为根据赵高提供的情报，扶苏的身世，除了秦王、赵高之外，唯一知道内情的便只有当时被秦王视为心腹的李斯了。若是李斯站出来公开扶苏的身世，证明他不是秦王骨肉，而是逆贼嫪毐之后，尉缭和王翦便有了正当的理由向自己和扶苏发难，到时候自己便难以控制局面了。
李斯此人若是能将其拉拢到自己阵营，此人才华横溢，可堪大用，嬴政死后，他对自己操控全局对抗尉缭和王翦能起到关键作用；若是不能，必须尽快除掉，相比拥兵无数的王翦和死士门客数千的尉缭，他也是这三个阻碍里最容易刺杀的目标。
李斯为人谨慎，而且做事一丝不苟，对待自己分内的职责更是向来都勤勤恳恳。他是秦国设立廷尉府以来，历任廷尉府令中，最为勤勉的一位，永远是天没亮便从府邸赶到廷尉府查看夜里送来的公文，而后去上朝，下了朝之后便又回到廷尉府处理公文和一应琐事，廷尉府职责范围之内的事，事无巨细他都会一一过问，直至忙到咸阳守军宵禁的铜锣响起他才会启程回到自己府邸。
夜色已深，廷尉府多数的官员小吏都已经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府了，但是廷尉府令的房间却还点着烛火，李斯还在挑灯夜战，处理着大秦各个郡县送上来的刑狱公文。
“启禀府令大人，内侍总管赵大人亲自押了一批人犯前来，要大人您亲自接收。”侍从禀报道。
“赵高这阉人，好大的架子。”李斯有些不悦，但是赵高毕竟是秦王身前的心腹，他得罪不起，“本大人随后就去。”
“赵大人已经在门外等候了。”随从道。
什么？莫非是有关行刺燕夫人之事，他查到关键的线索了？李斯正要出门，门却被推开了，赵高不请自入。
赵高从没把李斯这人放在眼里，赵高是秦王的贴身内侍，太了解秦王的所思所想了，李斯此人确有才干，但是却私心过重，秦王一直把他列为防范对象，他在勤勉于政事，也难有出头之日了，赵高根本不会把这样一个人放在眼里。
“赵大人，辛苦了。有什么人犯，您派人知会一声，下官派人去宫门外押过来便是，何劳您亲自跑一趟呢。”李斯心中十分不悦赵高的无礼，但是却不敢得罪，满脸堆笑地说道。
“府令大人客气了，叫您的人都出去吧。”赵高说道。
李斯不知赵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什么话不方便对着下人说吗？莫非是秦王要他传来什么密令，还是涉及宁睿公子遇刺一案？李斯只得听命，命房内伺候自己的仆从退下。
待李斯的人悉数退下后，站在赵高身后的一个低着头的内侍慢慢抬起了头，李斯一惊，此人竟是廉娟夫人！廉娟夫人深居后宫，外臣知道其容貌的少之又少，但是李斯有幸和她有过几面之缘，一眼便认出了她。
如今二公子遇刺一案，秦王正在倾尽全力命人调查，廉娟夫人和扶苏公子是嫌疑人名单中的头号人物，赵高岂会不知？他把廉娟夫人带来廷尉府作甚？！秦王可还没下令廷尉府羁押廉娟夫人，况且廉娟夫人即便是获罪也轮不到廷尉府来过问啊。
惊愕的李斯见到廉娟夫人一时竟然忘了行礼，但是廉娟也没说什么，赵高笑了笑，“夫人，杂家在门外守着，您和府令大人慢慢聊。”
说完，赵高也退出了房间，并关上了门。李斯咽了一口唾沫，心中似乎泛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不知夫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李斯试探地问道。
“听闻府令大人和国尉大人正在联手调查二公子遇刺身亡一案，本夫人特来询问案情进展。”廉娟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一切还在调查之中，若有了结果，下臣自当禀明大王。”李斯说着官样文章敷衍道。
“不用查了，此事，乃是本夫人授意死士所为，府令大人你想如何处置啊？”廉娟竟然当着李斯的面认罪了！
“夫人莫开此等玩笑，下官惶恐。”李斯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廉娟不像是那种傻子，她怎会轻易认罪，当中定然有什么阴谋，他一时间猜不透，不敢应承。
“骗你作甚，此事确为本夫人所为，府令大人想喊人捉拿本夫人否？”廉娟说道。
“夫人，您想做什么？”李斯见廉娟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这哪像是认罪，更像是示威。
“不做什么，只想和府令大人做一笔交易。”廉娟说道。
“什么交易？”
“送你一顶官帽，秦国丞相之位，不知府令大人是否有兴趣？”廉娟问道。
李斯一惊，“夫人莫开玩笑。”
“本夫人深夜来你廷尉府，难道是为了戏弄你吗？”廉娟冷笑，“府令大人贤名远播，任职期间兢兢业业，对大秦更是忠心耿耿，满腹才学，以大人您的才华，任大秦丞相之位可谓实至名归，只可惜秦王慧眼不识珠，一直让大人屈就在这廷尉府，大人难道甘心吗？”
“夫人折煞下官了，秦王任人唯贤，知人善任，将下官安置在这廷尉府已是对下官莫大的赏识了，下官只求尽心竭力报答大王的知遇之恩，安敢有其他非分之想。”李斯说道。
“你是在骗本夫人，还是在骗你自己？你真的就甘心做一辈子的廷尉府令吗？”廉娟说道，“朝中即将有一场剧变，大人若不抓住时机，恐再无此等机会了，本夫人想把这丞相之位送给大人您，大人若是再推脱，本夫人只好另择他人了。”
说着廉娟转身欲走，李斯赶紧叫住廉娟，“夫人留步，夫人如此看得起李斯，李斯无功不受禄，不知夫人要李斯作甚？”
“新君登位，天下易主，百废待兴，需要一贤明之人担任丞相，辅佐新君，本夫人觉得，朝中唯有李大人可堪此任，仅此而已。”廉娟转过身正色道。
李斯吓得脸色惨白，廉娟寥寥几句话之中涵盖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秦王正值壮年，大秦又怎会易主呢，莫不是
“暂时能告诉李大人的只有这些，李大人心中或许想着入宫去与大王商议，本夫人给你一个忠告，此时乃是非常时期，每个人都是如履薄冰，走对一步可能权倾天下，享尽荣华富贵，走错一步便可能万劫不复。良禽择木而栖，当初李大人把握了时机弃吕不韦而投大王，从吕府一小小门客成为大秦廷尉，而如今又一时机出现了，到底是要做活着的丞相，还是要做死无葬生之地的廷尉，如何取舍，李大人自己重考虑清楚吧。”廉娟说罢转身离去，混入赵高身后的内侍之中消失在夜幕里
这女人实在太可怕了，秦王要杀她，而她竟然要李斯很想入宫向秦王告发此事，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因为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身旁的仆从、廷尉府的杂役、甚至街上巡逻的咸阳城防军都有一种异于平常的眼神打量着他，他能感觉到廉娟在他身旁布下了无数眼下时刻监视着他，自己若要入宫恐怕还没到宫门，便会死于非命。所幸关上了府门，暂时称病，静观其变。
听赵高回报李斯如此的反应之后，廉娟嘴角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意，李斯到底还是一个怕死之人，他并没有盲目选择追随自己，但是他同意也没有选择秦王，而是选择了明哲保身，待价而沽。如今他他中立了，但是至少他不会成为自己的阻碍。若是秦王赢了，他还是秦王的人，若是自己赢了，他便是自己的人。
一切都万事俱备了，如今就差这最后的一步棋了，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席卷整个秦国，廉娟的计划会成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