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六卷：横扫六合——一山不容二虎
韩非之才，与商鞅，苏秦，张仪不相上下。嬴政在茶馆听其一番论断犹如茅塞顿开，秦获韩非，犹获至宝啊！因此嬴政才想都没想便决定立韩非为相，秦国的丞相之位无不是天下学士梦寐以求的宝座，嬴政让李斯送去丞相的金印，不怕韩非不答应。
韩非之法，非商鞅之法，集法，术，势于一身，汇集了法家，兵家，儒家思想于大成。若能得韩非之法，天下岂不是唾手可得。
但是李斯回来复命时却显得灰头土脸，韩非并未答应秦王开出的令人不能拒绝的优厚条件。韩非为人极负担当，他并未拒绝秦王的要求，但是也并未答应，他直说自己是韩人，若不能为母国效力，应当回国一趟向国君当面谢罪。另外他此次乃是以韩国使臣身份入秦，现滞留秦国，使命尚未完成，更是需要回国向韩王当面复命不可。
“迂腐！”嬴政微微皱眉。
“大王恕罪，韩非并非有意辜负大王盛情。”李斯跪地求情道，“师弟天性如此，迂腐耿直，大王切莫怪罪。”
“万一他带着他那套变法谋略到了韩国，韩王采用了那该如何是好，韩国眼下就剩半口气了，寡人可不希望这个时候让韩国有喘息之机。”嬴政道。
“大王，韩非是否有心事秦，微臣有一法可试上一试。”李斯道，“若成，大王得此贤能，如虎添翼，如鱼得水，若不成，即使没有韩非，大王亦能得心中所想。”
“有何计策？”嬴政冷着眼看着李斯，李斯这个人从来不会忠于任何人，他只忠于他自己，他的计策嬴政本能的多了一份鼓励。
“微臣已经和韩非师弟谈妥，大王惜才之心师弟甚是感动，临行前他会来秦宫与大王一会，大王届时可以命他交出他的毕生著作，他必然不会拒绝。韩非之法早在其少年求学之时便开始酝酿，已然大成，若得不到他的人，他的法若大王感兴趣，也能留在秦国。”李斯道。
嬴政捋了捋胡子，思忖片刻，“就这么办吧。”
嬴政不知道李斯要耍什么把戏，但是至少这条计策是眼下最稳妥的，韩非是活的，他的法是死的，若得不到活得，死的留在秦国，也一样！只不过李斯在盘算什么呢？
竖日，韩非一身布衣走入秦王书房，随行的还有五车他的著作。
“先生，您非要回韩国一趟才肯来秦助寡人一臂之力吗？”嬴政问道。
“微臣受韩王之令出使秦国，如今使命未成，安能在秦国赴任，韩王并非明君，但此刻仍是微臣之主，若不辞别旧主，如何侍奉新君？望秦王成全。”韩非谦逊道。
“韩王薄情寡义，将公子骗来秦国，不允公子回归故土，此等昏君，公子还有何留恋，不复命也罢，留在秦国，日夜传授寡人治国之道，强兵之法岂不快哉？”嬴政挽留道，这个世道嬴政太清楚了，只有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若是放走了，回不回来就是未知数了。
“大王，微臣心意已决，望大王成全。”韩非转身指向身后的竹简，“此乃微臣毕生成果，大王可先预览之，如有不解，微臣回来后再向大王细细解说。”
嬴政看着韩非身后的竹简，眼中放出了欣喜的光彩，“先生，此番来了，不如先和寡人讲讲，先生为何早起在茶室说秦国之法不足以平天下，秦国目前缺什么，为何不能平天下？”
“秦国国力昌盛，百姓富足，兵械齐全，士卒骁勇，然以一国之力吞并天下实乃非易事，若要平定天下，大王需要的是更多的兵，更强的国力。”韩非道。
“我大秦兵力已近极限，如何拥有更多的兵卒？又如何提升国力？”嬴政问道。
“商君之法乃是治民，强军之法，却非乱世争雄之法。大王若要横扫天下，需要的是一套乱世之法，秦国并非没有兵，也并非没有足够的粮饷来支撑大军出征，而是欠缺一个法度来征调，秦国男丁如今乃是依照商君之法，自愿参军，秦军参军之踊跃列国罕有，然，十丁之中参战者恐不足半数，大王若是能变法，讲举国男丁登记造册，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图天下非难事矣。”韩非道。
嬴政茅塞顿开，韩非之间接果然非同凡响。
“然，征调人力物力，民必抵触，因此秦国之法需要对外施压，对内怀柔，对征服之地之百姓不可用秦法强压”韩非侃侃而道。
嬴政点了点头，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对韩非道，“先生所说是否都书写在了竹简之上？”
韩非点了点头，他有些不解，为何嬴政只对征兵，调集军需之法感兴趣，后续的抚民之法却显得似乎兴趣不大？自己这套新法，集兵家，法家，儒家三者于一身，兵家，法家重征伐，而儒家才是真正的治世之法，嬴政竟然显得如此没有耐性，若没儒家之法安抚万民，天下得了也坐不稳。
儒家之法才是重中之重，前半段兵家和法家的材料自己早就整理出来了，但是集合儒家思想之法，韩非只写了一半，而且这后半段极为复杂，很多地方自己还在揣度呢。
这一日嬴政抓紧时间和韩非重点讨论了，如何征兵之法，嬴政听后获益良多，待深夜才意犹未尽地放韩非回馆驿。
次日一早韩非的车队便离开咸阳，动身回韩国，此番他带着秦王的令谕，韩国称臣于秦，晾韩王也不敢再不放韩非入韩。
嬴政亲自登上咸阳城墙目送韩非离去，望着远去的车队，嬴政叹了一口气，“你说他若此刻回头该有多好。”
“大王切莫哀伤，韩非之法已经尽入大王之手，其人生死已无足轻重，只要不被他国所用，大王凭借此法必然可以一统天下。”李斯在一旁说道。
“寡人只是可惜了如此一个贤能，就要英年早逝了。”嬴政惋惜地看着远处的车队，“李斯，你们是同窗，此事交由你办吧，也算是送送他，给他留个全尸，完事之后厚葬他。”
“诺~”李斯领命道。
韩非一行赶路速度并没有很快，数日才抵达云阳，持秦王手令在云阳驿馆下榻，随行的不过几名仆从，十余名嬴政派去护送的侍卫，让人吃惊的是嬴政竟然派出了黑龙铁骑随行护送。
夜黑风高，驿馆之中的人皆已入睡，驿馆门前的灯火在夜风中无力摇曳着，一辆马车停在了驿馆前，车上下来一个身披黑斗篷，头戴斗笠，面蒙黑纱的神秘人。那人亮出了腰牌，守卫驿馆的黑龙铁骑离开跪地行礼，放此人进去。
神秘人在黑龙铁骑的领路下径直到了韩非下榻的卧房。
推门进入，毫不生分地拿起一个茶盏斟了一杯茶，摘下了面纱准备喝茶。韩非被动静惊醒，当看到那个人黑纱之后的脸庞时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李斯，怎么是你啊？你是秦王派来接我的吗？”韩非憨厚的笑道，他对这个同门师兄向来都十分尊敬，此番秦王能任用自己为丞相，他终于可以一展抱负，他以为也是这个同门师兄引荐的。
“是秦王派我来的，不过不是接你，是送你。”李斯冷冷道，一只手抚了抚腰间佩剑。
“送我？”韩非哈哈大笑，“李斯，你还没和秦王说啊，秦王还蒙在鼓里啊？”
“秦王永远不会知道了。”李斯冷冷道。
“你在说什么？等我回了咸阳，秦王不就知道了，而且还会十分惊喜吧。”韩非道。
“你见不到秦王了。”李斯的语气越发冰冷。
“怎么会，我又不是真去新郑，韩王扣不住我的。咱不是约好，到秦国边境溜达一圈就回咸阳，给秦王一个惊喜吗？是你说的，名士不可太过轻贱，这样君王会轻视，让我佯装忠心正直，不忘旧主，这样秦王才会放心重用我吗？”韩非道，“既然你来了，边界我也不去了，明日一早，咱们就回咸阳吧。”
李斯缓缓拔出佩剑，“我跟你说过了，你见不到秦王了，秦王派我来送你，不是送你去新郑，而是阴曹地府！”
“开什么玩笑，秦国要变法，秦王需要我，不是你说的吗？秦王对我的新法很感兴趣，怎么会要你杀我呢。”韩非惊恐的看着李斯，此时他才感觉到害怕，“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师兄你要帮我啊。”
“秦王一直说你聪慧，原来你这么傻，现在还看不出来吗？”李斯冷笑着举着剑一步步靠近韩非。
“是你出卖了我，骗秦王说我有异心，让秦王下令杀我！”韩非终于明白了，那个丞相之位根本不是李斯求秦王的，而是秦王本来就打算封赏自己的，李斯让自己跟秦王说要回韩国复命，只不过是为了让秦王对自己起疑，怀疑自己不是真心事秦，一切都是李斯的阴谋！
“算你死前明白了一回。”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韩非话未出口，只觉喉间一丝凉意，他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只能眼看着鲜血喷涌而出，不多时便断气了。
“为什么？只能怪一山容不得二虎，秦国只有一个丞相之位，秦王给了你，而我也想坐这个位子，所以，你只能死了师弟，莫怪师兄心狠了，只能怪你太善良。”李斯在韩非的尸体前鞠了一躬，“太善良的人，不适合生存在这个乱世！”
韩非死不瞑目，嬴政猜到了李斯可能有所企图，但是他没想到，李斯竟然敢布下这么一个局坑害韩非，连嬴政都被圈进了这个局，被李斯利用了，利用了嬴政的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