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借点灵力
明镜堂设立一千余年, 平票的时间少之又少。
这意味着仙门诸多势力,在这件事上达到了平衡,已经不方便由仙门出面主持公道, 应当由涉事两方清算,仙门不得干涉。
但是就舞弊案之事, 云梦城也必须做出裁断。
张载道知道尘埃落定, 也不再去看世家, 下了定论道:“剥夺世家参与仙门大比的资格, 逐出云梦城。”
这海外十三世家同气连枝, 可不是一家两家当出头鸟,其余人便可置身事外的。
这一逐, 便是所有世家子弟都遭了殃。
有些未参与的平白被带累, 所以围观中的其余世家子弟,看向出头的几大世家, 眼中难免带了些恨意。
至于清算一事,对憋屈许久的儒道来说, 可以说是好消息。
风飘凌端着茶盏, 一向冰冷如雪的面上, 难得地露出了微笑。
沈游之摩挲着玉笔,凤眸微挑,神色飞扬。
法家宗主和墨家宗主已经开始划拳, 争谁先出手了。
本来内斗成性的儒道, 自圣人故去后,还是第一次这般和谐。
人潮鼎沸中, 谢景行却在看叶轻舟。他的神情很平静温和,身姿挺拔,脊骨犹如一把笔直的剑, 却无人知晓他内心的涌流。
作为道门剑神,却试图在涉及立场的事情上寻求公义。
甚至,找了一个理由往儒道那边踏了半步。
仅仅半步,便无异于背叛。
谢景行记起那日在琳琅阁拍卖会时,叶轻舟与沈游之结伴而行,神色柔和,看上去相交甚笃。
而如今儒道得以名正言顺地寻仇,扬眉吐气,叶轻舟却未必能从他师兄那里讨得了好。
“今日之事,多谢叶剑神。”谢景行虽知晓对方大概率是为了沈游之,依然心存感激,轻声道谢。
“无妨,是你的剑意打动了我,与他人无关。”
叶轻舟说的泛泛,看了看沈游之的方向,仿佛格外关心。他的客套也显得欲盖弥彰,格外不自然。
沈游之正在与风飘凌说些什么,似是在怼他,神色生动鲜明,嬉笑怒骂皆是风流。
叶轻舟
本想去道个别,却在见到这一幕时长睫一垂,像是双腿钉在地上一般,愣是动弹不得。
谢景行道:“剑神若遇到不可解之事,不想联系沈师兄,大可以先派人来找我。”
叶轻舟一愣,显然被说中了心思,继而哑然失笑:“谢小友好生聪明。”
谢景行温和一笑,道:“沈师兄心高气傲,嘴上利,心里软,若有说错话,伤人伤己,也并非出自本心,叶剑神多担待些。”
他这一句却是有些逾越,颇有一副长辈调解小辈矛盾的模样了。他说罢便知失言,便谨慎地补充道:“景行逾距,见二位交情深厚,也不用我多嘴。”然后看着向他走来的风、沈二人,迎了上去。
叶轻舟一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脊,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而宋澜却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
他神色带着些怪异,道:“师弟还不走呢,是等着与某人告别?”
叶轻舟脊背顿时僵硬,那一瞬,他仿佛从师兄的身上感觉出一股狠绝的杀气,以至于他整个人的战斗本能都被调动起来,冷汗却浸湿了后背的衣料。
可下一瞬,宋澜又恢复了他初时如冰雪般冷淡的神情,倦怠道:“随我回去,下一场大比还有些要与你交代的。”
风飘凌、沈游之两人,自然是对小师弟嘘寒问暖。
风飘凌是个面冷心热的,本打算摆脸色,斥责几句,可面对脸色苍白,身体孱弱的小师弟,出口便是自责:“若是师兄更厉害些,也不用把决定权交给旁人,也不需你如此劳神费力,为儒道拓出这般局面。”
谢景行知道他这是待己严苛,开始责难自己做的不够好了,于是习惯性地顺毛道:“风师兄在其位,背负整个宗门,自有身不由己之处,反倒没有景行自由。”
沈游之早就备好固本培元的药丸,一股脑地塞在他手里,拉过他的手,责怪道:“今日你还是冲动了,自废谢家道基,虽不落人口舌,但对身体可是重创,相较之下,被人骂又怎样?把人记下来告诉师兄,自有师兄替你出头。”
谢景行道:“想要斩断关系,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以
后想用家族束缚我,我自然可以不应。”又取了一颗丹药,压在舌下,笑了:“恢复的方式有很多,若是当真会损害自身,我也不会如此冲动。”
毕竟,他还要继续参加仙门大比呢。
沈游之问完便抬头,越过谢景行的肩膀,下意识地看向他来时的地方,却只看见叶轻舟随着宋澜远走的背影,青色衣角飞扬,身影逆着光,孤独又挺拔。
他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然后放下谢景行的手腕,道:“师弟,待会我去客栈看你,我先……”却是一个错眼,对方便消失在了涌动的人流之中。
风飘凌投来问询的眼神,道:“何事?”
沈游之顿了一下,道:“不,没事了。”
谢景行不知是笑还是恼,笑的是他骄傲的小徒弟也有在意旁人的一日,恼却恼他还是口是心非,高高端着,待人接物方面半点长进也没。
谢衍不在了,无人替他四处周全,沈游之闯的祸要自己弥补,做错的事情,也要自己承担后果。这大抵就是成长。
来看热闹的修士如潮水般散去,带走了仙门最新的情报,并且向四面八方扩散。
儒道与世家即将交恶!
自此之后,仙门将不管两方势力的冲突,除非造成重大后果。
……
而在人潮中,一力将事态扭转至此的谢景行,却像是任何一个平凡修士一般,静静地走回客栈。沈游之和风飘凌不放心,随他一起,却走到半路又吵了起来,引经据典地嘲讽对方。
夕阳如烈火,灼烧了大半天穹。谢景行走在他们背后,神情难得舒缓,正拢着袖慢慢地走,两侧是来去匆匆的行人,各有各的事情,显得步履繁忙。
他忽然感觉到些许熟悉而陌生的气息,蓦地抬眼,迎面走来黑袍的男人,面容藏在斗笠之下,存在感近似于无。
只一瞬间,擦肩而过。
却有着铺天盖地的威压。
然后,他的手被人隐约地碰了一下,灼烫的快要烧起来。
那让人窒息的气场只存在了一瞬,继而像是时间恢复流动似的,一切如常。
谢景行却忽的回头,对方不过几息之间,便消失
在人潮之中,可手指残留的温度,与他手心中多出的一瓶药,都在叫嚣着这不是错觉。
“师弟,怎么了?”风飘凌敏锐地发觉到谢景行气息的紊乱,出声询问道。
“无妨,走累了,停一停。”谢景行把药藏入袖口,轻咳几声掩饰道。
“云梦城不可御剑,若是累了,我用传送术法……”风飘凌试探着问道。
“这倒不必。”谢景行笑道:“风师兄的好意,景行心领。”
风飘凌又是皱了皱眉,觉得他的用词有些生疏,可态度却是亲近的,甚至还有些熟稔。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严肃的理宗宗主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尊重小师弟的想法。谢景行一向很有主意,骄傲至极,即使受伤,也不愿意旁人过多照顾,那是种质疑与侮辱。
于是便不再提。
而谢景行却又不经意地往人群之中看了看,又轻轻收回目光,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刚才,那家伙的身上……有血腥味?
风飘凌与沈游之把他送回客栈,开了药。谢景行寻了机会,把之前殷无极送的沧海安魂珠交给沈游之,要他拿去炼药,沈游之自然是蹙起眉,一副很是嫌弃殷无极的模样,却还是把材料收了,说要回去研究配方,替他把神魂调养好。
谢景行见他心思不宁,知晓他还是在意被宋澜带走的叶轻舟,却也不欲在风飘凌面前提点他,免得激起他的逆反心理,偏要与之过不去。
于是寻了借口,说自己乏了,要他们离去。
风飘凌看着温和浅笑的风凉夜,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保护好他。”
风凉夜道:“风宗主放心。”
风飘凌轻咳,一向不苟言笑的冰山脸上呈现出不自然的神色:“也保护好你自己。”
风凉夜一顿,有些茫然地继续答应:“……谢风宗主关心。”
等风飘凌和沈游之走了,风凉夜还一脸摸不着头脑,在谢景行面前问道:“难道是宗主在关心师侄?”随即感慨,“风宗主真是个好人。”
谢景行被茶水呛住,失笑:“风师兄一向出尘,除却亲近之人,都不假辞色,更何
况关心旁人了。”
风凉夜继续道:“……风宗主还很温柔,几次来儒宗,都有问过我的修炼,还指点过我。”
谢景行想道,看来这五百年里,风飘凌也藏了不少秘密。
谢景行劳累了一天,还自废了三十余种功法,早已有些精力不济。他与风凉夜又说了三两句话,便按了按太阳穴,神色有些倦怠。
风凉夜照顾他多日,知道他是乏了,便笑道:“那我便不打扰小师叔了,还请多休息吧。”便拿了药打算去煎。
谢景行扶着上了楼,步伐依然稳定。他即使再疲累,也是不会当着他人的面垮下来,越是难熬,却越是镇定自若,毫无破绽,他一向装的很好。
可是他方才开了门,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人从正面牢牢拥在了怀里。
男人的怀抱霸道而暴烈,犹如沸腾的水,燎原的火,席卷旷野的长风。
他愕然,却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揽住了腰,匆忙之中只得抓住对方玄色透着金色暗纹的袍子,整个人跌了进去,像是陷入地火熔岩,快要融在他宽广的胸膛之中。
谢景行完全不想承认,他的身体半点反抗也没有,差点融在他滚烫的怀抱中,连意志力也仿佛破碎的冰,半晌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反应。
在旁人面前,他朗朗如日月之入怀,是霁月光风的君子。
他温和雅致,聪明机变,实力出类拔萃,却又处处严谨,行事作风无可挑剔,谁也无法发现他的破绽。
有无数的矛盾等着他悉心调和,宗门的未来等着他去争取,他的肩上有着旁人的期待与重视,他的面前是花团锦簇,也是杀机四伏。
在踏入云梦城的这一刻,他不能倒,也不能有丝毫放松,否则等着他的便是万丈深渊。
谁能料想到,这样的人,也会好似将崩的玉山,倾倒在某个人的臂弯中呢。
“谢先生,你可真是会惹怒本座!”殷无极看样子已经等了他许久了,赤红的眸子仿佛在烧,烧着冷的焰,却星火迸溅。可他的声音却是温柔的,柔的有些让人战栗:“你有几条命够自己折腾?说与本座听听,嗯?”
他硬着心肠冷言冷语
,开口便是讽刺,却没听到对方变着花儿骂他,没见到他挑着凤眼瞥他,反倒觉得他连气息都不稳了。
于是帝尊的眸子一下子紧缩起来,忙低头去看他。
谢景行喘了口气,抓着他的衣襟,声音很轻,道:“别崖,暂时没精力与你争,让我休息一会。”
他鼻翼间全是若隐若现的血腥味,但是谢景行实在懒得追根究底。他都已经站不稳了,若不是殷无极环着他,他可能这一刻就能倒在地上。
殷无极见他这般神色脸色骤变,一向喜怒无常的他,却当真能强忍下怒气,托着他的腰,问道:“你对旁人都说废掉功法并无大碍,实际上到底如何?”却是顺着他的骨摸向灵脉。
谢景行却是没有阻拦他,而是任由他把自己抱到床上,仔细探脉。
殷无极摸完灵脉,脸色骤然沉下来,冷冷地道:“你这灵脉本就脆弱不堪,经不起折腾。废掉谢家道基虽有助你修炼正统儒道功法,却也是得不偿失,你又有何必要为谢家那群蠢物自折至此?”
“我自然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谢景行漆黑的眼眸微微一挑,在灯光下,那温和雅致的容貌,却显出几分如玉的柔和。
“明日的仙门大比,我会如常参与,所以,今天可能要麻烦别崖了。”
殷无极面色带着淡淡的戾气,冷哼道:“我可不是沈游之,精于医道,又能助你什么?”
“我需要同源的灵气。”谢景行倚着软枕,淡淡地笑道。
“我是魔,又何来仙道的灵气……”殷无极说到此,蓦然一顿,按向自己肋下三寸,神情有些莫测。
“我曾换给你一块圣人灵骨,别崖,渡我些灵气可好?”
圣人谢衍坠天之后,尸骨无存。
这世上唯有他的逆徒殷无极体内,还留存一块他的灵骨,救了他的命,也是圣人存世最后的证据。
殷无极的眼神却完全暗了下来,犹如暴雨前的天空,沉沉如墨。
“谢先生,你可知道渡灵气,是用什么方法?”
谢景行笑了,他甚至认为殷无极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于是淡淡地笑道:“当然知道。”随即又垂
下眼睫,十分公事公办地问询道:“双修功法,你还记得多少?”
殷无极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终而带着些沙哑地开口:“你修为不高,灵气只能从口渡。”
“我还记得,你不用提醒。”谢景行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利用一下你,帝尊难道不愿意?”
殷无极低喘一声,他的手背上,青筋在突突直跳,显然是忍耐到了极限。谢景行答的坦荡,可帝尊却对他这般云淡风轻的态度极为痛恨,好似在乎的只有他一人罢了。
于是他也不服输,撩起谢景行的一缕发,放在唇边轻吻,咬牙切齿地笑道:“师尊提起双修,难道是在向弟子求欢?”
然后作势要顺着他的指骨吻上手背,凝视着他的绯眸灼烫露骨,一下一下地轻触着他的骨节,仿佛要把他吞咽入腹。
“若是师尊想要了,弟子自然从命,一定好好伺、候。”说罢,竟是红舌舔了一下唇瓣,笑语盈盈,更有种销魂蚀骨的温柔暴戾。
如此深重的欲望,比起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景行知道他在玩火,还是这世上最危险的一团火,若是被沾了身,不是被吞吃入腹,便是尸骨无存。
他们上辈子师徒相杀,如仇敌相见眼红,却又在寒风露重时抵死相拥。
如今,更是保守同一个秘密,表面风轻云淡,实际上私情剪不断理还乱,若是被撞破,定然能一石掀起千层浪,从而万劫不复。
谢景行捧住他那张俊美张扬到霸道的脸,凑近,在他的唇上吹了一口气。
然后他听到一声浊重的呼吸。
他的心魔还是很好懂,对他的执念与欲望扭曲而黑暗,却又被他自己的理智困住,不会轻易爆发,却又危险万分。
谢景行捏住了他的命脉,道:“帝尊说笑了,不过是只是借点灵力,仅此而已。”
“……”
“不愿意?”谢景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那我去问问别人?不是本源,效果差了点,但也聊胜于无。”
殷无极被气笑了,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往怀里一带,咬着牙命令道:“哪也不准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你们肯定是以为我要开车了。
然后进来一看只是亲亲,内心很崩溃。
咳,前面都说他们上辈子该做的都做了,师尊为了徒弟的心魔舍身饲魔,怎么压制的,当然是双修啊。师父公事公办徒弟心猿意马可还行。
为什么谢景行这么浪。
他知道实在不行还可以靠徒弟补魔,反正那点灵力对殷无极来说只是毛毛雨。
还有他其实是特别信任别崖的就是他不说。
好几天没更了,周末休息连写五千字,揉眼睛……
然后发现一眨眼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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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瓶;弈老板回来了吗、mandarine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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