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7周目:别再过来了
织田作之助很快意识到，当务所急必须尽快找到何念，否则还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于是他立刻向来时的路奔去。
幸亏他们这时离得还不算太远。
越过很近的一个拐角处，织田眼前的视野便豁然开朗。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那身熟悉的黑衣暗红围巾打扮的青年，对方远远地站在斜面的河岸，背对着他。
不，看上去不仅仅是站在河岸而已。青年正在向河边一步步靠近，似乎就将要走进河里般。
织田睁大了眼睛，顿住步伐。
那人也恰巧在这一刻，若有所感地回头，和他的视线不约而同对上了。
青年浅浅地抿嘴一笑。在织田慌乱的表情下，他对织田摇了摇头，张口似乎是轻声说了些什么话。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了。所以，尽管织田竭力想听清他说的话，最终却什么也都无法听见。
也就没有机会了……
紧接着，青年便如解脱了般，缓缓向身后的河流倒去。
“噗通——”
河水瞬间没过了他的身影。
“太宰——”织田下意识地惊喊，连忙奔过去，很快也到了河岸边。
而此时眼前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没有异常的水波，没有奇怪的动静，就像是那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织田作之助也就根本无法从中找到青年的所在。
事已至此，织田没有多做犹豫，当机立断地也跳入了河中。
水下和水上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水上耳边嘈杂的人们来往的声音，在水里变成了单调的哗啦啦的水声，眼前的视野能见度自然也少得多了。
但倒是有种很奇特的感觉，在这里能看到平常看不到的景象，世界因光线在水中的折射而显得扭曲起来，显露出一种奇异的美。
这就是太宰喜欢入水的原因吗？织田不由得想起太宰多次入水的经历。
不过，虽然水底的世界很奇特。但是好冷啊，冰冷的刺痛般的感觉，还有那种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孤寂。
织田想，他绝对不能放任太宰一个人这样孤寂地死去。
水下，织田迎着流水，艰难地睁开刺痛的双眼，目光不断地在周围搜寻，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织田心情逐渐焦灼起来。
在哪在哪在哪？
‘太宰治’到底到哪去了？
每多拖延一秒，离何念的死亡就更近一步，他是这么清晰地知道这一点。可又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时间流逝，恐惧着那个人的生命也随之流逝。
然而真的找不到。
并且因为长时间的缺氧，织田渐渐有些晕眩，眼前的事物更加迷蒙起来。
但就算是如此，织田也坚持地待在水下，四处去寻找何念的踪影。就像是和自己较着劲一样，他始终不愿到水面上去呼吸一会儿。
明明会游泳，他却快要将自己淹死了。
幸好，河并不是很宽阔，水流也并不湍急。虽然何念尽量躲开织田，但离织田找到他的躲避处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了。
而何念冷静理智地躲在织田的视野盲区，就这样看着这一切，随即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小刀……
……
织田作之助突然闻到了什么气味。曾经杀手的本能使他对这种气味很敏感，但他一时竟完全想不起来这是什么的味道，只是单纯地不太喜欢。
他随着那股铁锈般的味道投去目光。
模糊的看不清的地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蔓延出鲜红的薄雾，大片大片地将那处水域都染了颜色，与河水混杂成了瑰丽的淡粉色。
织田记起来了。
那是鲜血的味道。
——准确的说，是‘太宰治’的血液的味道。
织田想过去，但他的四肢开始发软，也没有力气和勇气游过去了。
那么多的血，织田不敢去想何念到底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想再次看见满身是血的对方。
头好痛。
晕眩、窒息、寒冷……一系列负面影响在这一刻愈加发挥了其作用，织田的手渐渐垂下，无力再控制身体。
过不去了，织田感到可惜，又不知不觉多出一点放松的感觉。
他想，这样也好吧。
……一起死总不会那么孤单了。
……
但是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一个人抓住了他的肩膀，带着温暖的热量，织田突然感觉周遭好像也不是那么寒冷了。
他得救了。
那个人不是错觉，织田被对方带着潜出水面。呼吸到新鲜空气，他的脑子又仿佛清醒了一些，不过眼前还是发黑，他看不太清那个救他的人的模样。
但织田没有庆幸得救，反而挣扎起来，竭力想摆脱那个人拉住他的手，回到水中。
那人慌了一慌，更加抓紧了织田。
耗费了太多力气的织田根本无法挣脱那人。
不，还有人在水下啊，还有人没有得救。织田想告诉对方，但他的嗓子却也突然哑了，费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救、救……”
身边一直努力救他的那人，看样子是终于察觉了织田想要表达的意思。
“好了，我知道了，他不会有事的。”
充满无奈语气的熟悉的声音响起，织田便一下子停止了挣扎。
“太宰……？”
“我在。”
织田终于放松了，他眼前一下子全黑下去，意识也模糊了。
应该是很短暂的时间，织田半清醒半迷糊之间，隐约做了一个很短的梦。
梦里，友人以各种各样方式自杀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而最后一幕，则是在河岸边对方倒入河中时的画面。
这一次，他清晰地听见了友人最后对他说的话。
那时，何念站在河边，歉疚地对他摇了摇头，温柔地笑着说:
——“织田作，对不起……别再过来了。”
可是他一点也不想听到他的道歉啊，他只希望对方好好活下去。明明不是说好了吗？明天一起写贺年卡。明明不是默许了吗？再回到以前那样。
……都是骗他的吗？
梦境最后落幕的场景，是一片渐渐弥漫出血雾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