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周目:泡沫
“喂，”
太宰治拍了拍走神的坂口安吾，道:“别愣着了，我们该走啦。”
“嗯？去哪儿？”坂口安吾有些恍惚，他还沉浸在刚才何念和织田的对话中，回过神来，才注意到那两人已经结束了交谈、准备离开了。
“当然是要跟着织田作呀。”太宰治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直接跟在了要离开的织田的身边。
太宰治回想起来这家酒吧前看到的景象，这里是围绕着这两人运转的么，他心下有了想法……于是，他笑着对坂口安吾招了招手：“走吧？再不走就要一直留在这儿哦，安吾。”
“好。”坂口安吾怔怔应声。
太宰治这举动太过从容自信，坂口安吾愣愣地就这样跟上织田和太宰治出了酒吧。
外面的街道在坂口安吾进来时还是一片漆黑，然而当现在他们跟着织田走时，却又神奇般的恢复了人声和喧闹。
夜幕初临，街道上零零散散的人走来走去、谈笑自若，和每一条横滨夜晚的街道一样，平常的实在不能更平常了。
一路上，太宰治都十分有兴趣地到处摸摸碰碰，尽管只是无用功——酒吧外的那些人也无法被他们碰触到。
所以，他们应该是陷入了别的世界？坂口安吾暗自猜测道，马上又升起新的疑惑，他们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着的呢？
没有留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
很快，织田作之助就走到了目的地——是一家他们都很熟悉的咖喱店。
织田刚走进去，咖喱店老板就很熟练地笑着和他打招呼：“织田，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织田简单应了一声，比以往沉默了些。
“今天的工作不太顺利么？”老板敏锐地察觉出织田和平日的不同，试探着问了一句。
织田摇了摇头，然后又犹豫着点了下头：“是不太顺利，不过主要不是因为这件事。”
“老板，你觉得在我们的世界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吗？”
老板措不及防地愣了愣，若不是熟悉织田作之助，他甚至会以为对方在开玩笑。
织田会问这种问题，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老板小心翼翼地说：“应该没有吧？”
“也对，怎么想都还是不可思议，这种话果然是骗人的吧。”织田喃喃道，只是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本来的世界，我和你是朋友……织田作。
“什么话？”老板更加摸不着头绪了：“有谁对你说过其他的世界这类话吗？”
“嗯，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一直在织田身边吵嚷的太宰治听到这儿，明显顿了顿，却又很快撇嘴说着他们无法听到的话：“啊咧咧，我才不是什么奇怪的人！织田作，你果然变了！……”
坂口安吾则无言地看着活泼多了的太宰治，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幸好，老板和织田的对话没有再继续下去，两者都在这诡异的话题氛围中渐渐沉默了下来。
在吃完咖喱饭后，织田就要离开了。
“织田啊，”老板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委婉地劝说道：“不要想太多了。没事的话就去看看孩子们吧，他们跟我说很想你呢。”
“嗯。”织田点点头：“我等会就去看望他们。”
离开咖喱店，织田便去买了一些零食，然后又回到了那附近，走进了旁边的一间长屋。
本来坂口安吾还在疑惑他为什么不去咖喱店二楼，记忆中那是孩子们借住的地方。
结果当织田打开隔壁屋门、看到里面的十五个孩子时，他们都震惊了。
果然不愧是织田作！
收养.孩子的数量再创新高。
孩子们热热闹闹地围在织田身边，欢喜地接过他带来的零食。十五个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欢快地讲述自己最近有趣的经历。
两人了然，怪不得换地方了，这么多孩子怎么可能挤得下那家咖喱店嘛。
太宰治还眼尖地注意到了当年死去的那五个孩子，不过相比之前他们看着要大几岁，就像是一直好好地活着般。
织田陪着这些孩子玩了一会儿，但因为天色已晚，他很快就要回家了。
临走前，他将孩子们都拾掇好一个个送上床，还细心地捏好被角才放心了。
躺在床上的咲乐有些不舍，她眼巴巴地望着织田：“织田大哥，再留下来一会儿好不好？”
织田有点犹豫。
有希望！
其他孩子也立刻用亮闪闪充满期望的眸子看过去。
织田：“可是，这么晚你们该睡觉了，熬夜对身体不好的。”
咲乐闷闷地撅起嘴，将头缩进被窝里。
织田想了想，补救道：“我给你们读个睡前故事吧。”
她的眼睛一下子又重新有了光芒：“嗯。”
“好！”幸介也欢呼道：“想听织田大哥写的小说。”
一旁听着的太宰治、坂口安吾两人突然对这孩子好感度直升。
想听织田作的小说！ 2
“那个太长了。”织田摇了摇头，拿起了一旁书桌上快要被翻烂了的童话书：“你们想听哪个故事？”
“啊，这些故事都听了好几遍了。”
“我都快会背下来呢。”
“唔……“
孩子们皆是小声抱怨着。
太宰治也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不过尽管如此，孩子们也没吵嚷多久也就委委屈屈地接受了现实，有童话书听也不错，没有父母的孩子总是先学会了懂事。
就是太宰治还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不过只有同样无可奈何的坂口安吾能看到他。
于是织田随手一翻，便开始读起来。
虽然他读的音调没有丝毫起伏，但胜在现在的气氛真是太好了。
暖暖的灯光盈满这个不大的房间，孩子们安静地聆听着，一时间只能听见织田低沉柔和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坂口安吾和太宰治都不知不觉被这样的氛围感染，专注地沉浸在这一难得温馨的时光。
“……用这把刀杀掉王子就可以回到过去。小人鱼在王子睡着时进入他的寝宫。但是看着他安祥的脸，怎么也下不了手……”
“黎明到来，她对熟睡的王子轻轻说了声，再见了。”
“……最后，小人鱼跳入海中，在阳光下化作了五彩缤纷的泡沫消失天际。”*
织田念完最后一段，合上了书：“好了，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真嗣还在纠结故事的结局：“织田大哥，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小人鱼不告诉王子真相呢？”
“这个……”织田一时梗塞住。
“对呀，一个人离开真是太孤独了。王子都不知道是小人鱼救了他啊。”咲乐接话道。
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其他孩子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从小就听过的童话故事，现在回过来看结局确实还是很让人难以释怀，坂口安吾也被带得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的答案。
小人鱼不告诉王子真相的原因是……
“因为，有可以说再见的对象的人生，是——”
坂口安吾转过头，讶异地看到太宰治用格外温柔的声线低声说着。
这是，当时他们在酒吧里听到的‘太宰’对织田作说过的话。
织田也似乎是想到了这个，他开口，和太宰治的声音在这一刻间短暂重合：
“有可以说再见的对象的人生，是不错的人生……”
太宰治仿佛愣住了，停下了话语。
织田却什么也不知道地继续道：“……若对方有能为那样的再见感到悲伤，除此以外就别无所求了。”*
“是这样吗？”幸介很努力地去思考，然后失望地说：“想不明白。”
咲乐应声：“对啊，这是什么意思啊？织田大哥？”
“我也不太懂。”
织田有点恍惚，想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句话。果然不愧是黑手党的首领吗？居然可以影响他到这个程度。
他当时之所以态度那么尖锐，其实就是在担心这一点。下意识地想要相信那人的话，要是侦探社因此而陷入敌方阴谋该怎么办？
有太多该警惕那人的原因了。
但最主要的一点是，他真的快要被对方给说服，差点就忍不住去信任对方。
自己这样情不自禁地信任一个陌生人，实在是不太正常了。
可是，织田作之助又回想起那人最后那个释然的神情。
他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啊……
……
第二天黄昏时刻，太宰治和坂口安吾仍旧没有找到离开的方法。
只能一直跟着织田，看着他过着平淡而美好的生活，看着他与那些早应死了的人的温馨日常……
坂口安吾也有试着离开织田，去更远的地方探索这个奇怪的世界。然而，当他离织田足够远些，就会陷入像‘鬼打墙’一般反复迷路。
那次还是织田作之助路过他所在的地方，才偶然地将他又带了出来。
坂口安吾这才明白太宰治之前说的不能离开织田作。
现在看来确实是无法离开，但他不相信太宰没有办法，只要太宰愿意离开……
坂口安吾想，能看着早已死去的友人重新活着的样子，是很开心的一件事了。
但是再这样一直呆下去真的好吗？
或许，想办法离开才是正确的选项吧？
他们本来……就已经是两个互不干扰世界的人了。
可太宰治似乎不这么觉得，可以看得出来他对这样的情况反而乐在其中，一直自娱自乐地和织田分享着有趣的事情。
就比如说现在，
“织田作，这条河流看起来好棒啊，简直超级适合自杀，麻烦等我去试试水温？”
路经的鹤见川吸引到了太宰治的目光，他像发现了什么珍宝般语气上扬地对织田说。
而织田根本不可能停下来回应他的。
太宰治不满地在织田身后大喊：
“喂，等等我嘛，我要生气啦！”
作为背景板的坂口安吾只能无奈地笑笑，他知道太宰治不会生气的，只会追上去，再转移别的话题和织田作开心地聊起来。
太宰这段时间一直是这样地欢快唱着一个人的独角戏……
得不到回应，太宰治果然只好一边小跑着去追织田，一边呼喊他的名字：
“织田作——”
然而这次，却和之前无数次的无视不同。
织田的脚步顿了顿，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下转过了身。
他的脸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喃喃道：“……刚才有谁在叫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