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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情义两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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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门大会在各怀鬼胎中进行。

    谢衍平日里执笔握剑都稳的不行的手, 如今搭在膝上,在桌案之下轻轻颤抖。他略一低眸, 抬眼的时候,凝着浓稠的阴翳。

    可下一刻,他恢复了往日的漠然神情。

    “他的事情,我自会查清。”谢衍道:“在流离谷之战后,我已亲自去寻,无所获。叛变这么大的罪名,没有听到自辩, 按照规矩,不宜妄下定论, 待我把他带回, 细细盘问,才能回应诸位的关切。”

    他的口吻看似公正,并未透露亲近之意, 可从“他”的指代中, 却隐约透出些特殊。

    “无涯君嫌疑重大, 却已经失踪一月,应下通缉令, 速速带回仙门, 免得他再泄露更多仙门情报……”

    “容宗主。”谢衍平素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声音却透着冷意。

    “人证物证俱在, 圣人莫不是要偏袒亲传弟子?”

    “叛变兹事体大,不得轻易定性,还需要与本人当面质询。”他随即看向那人,目光幽幽沉沉,“还是, 容宗主对衍的决定不满?愿闻其详。”

    容宗主被圣人境的灵力一压,立即汗流浃背,哪敢和圣人正面冲突。

    平日甚少管事的道祖盘腿坐着,拂尘搭在手臂间,一直都在闭目养神。此时却睁开洞明的双眼,捻须一笑,道:“圣人息怒,与小辈一般计较,不值得。”

    容宗主看了看眼观鼻鼻观心的宗主们,好像刚才挑头发难的不是他们,真惹怒了圣人,他们就置身事外了。

    他也是个识时务的,连忙赔罪道:“是在下不够谨慎,仅凭一人所言,不足以给无涯君定罪,接下来该派人搜索,而非通缉……”

    道祖的拂尘虚虚在他手背一拂,谢衍才收回无形的压迫。

    道祖的阻拦,看似是在替他说话,实际上是在平衡局面。谢衍微微阖眸,想起昨日短暂的一次谈话。

    “圣人,杀死魔尊的,是你吧。”道祖仍旧是乐呵呵的模样,语气却颇为笃定。道祖逍遥子智慧通透,平日私下里很好相处,一但涉及仙门大

    局之事,他便有圣人境的无情。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谢衍没有正面回答他。

    “呵呵,老道并无他意,只是想提醒一下圣人,倘若你把除魔的功劳推给他,也未必会达到圣人想要的结果。”

    谢衍半晌未答,只是道:“道祖何出此言?”

    “圣人啊,莫要试图瞒天过海,只有圣位才能对抗尊位,就算魔尊被你重创,也并非是区区一个大乘境界的小子能够对付的敌人。只有成圣,才能体会到其中差距。”

    “何况,若是出现了能越级杀死魔尊的大魔……”须发皆白的道士一个个地将黑白子排在棋盘上,棋子发出哒的一声,在谢衍听来,却显得刺耳至极。道祖却笑眯眯地对他道:“就算是老道,也会认为‘此子不可留’啊。”

    谢衍陡然抬眸,目光如电地看着他。就在刚刚,一向仙风道骨,诸事不管的道祖身上,竟然透出了杀意。并不刺骨,却无处不在,仿佛融入了山水草木之中。

    道祖不会容许一个有可能威胁到三圣地位的魔活下去,他只会把变数扼杀在摇篮里,这是他维护仙门三圣利益的手段。

    如果道祖出手,殷无极就真的没救了。

    谢衍的面上看不出情绪,只是微微敛衽,道:“我自然会秉公处理。”

    而秉公处理,却又谈何容易。

    一向不徇私情的圣人,独独在涉及殷无极事情上有些偏心。这一点已经是仙门心照不宣的事情,可这一点偏宠,却成为谢衍的弱点。

    只是他平日太过无懈可击,没有人能够打击到他罢了。

    “圣人,贫道有一言。”宋澜坐在下首处,作为道祖的徒弟,长清宗的准宗主,他的话分量颇重,就算是谢衍也得听上一听。他没有等谢衍首肯,便不疾不徐地道:“众所周知,圣人唯有无涯君一名亲传弟子,在儒宗也是公认的少宗主,圣人对他颇为信任倚重。”

    “我想请问圣人,无涯君为何被您安排在流离谷,是以便于私放魔修吗?他后来的销声匿迹,与您是否有关联?”他端着茶盏,并不饮下,慢条斯理地道:

    “或者说,就是您的意思?”

    宋澜问到了关键。参与战前会议的人都知道,是谢衍亲自将殷无极安排在流离谷关隘,若是殷无极不现身,对谢衍的猜疑便洗不清。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他们便会反复怀疑这一场胜利,生出阴谋的土壤,就算他威望日盛,也无法改变人心的叵测。

    在他的茶盏触及紫檀木桌面的那一刻,四下俱寂,北风起了。

    “宋东明,与其问谢云霁,不如问我——”

    风卷起尘沙,在落定之时,一袭黑袍,头戴斗笠的青年站在了广场中央。

    他摘下斗笠,露出俊美到魔魅的脸,往日漆黑的眸子,如今已经全数化为深绯,一身冲天的魔气化为烈风,恣意席卷过一切,千树俱摇,苍天胆寒,让修为弱些的宗主被压力逼的神色大变,不得不掩面屏息。

    “是你!无涯君——不,殷无极!”

    “他入魔了!”

    身处最高处的谢衍那副淡然无波的面具终于碎裂,他陡然色变,方才凝结冰霜的眼,一见到他时便腾起怒火。他的五指按着桌面,几乎嵌入木质的案台中,仿佛数百年的激烈情绪都在这一刻充盈胸膛,让他几乎生出咬牙切齿的恨来。

    殷、别、崖,他还知道回来!

    不,他回来便回来,偏要挑这个时候回来。

    逆徒,逆徒!

    殷无极本就是不敬仙神不敬天的性子,如今三圣临前,他一袭黑袍滚滚,偏生闯入这仙修的大本营,如入无人之境。

    他太熟悉微茫山的一草一木,收敛魔气从小道上山,戒备严密的儒门竟是无人发现他,直到他单枪匹马闯入了仙门大会。

    所有人都用看待敌人的眼神看着他,往日的那些敬畏,小心翼翼,全都不见了,有的只是畏惧,落井下石,与丑陋的快意。

    旬日之前,这里还曾是他的家,仙门还是他披肝沥胆保护的东西。

    现在,那些风刀霜剑调转了朝向,对准了他。

    “果然不错!他已经不再是仙门中人了,那肮脏的魔气——”

    “这是背叛,作为圣人弟子,他胆

    敢——!”

    殷无极只是与谢衍含着怒意的眼睛相接一瞬,便立即移开目光,他不想去看里面有多少失望与愤怒。他径直向前,只是挥袖一扫,魔气一燎,便轻易让修为低下者倒伏吐血。

    殷无极看向神色沉沉的上宗门宗主们,语气颇多张狂,道:“所谓仙门大会,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瓜分战果,三言两语就要定我的罪,也不照照镜子,你们配么?”

    “我为仙门出生入死时,小人却狺狺狂吠,摇唇鼓舌,恨不得拿住我的错处,把我打落云端,教我不得超生。”

    “你们日夜期盼着我行差踏错,流言蜚语、猜忌污蔑,口口声声说我‘暴戾恣睢’、‘冷血无情’”、‘宛若魔修’。”

    “怎么,我当真入了魔,你们倒是怕了?”他手中举着一束火,只是五指一握,那溢散的猩红色魔焰便坠入他的脚边,腾起熊熊的热浪。而他偏着头,看似轻柔地对着容宗主微微一笑,道:“是吗,容城?”

    说罢,只是轻轻沾了一片火焰,容宗主的道袍顿时烧起来,他发出一声凄烈的惨叫。只是一瞬间,他便重伤倒伏,半个身子几乎都烧成黑色。

    容城可是大乘期的修士!

    他的黑袍被魔气浸透出血红色的纹路,脸上也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魔纹,神色冰冷且疯狂。

    “仙门三圣,也不过如此,只是虚伪,何来公正?”殷无极轻嗤一声,显得有些轻蔑。他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你们心里明白的很,明面上不争,却任由座下的野狗互相撕咬,一切便能如你们所愿了?”

    佛宗拨动念珠的手一顿。

    就连道祖也敛了笑,微微皱起了眉,道:“殷小友,慎言。”

    殷无极压抑了快千年,从来就没这么恣意痛快过。

    明明心里知道,自己是来寻死的,但他偏要闹出个天翻地覆,把那些僵死的东西从根子里掘出来,把一切都砸个粉碎。

    “还有,谢云霁。”他绯眸微阖,却复而睁开,唇角甚至噙着盈盈的笑。

    谢衍只是凝视着他,好

    似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徒弟,眸底是摇晃的破碎的冰。

    每一个字出口,殷无极都尝出撕心裂肺的余味,但他丝毫未改桀骜而逆反的笑,道:“真是对不起您的期望,师尊啊,时隔千年,我终于可以告诉你,你想错了!我不走你的路,我不信你的道,今日之后,我便叛出你的门墙。”

    ——仙途太长,山巅太冷,愿为先生执灯,同去同归。

    师尊啊,往后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了。

    “殷无极此子,平日就气焰骄横,手段酷烈,诸位可还记得南疆平叛和血洗流离城?他与妖魔为伍,手段不像仙修,反倒像个魔修,如今一看,果然不错。”

    宋澜执起拂尘,霍然站起身,厉声喝道:“殷无极背叛仙门,投向魔道,当众伤人,忤逆犯上,罪大恶极——”他自然听出,殷无极是在讽刺他,却连看他一眼都不屑,只是看着谢衍,疯狂而决绝。

    可他拂尘一甩,还未出手,却见原本端坐高台之上的圣人终于动了。他握着山海剑,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好似从九重天走到凡间。

    殷无极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似乎要把他每一寸表情尽收眼底。但他什么也没有读出来,只看到一片空白。

    于是他笑而叹,似乎在笑话自己:“我在期待什么呢。”

    谢云霁就是这般嫉恶如仇,他入魔,他便出剑清理门户,多么天经地义。

    “既然圣人愿意出手,便也没有我的事了。”宋澜低哑地笑了一声,坐回了位置上。他打算好好看着这一出师徒相戮的闹剧。

    了空大师见状,握着禅杖,声如洪钟:“圣人,除魔卫道,为时不晚!”

    儒门的七贤与殷无极的关系疏离,见他如此发疯,于是也勃然大怒,道:“宗主,杀了他,背叛儒门,辜负您的教诲,不可留他!”

    谢衍的白衣如雪,下摆是流云的弧度,山海剑被他抽出时,剑身蕴着璀璨的流光。随即,剑尖指着地面,轻轻颤抖着,跌落一片摇晃的清光。

    谢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山海剑到底是如何

    出鞘的。

    除魔已经成为机械的反应,可他从未想过,他会用剑对准殷无极,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甚至,让他觉得命运可笑至极。

    他忝居圣人之位,竟然被命运逼到如此程度,所有人都在要他杀死自己的徒弟。

    而他耗尽了半生的心血,一点一点教出来的徒弟,却轻易地背弃了他,口口声声地说着:“我要叛出你的门墙。”

    看着他疯魔的眼,他竟然连愤怒都感觉不到,胸口的情绪空荡荡的,只觉得一切荒谬到不可思议,甚至眼前的世界都变成了黑白颠倒的模样。

    一切光怪陆离的画面开始重演。

    “圣人,您的光芒太盛了,在赫赫日光之下,无论星月,都是无法发光的。”

    “倘若他能够越级杀死魔尊,就算是老道,也会觉得此子不可留啊。”

    是啊,他合该不满。作为师尊,为了从道祖手中保住他,连他拼却性命杀死魔尊之事,都不能为他证明。

    “如果死在师尊手里,想来是个好归宿。”

    “我想修仙,只是想要跟在先生身边而已。听先生教导,思先生所思,想先生所想,走先生走过的路。”

    是了,这条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分开的?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悖逆仙门深恩,回向魔道,圣人还不清理门户!”

    “杀了他,杀了他!”

    “圣人啊,如此看来,此子命该如此,你收他为徒本就是个错误,如今也到修正之时了。”佛宗长叹一声,道:“圣人,当断则断。”

    断、舍、离!

    殷无极的无涯剑却未出鞘,他只是看着谢衍走近,心里默数着他的步数,那是他距离死亡的回音。

    体内的魔气在抵抗着这一切,那是求生的本能。但是他咬住了牙关,硬生生按住了在鞘中鸣响的无涯剑。

    现在他还能控制自己的杀意与欲望,此时死在谢衍剑下,一切不堪与痛苦就结束了。

    “我谢衍,今日以天道为证,孽徒殷无极叛出师门,弃仙入魔……”

    殷无极的身影,似是少

    年,似是青年,仿佛叠着重影。

    可他又比起从前清减了许多了,眼神却彻底变了,不是之后的温良恭俭让,而是桀骜而不驯的,仿佛什么都无法打断他的骨,让他傲立在群山之巅。

    殷无极猛然抬眸,用一种近乎破碎的眼神看着他,似乎不太相信他在以天道起誓,断绝他们的师徒关系。

    “……将其逐出师门,从此师徒缘分已尽,情义两绝……”

    山海剑没入殷无极的胸口,他看似狂傲不驯,却是没有半点反抗地拥抱了他的剑锋,他握着剑柄,血嘀嗒嘀嗒流下来,掌心流下的,好似他心头的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那剑身穿过他的肋下,他却感觉不到疼,抬起眼扬起一个疯狂肆意的笑,道:“谢云霁,你不是曾经问我,我的道是什么吗?”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从来都不曾悲悯众生。”

    “你从来都不了解我,我的道只有一个,那便是弱肉强食。”

    谢衍瞳孔一颤,喉头一阵甜腥翻涌。明明应是无坚不摧的圣人,他却露出悲凉痛楚的神色,他的确被殷无极伤的狠了。

    掌纹被划破,而那写在天道中的无形联系,也在谢衍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尽数断了。

    风筝再也没有了风筝线,他也只能做这流离世间的流离人了。

    从今以后,仙魔两立,路长而歧,再无关联。

    作者有话要说:  稳住,还没虐完。

    谢衍没杀他,这伤不会死,放心。被逼到这个份上,别人下手不如他下手。

    接下来是师尊的玄幻操作……

    仔细想了想,想写的都在文里了,今天就不碎碎念了。

    我是一只弱小无助的鸽子,我怎么会有坏心眼呢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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