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景良途从那家店出来之后, 邬倾并没有再跟着他,而是随后推开门走了进去,想知道这里面待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 这里的顾客,店员从衣着到相貌上来说, 全都稀松平常,嗅不出一丝异样。
甚至于他进来时,一个相貌儒雅的店员就迎了上来,问他是不是要购置手工杯?
夏塔来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可是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见状,他决定先暗暗瞒下来,日后再查, 避免他们生出不必要的警惕心。
到了旅店门口, 他发现他们的那一格房间是昏暗的, 不知什么缘由,没有开灯。
难道夏塔还没有回来?
邬倾的目光隐隐有些危险。
这个人,不知道到底想要瞒他多少事。
有机会是要好好教训一下了。
他缓步上了楼, 每一步都仿佛敲在了人的心里,让从他身边经过的人莫名有些紧张。
明明看起来很年轻, 没想到气场那么强大。
看着那扇紧紧关闭的房门, 邬倾吁出一口气来, 目光晦暗。
他刷了房卡, 缓缓推开了房门。
房内晦暗沉寂, 没有人在等他回家。
他正要按住门把将门关上,下一秒, 灯火骤明, 一连串争奇斗艳的彩带不要钱地落在他的身上, 接着, 他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嗓音里的喜悦无比清晰,那一串温柔的字眼在他心中久久涤荡,难以磨灭。
他说:“少爷,生日快乐。”
那一瞬间,所有的密码仿佛都在这一刻破解了。
原来他今天这样鬼鬼祟祟的出门,是为了这件已经被他遗忘在记忆里,尘封了无数个日月的事。
原来是因为这样。
喜悦,安心,幸福,珍惜,这一系列情绪被揉碎在他的心里,像被打翻的五味瓶,让他一时之间做不出什么合适的反应,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景良途的那双眼睛愣神。
景良途看着邬倾不知如何反应的神情,又看了看缠了他满身的彩带,同此人矜贵的气质格格不入,犹豫了一会,带着一股强烈地求生欲询问道:“少爷,您应该没有洁癖吧?”
邬倾:“”
他正感动着呢?
两人对着桌子各自坐下,灯被重新关上,因为景良途这个人非常重视没什么卵用的仪式感,他正目光虔诚地点上了那形状为18的蜡烛,忽明忽暗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原本清俊的容颜在此刻显得愈发温暖。
“少爷,这蜡烛一灭,您就真的长大了。”
景良途的笑容没有掺杂一丝的虚假,真实往往就是最好的“演技”,这一点他做的其实比原主要更加出色。
在原剧情线里,敏锐的邬倾早早就对夏塔埋下了怀疑。
但是景良途帮人庆生的时候就是真帮人庆生,没有别的复杂的情绪。
邬倾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景良途,烛光在他的脸上跳动,让他一时之间有些舍不得将烛火吹灭。
说起来,吹灭蜡烛前,是不是要先许愿。
那
邬倾的眼睫轻垂,眸中藏匿着无法诉说的愿望。
那,就请你陪我一辈子吧,不论你待在我身边是藏着什么样的心思,是好是坏。
你都要留下。
霎时间,烛火熄灭,黑夜化作有形侵袭了他们的空间。
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乃至眼前的人也被黑暗吞噬,看不见了。
瞬息间,似乎有几辈子的恐慌将他包裹吞噬,一股寒意沿着神经从脊背窜入大脑皮层,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差点碰倒了椅子。
“啪”,景良途按开了灯,屋中如临白昼。
看见邬倾惶恐不安的神色,景良途有些惊讶,他问道:“怎,怎么了,少爷?”
邬倾沉默了很久,哑声道:“没事。”
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景良途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延续太久,邬倾熟门熟路地给景良途切下一块料最足的蛋糕来,卖相诱人,香甜四溢。
不知邬倾是不是不喜欢吃这种东西,反正他给自己切的那一块看起来挺磕碜的。
景良途正想吃,却发现自己磨蹭许久,却忘了正事。
礼物!礼物!
他将从k那里买来的手工水杯交给了他。
礼盒的包装低调奢华,景良途保不准他会不会喜欢。
原本想送一个亲手做的,没想到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亲手做的虽然礼轻但情意重,结果现在直接降级成一个随处可见的杯子,邬倾家里比这贵数倍的都有,他肯定瞧不上眼前的这一个吧。
不过,如果真的把自己做的送给他,那简直就是对邬倾人格的侮辱。
思来想去,便也只能如此了。
好在邬倾似乎在好奇那里面的东西,骨节分明的,白皙的手指扣在礼盒的边缘,饶有兴致地将它打开了。
里面包裹的是一个虽然外观精致,但是没有灵魂的杯子。
要问为什么这么说,主
要是因为邬倾今天去那家店面的时候,看到了一盏与这个一模一样的杯子。
也就是说,夏塔在那个地方待了那么久,最终只是准备了一个随手买来的礼物。
那么他在里面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做什么呢?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原本放下来的心又慢慢提了上去,邬倾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体会到了百般滋味。
上一个管家下场如此凄惨就是因为他讨厌背叛的人。
他不希望夏塔成为那样的人。
虽然他不会对其采用同样的血腥手段,但是也有千百种办法让他觉得煎熬难耐。
看着邬倾沉思的面容,景良途心中十分紧张。
他抿了抿唇,问道:“不,不喜欢吗?”
邬倾恰到好处地将自己眼中的疑虑收敛了起来,淡笑道:“不,没什么,我很喜欢。”
这是喜欢的反应吗?景良途觉得不怎么像。
只是计划有变,他自己亲手做的那个却是无论怎么样都拿不出手的。
但是好歹也做了一天,他也舍不得扔。
而且那个杯子上还刻了一句“祝少爷生日快乐,岁岁无忧”呢。
丢了怪可惜的,要不,他自己私藏了,拿来辟邪吧。
当天晚上,景良途便将它偷偷藏进了自己的行李箱。
至于景良途送给邬倾的那盏精致的杯子,虽然他看起来不是很喜欢,但还是好端端的放在了桌上,兑上了他今天要喝的咖啡。
今天在外面待了一天,景良途去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
这家旅馆很贴心,还根据客人的要求准备了浴衣。
穿着浴衣出来的时候,景良途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正厅,发现邬倾正靠站在墙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两个人的目光猛然相撞,景良途下意识的撇开视线,没有看他。
他的发梢还滴着水,有一滴格外放肆的顺着锁骨滑入了领口,轨迹令人遐想。
这家旅馆的浴衣其实领口偏大,而这具身体的骨架小,撑不起来这样的浴衣,时不时地会滑下去,景良途为了不露出丑态,还得常常拉它一把,这幅样子,看起来同他高大威猛(?)的形象十分不符。
但是看邬倾现在的身形,感觉完全可以撑得起来。
嗯,他渐渐变成了自己打不过的人。
见他出来,邬倾的眸光莫名有些晦暗。
景良途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心里有点紧张,下意识地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便道:“少爷,您要用浴室吗?”
邬倾闻言,点了点头。
看着邬倾离开,景良途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缓缓解下了自己的浴袍,想换件睡衣。
系带松开的时候,宽敞的浴袍从他的脊背滑下,在蝴蝶骨那里,有火烧留下来的灼痕,呈现暗红色。
衣服尚未褪下,没有关紧的窗户溢出一阵冷风,冻得他身体瑟缩。
就在这时,门开了。
景良途转过头来,看见站在门口处的邬倾。
他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便重新折了回来,猝不及防的撞见这一幕,好像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整个人怔在那里,目光却毫不回避。
他看见了景良途身后那显眼的疤痕。
见他差点把自己看了个遍,景良途着急忙慌的将浴袍往身上拢,耳尖有点发红。
那是邬倾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个人也会害羞。
他说不出“都是男人,不用在意”这种话。
因为他骗不了自己。
如果自己想独占他,想拥有他,想让他一刻也离不开自己,那他又怎么可能说出这种与他的欲望相违背的话。
景良途感觉自己的一张老脸躁的慌,赶忙道歉道:“对不起少爷,我这是”
用黛玉妹妹的话就是,呦,你来的不巧了。qvq
虽然两个人都想装作很坦然的样子,但是气氛就是这样的诡异。
最终,邬倾岔开了话题:“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完蛋!被他问到重点啦!qaq
景良途的脸上有冷汗滑落,嘴唇轻勾,故作随意道:“我是小时候调皮,不小心弄的。”
邬倾的目光落在那个伤疤的位置,虽然此刻已经被景良途用浴袍遮住了,但是他的视线依然仿若有形,好像要将他看穿。
景良途表示自己真的很栓q。
担心他怀疑到什么,景良途紧张的连指尖都在发抖。
毕竟不久前,公爵才给他们科普自己的宿敌一家全部都是被火烧死的。
再结合今天他的表现来看,一切可疑的因素全部整合,这么敏锐的主角真的会什么也察觉不到吗?
剧情线里的主角最具特征的便是敏锐的洞察力,还有自成体系的拷问能力。
洞察力可能是主角的天生技能,但是这个拷问技能则是邬倾从他广泛的阅读量里获得的知识。
毕竟景良途曾经在他的书架上看到了一本十大酷刑。
当时他十分紧张,差点用颤抖的手指着他问他看这种东西做什么。
拿他试试手吗?
邬倾没听出他的惊恐,
只是道:“长长见识罢了。”
可景良途不希望他长这方面的见识啊!!!
望着邬倾深不可测的目光,景良途能感觉到自己漂亮的脑瓜子在急速转动,发出的喀喀声。
谁知道邬倾在沉默良久后只是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
“当时,你疼吗?”
景良途:咦?
没想是这种问题的景良途陷入了僵局。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轻描淡写的答复道:“少爷放心,不疼的。”
毕竟对于原主来说,心里受到的伤害应该远远大于□□。
以至于连□□的伤痛,似乎都不太能感受到了。
不知为什么,邬倾从房间里离开去浴室的时候看起来竟有点恋恋不舍。
趁他离开的功夫,景良途赶紧将自己身上的浴衣脱去,换成黑白色调的睡衣。
浴室里,花洒的声音不知响了多久,不,应该说响得过于久了。
景良途都要担心邬倾是不是在里面晕过去了。
他一会想着要不要去问问情况,一会又觉得太冒犯了。
最终他决定还是发挥一下自己安保的附属价值,走到门口询问了一句他的情况。
只是,他听到的是一阵暗哑的回答和凌乱的呼吸——
“怎么了?”
景良途倒退了一步。
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他刚想离开,浴室的门就被打开,一双灼热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景良途意识到,邬倾身上的水是冷的。
所以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去洗个冷水澡啊!!!
邬倾的眼神漆黑深邃,一双墨染的眸子仿佛不会反光一般,又仿佛将他整个人牢牢地囚禁在了哪那里。
景良途呼吸一滞,身体也随之一僵。
不知过了多久,邬倾慢慢放开了他的手。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景良途匆匆问了句好就逃也似的离开了,看起来极其怂。
邬倾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不知在思考什么,最终,他眉宇微皱,将手插进自己的头发,呼吸灼热。
当天晚上,景良途同邬倾同睡一床时总感觉十分不安。
不知为何,邬倾现在给人的感觉带着一种很强的入侵感和强势感,好像成年后的他正一步步踏入他的防线,双手抵在他的身侧,让他无处可逃。
又或者,只是成年的野狼到了该捕猎的时期。
这一夜注定不得安宁。
他不敢背对着他,也不敢正对着他,睡觉的时候翻来覆去,姿势扭曲。
最终,他倒腾累了,终于慢慢睡了过去。
确认了景良途真的睡着以后,邬倾脚步轻缓的下了床。
现在的他精神力很敏锐,能轻而易举的查到夏塔究竟藏起了什么东西。
他感知到夏塔将没有拿出来的东西放进了他的行李箱,不知准备想瞒他多久。
这样可以的行动让他不得不去担忧。
毕竟,夏塔今天在那家店里待了那么久,不可能只是置办一个杯子。
一定还怀揣着别的什么目的。
虽然不想去窥伺他的秘密,但是邬倾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那就是夏塔的秘密可能会将他越推越远。
他必须调查出来,然后斩草除根。
漆黑的夜里,他轻手轻脚的打开了夏塔的行李箱。
里面的东西很简单,这也难怪,夏塔一向轻装出行。
看到那个熟悉的包装袋,夏塔今天从那家店里出来就带着这种东西。
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邬倾面色复杂,又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
他神情紧张,总担心窥得什么不好的真相。
最终,他拿出来一样粗陋的半成品。
从外观上看,可以大致看出来是一个杯子的形状。
邬倾面露困惑,一时没猜测出它的用途。
最终,他在杯底看到了这样一行被千珍万重刻下来的字迹——
祝少爷生日快乐,岁岁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