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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是故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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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还跟他们废什么话,他们就这么点人,杀了,也不费吹灰之力!”赖伯言一脸冷笑地从旁说道。

    “你们别杀我爹!”少女挣扎了起来,“大不了,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留下这个奸贼,其他人都杀了!”

    顾长留抬手,刚一声令下,没想到骑在马上的那个中年男人,却是朝他飞扑而来。

    擒贼先擒王,他知道,顾长留才是这里的头头,只要擒拿了他,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但是顾长留也不是柔弱书生,这几年他也跟叶辞秋学了几招,见到男人突然朝他扑来,他身子一晃,轻松避开了他手中的刀。

    紧接着,赖伯言等人也反应了过来,这男人虽然有几分本事,但是他装备各方面都不如赖伯言等人,更何况,赖伯言他们还有枪。

    没多时,黑洞洞地枪口就指向了男人,男人见状,举起手来。

    顾长留退后一步,看着面前的战斗,他身边的侍卫身穿甲胄,长刀锋利,而男人带着人匆匆忙忙的赶来,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更何况,他们手中还有枪,有些建奴想要逃跑,他们便直接开枪,将他们留了下来。

    寒夜中,厮杀声很快便落幕了。

    月亮不知道何时从树梢上爬了出来,清冷地月光,如雾似幻,照在清冷地大地上,照在这一地横七竖八地尸体上。

    顾长留这边的人也伤了几个,不过问题不大。

    男人被绑了起来,推到了顾长留的面前。

    一旁的少女泪流不止,“爹,你不该来的。”

    顾长留依旧坐在篝火旁,喝着热茶。

    篝火噼啪,男人被束缚着,跪在篝火旁,顾长留面无表情地审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没有回答,嘴巴仿佛被焊死了一般。

    一旁的赖伯言拿出马鞭,一鞭子抽在他的身上,“给我老实点,你以为自己是什么硬汉啊,若是硬汉的话,怎会当建奴的走狗!”

    “你们别欺负我爹,我告诉你们好了,我爹叫顾凌云。”

    少女从地上挪了过来,趴在了男人的身上,她扭头看着众人,脸上满是愤恨,然而眼底深处,却有着一丝哀求。

    听到这个名字,顾长留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滚烫地茶水溅到了他的手上,他却混若不觉。

    “大人,你没事吧?”

    一旁敏锐地侍卫发现了他的不对。

    “没事。”

    顾长留摇头,这才仔仔细细地看向男人。

    他已经年过四十,两鬓有些斑白,脸上亦是皱纹沟壑,可唯有一双眼睛,却是锐利如刃的看向他。

    顾长留打量着他的模样,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这张脸,跟他记忆中的那张脸,却是渐渐地重合了起来。

    他不敢去想,但是,眼前这个男人,他的模样,却的确是跟他有三分相似。

    他站起身来,走到了少女的身侧,低低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念儿。”少女答道,声音带着些恐惧。

    “你多大了?”顾长留再问。

    “今年十三了。”

    少女又答了一句,她转头看向顾长留,继续哀求道:“我爹不愿意给你当奸细,我可以,只要你放了我们,我可以给你当奸细。”

    “你个小丫头,你当我们是傻瓜啊,有你在手,你爹不会不应,可我们若是放了你,到时候你们不认账,我们去找谁啊!”赖伯言从旁说道。

    “你们先出去吧。”顾长留看了赖伯言一眼,忽然出声说道。

    “大人!”

    赖伯言看向顾长留,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让他们出去。

    “出去!”

    顾长留语气重了些,赖伯言便招呼其他的侍卫们都出去了。

    “你还记得宁州荫山村吗?”

    顾长留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笼在袖子里的手,却是紧紧地攥紧了。

    当了这么久的顾长留,他的记忆早已经跟原先的顾长留融为一体了,原主生活地二十年,就如同是他过得二十年一般。

    但也幸好,他到底不是他。

    所以这会儿,面对这样的修罗场,他竟还能表现地这么坦然。

    听到顾长留的话,男人猛地抬起头来,他看着顾长留,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这个地名,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这么些年来,他甚至都已经有些陌生了。

    “你叫什么名字?”

    “说起来你怕是不信,我叫顾长留。”

    顾长留走到他面前,再度坐了下来。

    男人更是震惊了,他死死地盯着顾长留,他心中不敢相信,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然而,他看着他的眉眼,依稀能够看出,跟小时候有几分相似,只是,从前那个怯懦地孩童不见了,眼前这个人,高大、冷峻,篝火燃起地光芒下,他一张脸,甚至还显得有些阴险、狡诈。

    他跟他记忆中的那个男孩,已经完全不同了。

    若不是他眉眼这种相似度,他几乎都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是他的儿子!

    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再见到他,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见面了。

    而且,再见面,他成了他的阶下囚!

    他是深入大金的细作,而他却是大金的驸马,是他的敌人。

    这些年来,对故国的思念,他已经慢慢淡去,一开始,他还惦念着家人,然而随着娶妻生子,他对家人思念,便渐渐地散去了。

    偶尔,当明月升起地时候,他看着月亮,仍旧是会想念远方地家人,但他也只是想想罢了。

    作为一个被世道被迫的人,他没有那么的伟大,甚至,他也没有那么的故土难离。

    他在故国,只是一个地位低微地猎户,虽然在这里,他也照样是被人瞧不起,然而,地位到底是不一样了。

    两人对望了片刻,最后,他还是低下头来。

    他看着面前年轻男子深邃如渊的眼睛,实在是没有胆量,叫他一声儿,他也没有这个脸。

    “你肯定很想要知道我的事吧,我跟你说说。”

    他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来,缓缓地说道:“我当时稀里糊涂来到了边疆,稀里糊涂地加入了辽东军,因为不是军户,又是新来的,我在辽东军里,只是一个最卑贱地火头军罢了。

    等到要上战场的时候,我们这种外地来参军的人,便成了专门送死的人。

    我没什么封侯拜将的大理想,我就是想要赚点钱,然后赶紧脱离军户,赶紧回去,我想我家里的妻儿子女,我不适应战场,我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农夫罢了。

    唯一不同的是,我常年上山打猎,有一把子力气,也认得一点草药。

    那天,天寒地冻,没有战事,那些军户们都回到军屯里,去陪老婆孩子去了,我们这种人,也呼三喝四的,要去不远地山上打猎。

    将军们也不会管我们,因为朝廷的粮饷经常拖欠,我们时常是饱一顿饱一顿的。

    我打猎的时候,在山上,遇到了念儿的娘亲,她被山中的野兽所伤,奄奄一息,我认得些治伤的草药,采药救了她。

    那时候,她才十五六岁,跟男儿一样,喜欢骑马、打猎,没想到,却误入此地,我怕身边的将士们发现她,会将她杀了,便将她藏在一个山洞里,自己也没回去,在这陪了她几日。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敌营地和硕公主,那天,是她第一次离开大都,出来见世面,她追踪一只麋鹿到此,没想到,却跟护卫们走散了。

    再之后,她的侍卫找到了她,将我也一块带了回去。

    再之后,我们成亲,生了一个女儿,我给她起名叫念儿。”

    他说完,沉默了许久,看着顾长留,“我知道对于你们来说,我肯定是个很糟糕的丈夫,很没用的父亲,我也没想过,我们还会见面。”

    他嘴唇翕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没脸说出口,直到看到一旁柔弱地女儿,他才说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事到如今,你想要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我只求你,能不能放过念儿?她什么都不懂,而且她到底是你的……亲妹妹。”

    一旁的小丫头闻言,咬着唇,水盈盈地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她不是家中老大嘛?她什么时候还多了一个哥哥?

    可是,方才父亲地话,她也听下去,她知道父亲是大月人,或许,在父亲还没跟娘亲成亲的时候,他就已经娶妻生子了。

    她又不由得看向顾长留,难怪她先前就觉得面前这个大月人跟自己父亲长得有几分像,原来,她竟然是自己的哥哥?

    她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一刻,她一点都不害怕,心中反而生出一些异样地情绪来,甚至,在她自己没发觉地时候,她嘴角竟然弯了一下。

    对于大月,她一直是向往的,她小时候,就经常缠着父亲,要听他说着大月朝的风土人情,她很想要知道有关大月朝的事情。

    大月朝一定很美吧,不然,她的那些叔叔伯伯,怎么可能想着要征战大月,要将它据为己有呢?

    她小时候,缠着娘亲说她的爱情故事,到了豆蔻年华,芳心慕艾,她甚至也曾经幻想着,要跟娘亲一样去大月看看,指不定,她也能碰上自己的意中人。

    小小年纪的她,只看到爹娘的琴瑟和鸣,却不知道,爹在这异国他乡,被人排挤,其实生活地并没有那么快乐。

    “你怎么不问问这些年,我们过的怎么样呢?”

    顾长留的心中,不可抑止地升起一抹怨愤地情绪来。

    是啊,自己一直絮絮叨叨着自己的过往,怎么就不问问他们生活的怎样?是不想,还是不敢?

    “那你们过得怎样?”他到底是问了一句。

    顾长留听他发问,笑,“如你所见,过得很好。”

    “过得好就好。”他抬头看着他,神色很是复杂,又问道:“你娘她过得怎么样?改嫁了没有?”

    在大月朝,女人改嫁并非难得一见,相反,朝廷是鼓励女人改嫁的。

    毕竟,连年征战,天灾人祸,许多女人都失去了丈夫,只有改嫁,才能更多的开枝散叶,为国家增加人口。

    “她死了。”顾长留答道:“在你离开后的几年,她忧思成疾,就病死了。”

    说到这里,顾长留叹了一口气,“想必那个时候,你正洞房花烛,乐不思蜀。”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顾长留拔出剑,指着男人,在他以为他要杀了他的时候,他只是拔剑,挑开他身上的绳索。

    然后,他又解开了一旁少女的绳索。

    之后,他收剑入鞘,大踏步地走出了破庙,招呼在外面安营扎寨地众人,“我们走吧。”

    “大人,您的战利品?”赖伯言大着胆子问了句。

    “路上带着费事,不要了。”顾长留说着,翻身上马。

    少女突然之间被他放了,一下有些发愣,她起身,却因为被捆地太久,脚步一个踉跄。

    顾凌云连忙扶住她,她活动活动手脚,赶紧跑了出去,却只见到顾长留驱马离开的背影。

    看到身后的目光,顾长留回头看了一眼,嘴角一勾,策马离去。

    她有些怅然若失地回过头来,对于战争什么地,她不懂,她只是心疼自己的这个哥哥。

    她在心里,幻想着他遭遇地一切,从小没了爹娘,他一个人是如何活下去的呢?而自己,有爹有娘,自小锦衣玉食。

    她看着身侧地父亲,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了一抹愧疚,然后还不等她说话,马蹄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大金的军队。

    “和硕驸马,念儿格格,你们没事吧?”

    军队在顾凌云跟念儿两人的面前停了下来,他们看着遍地的尸体,本来以为,他们肯定凶多吉少,却没想到,这二人竟然还活着。

    “没事,多亏了念儿机灵。”顾凌云说了句,“只是可惜了这些士兵。”

    听他这么说,念儿才看到这一地的尸首,当即神色惊恐,差点没吐出来。

    “和硕驸马,那伙凶徒跑哪去了?”为首的统领又问道:“这伙凶徒竟然敢在大都作案,实在是胆大妄为,大汗说了,要将他们缉拿归案。”

    “往前跑了,不过他们身怀暗器,你们去了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顾凌云说了句。

    “爹!”

    念儿抬头,一脸震惊,爹怎么能将哥哥的去向告诉他们呢?而且,自己又没有受伤。

    “多谢大人告知!”为首统领留下几人护卫他们,然后带着人驱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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