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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鸠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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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布吓了一跳。

    仔细检查一番,发现这小老头是激动太甚,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静养一会儿则可。

    于是,阿布给他盖上一条棉毯,让胡图鲁好生看着。

    此时的水头潭谷地,变成了一片热闹的兵营。

    星星点点的篝火,沿着鸭子河两岸星罗棋布。

    夕阳西下,喧嚣而有序,全是杨子灿的骁果卫大军。

    只有他们头顶上瓦岗寨,一片静谧,连一丝儿炊烟和狗叫声,也没有。

    只有在绵延周周的寨墙和角楼之上,来来回回走着警戒的士兵。

    但是,他们还是瓦岗的喽啰吗?

    “大将军,都已经收拾完毕,寨里的匪贼一个也没留,全是看着册子一一盯对。”

    “那些女眷孩童、财物、粮食,也已经全部送上战船,送去了洛仓!”

    秦琼和王萧安从山上下来,向杨子灿行礼报告。

    “好,务必要保密,不能走漏一丝风声。”

    “来!忙乎一天了,快过来吃些东西,今夜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对于自己的这两员爱将,阿布喜欢得紧。

    今天,他们在殇的引导下,顺利进入瓦岗寨,非常轻松地就拿下了翟让、李密这处留守空虚的老巢。

    釜底抽薪,是他和殇早就秘密筹划好的事情。

    二人听了,便围坐在阿布周围,接过胡图鲁端上来的猪牛羊肉、汤和面饼,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殇,是个神秘的。

    自是要多多保持神秘,阿布也无需他在这等大庭广众之下露面和显摆。

    刚才在鸭子河一处隐秘的河湾里,两人已经做了非常仔细的沟通。

    至于带过去的那些瓦岗寨的巡逻士兵,自是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这时候,谁也不敢再讲仁慈和侥幸。

    如果不是阿布严令,按照殇的意思,就连那些瓦岗的所有妇孺们,也要随同其他的喽啰男丁,全部一次性处理掉。

    “胜利固然重要,但大丈夫,要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能不杀就不杀!”

    殇当时听了阿布的话,只能撇撇嘴。

    但他,终究再没有说什么,既然连老大都这么说了,那就放过吧!

    至于隐患,嘿!

    妇人之仁!

    这也许是阿布和粟末地的所有老少爷们,最大的不一样!

    以前的粟末地,对和错,敌和友,好和坏,泾渭分明。

    但是现在,自从在这家伙的操作下,和九世死仇高句丽和亲之后,似乎什么也变了!

    当然,粟末地似乎突然之间,也变活了!

    妖怪!

    多智近乎妖!

    特别是自从这家伙奇迹般的死而复生,这种感觉就一直困扰着殇。

    当然,这种感觉和变化,是殇最喜欢和渴望的。

    所以,他愿意为了这种感觉和变化,去再次闯荡在天下最危险最复杂最混乱的地方。

    灰影行动队,在他的率领下,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黑暗力量。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地藏菩萨本愿经》的这段经文,当梵幢寺的觉醒法师给殇讲解时,他便牢牢地记住了。

    好个地狱不空!

    交代完相互衔接和下一步行动的事,阿布便让殇自便。

    殇,也只是接过阿布的酒囊,灌了一口,抱抱阿布,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他和小安子,还得继续是瓦岗的殇骑。

    “你们说,张须陀他们还能支撑多久?”

    阿布看着周围正吃喝的兄弟,喝着浓茶说道。

    “十五万人,围住七万人,要想全歼,恐怕也不容易,可不得打上三五日?”

    程知节喝了一口酒擦擦嘴说道。

    “嗯,虽然张老陷入龙息谷重围,但他们列成防守圆阵,那也至少能坚持来两日。现在最担心之事,却是食物,恐怕坚持不了三日!”

    秦琼思考了一下,说道。

    因为追击仓促,估计大军的粮秣并没有能带入包围圈,这样几万人至少会饿肚子。

    饿上一两日,还能坚持,但是过了时间,恐怕大军就会不战而溃!

    其他新加入的,如王萧安、李成阳等人,因为根本不熟悉情况,都是选择沉默。

    “那些赶来增援的人马,都到哪儿里了?”

    阿布回过头,问自己的长史李德謇。

    李德謇,就是干爹李靖的二儿子。

    原来是在右武卫宿卫,阿布建立骁果卫,自是设法将其调到身边。

    等骁果中卫建立,阿布顺势将其提拔为中卫长史。

    “禀大将军,虎牢关裴仁基领两万,已运动至荥阳城东二十里待命。汲郡通守管食吾领两万,已迂回至代海寺东北关店十五里待命。”

    “梁郡太守杨汪命张巡,领当地鹰扬府府兵一万五千人,在代海寺东安雁鸣湖待命。”

    “潼关守将贺娄皎派一万人,合河东郡守尧君素一万五千人,共两万五千人运动至洛仓,已与我来弘部合兵,潜伏待机……”

    听着李德謇的介绍,程知节已经熟练地拿出一张军用地图,用规尺和炭笔,在上面一一地将援兵标注其上。

    看着制作得如此精美的地图,秦琼等原来骁果卫的老将都是眼热无比。

    这舆图,可不是什么画片儿,全是各种线条、图标、数字……

    真不知道,大将军这是怎么招募来的这帮奇人。

    只知道,这些人,大都是当年从高句丽战场上搜罗来的战俘。

    有的,是高句丽人,像先前和自己联络交涉的小安子。

    有的,是突厥、契丹的汉人,还有一些是这些年大隋失落在大东北的流亡将士。

    唉,大隋这是弄丢了多少能人干才啊!

    瞧瞧,这些人行军打仗,一个个非常勇猛、熟稔,也很有章法。

    最可贵的是,他们做起事情来一丝不苟,既专业,又严谨!

    就是他们所用的这些制图、绘图工具,也是从来没听过、见过。

    怎么说呢?

    就是每人所做,都具有一定之规,就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高级得很!

    秦琼、李德謇等人,感觉自己除了有一把子力气,其他的都有点落伍了。

    跟在大将军身边,真是长了太多的见识,刷新了几多三观!

    “嗯,现在我们外围的力量,不算洛口伏兵,差不多有七万五千人。”

    “这点力量,想全歼瓦岗乱匪是不可能是的事。”

    “但是,我的机会就在于敌明我暗,彼又全聚于代海寺龙息谷一带。”

    “只要我们将攻击的重点,集中与他们首脑……”

    说着,阿布用手中的树枝,轻轻地一点作战地图上标红的最大一点。

    “砍掉其一首脑,包围可散,张将军部危局可解!!”

    “记住,散而不放,驱其运动。以李密之心思,非久居人下之辈,知其瓦岗已入我手,为军心计,必然西进!”

    “然后,正如他所说,定将西取荥阳、虎牢、洛仓、洛阳……”

    “到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他们能溜,我们也能跑,水陆两路,围追堵截!”

    “石子河、洛口仓,就是我为他们设下的葬身之地!”

    杨子灿一一指着地图上的各个点,目光炯炯,侃侃而谈。

    秦琼等人,听得心惊。

    这杨大将军怎么就知道,这翟让、李密就一定会按照他的指挥棒走?

    他们难道不能向北,取黎阳仓?

    或者顺黄河或运河往东,去和高鸡泊的窦贼合兵?

    ……

    来自东北的重影将官们,却是一脸平静,只是默默地点头。

    少帅关于宏观军略的指示,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这也不是他们这些领军大将们,需要去关心和考虑的事情。

    他们该做的、该关心的,就是具体如何实施军略、如何开展行军作战、如何达成军事目标。

    这些,才是他们自己需要格外操心的事。

    这方面,少帅从来不太关心。

    他常说这样几句话。

    “方向、目标、后勤,是我的事!”

    “过程和结果,那是你们的事!”

    “执行得好坏,那是巫医曹、监军、军法司的事。”

    “我做好我的,你们做好你们的,谁做不好,谁领板子!”

    ……

    很快,大家就进入到具体行动实施的讨论。

    军参们在大家吃完饭不久,就已经将精美、细致、形象的沙盘送了过来。

    就在这水头潭边,大家开始了一场沙盘推演作战……

    此时,王桂早已经清醒过来。

    可他,只能蜷缩在棉毯里瑟瑟发抖。

    他可算是请明白了,这天要变了!

    自己周围,全是数不清的大隋官军。

    而那个叫自己舅舅的家伙,自己的亲外甥,阿布契郎,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头。

    “大将军!”

    “天啦,杨子灿原来就是蔻儿的儿子!”

    “杨子灿,自己早就是如雷贯耳。”

    但瓦岗寨上下,很少传播关于这家伙的身世。

    王桂只知道,这杨子灿是当今皇帝的亲戚,是什么卫王!

    当年,他虽然知道自己家的姑爷大屋作被赐姓,但具体叫什么家里都很少提。

    至于大外甥阿布契郎,那时候也是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

    调皮可爱,无法无天,家里人也只当他是个塞外部族小世子,常以阿郎名之。

    正规点,也就是阿布契郎。

    杨子灿,这个文皇帝赐得姓名,反倒是大家给刻意地忘记了。

    毕竟,杨家尽管是皇族,但是个大望族王家之间还是有点嫌隙的。

    特别是卫王杨爽做的那等不齿之事!

    “卫王?”

    “我滴个神啦?”

    “这不就是那个杨家的浪荡王爷杨爽嘛?”

    “枉我有一颗聪明的脑袋!连这个关键的都疏忽了!”

    “这孩子,难道是接了杨爽淫贼——他外公的爵号?”

    “如此说来,这大外甥,可不就是他们老杨家的卫王爷?!”

    ……

    王桂神思起伏,心乱如麻。

    曾经因为参加汉王杨凉造反,而被灭族的叔叔王頍一家,以及其他没来得及逃脱的亲人身影,一一浮现在眼前……

    “自己这一家子,怎么就和这杨家,撕扯不开呢?”

    “仇恨?羞辱?逃亡?罪责……”

    “这又从何谈起呢?”

    ……

    王桂想着想着,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感觉这十二年的流亡生涯,过得太没有意思。

    四十六年的人生岁月,都干了个啥啊?

    “现在,还成了大外甥的俘虏!唉!”

    ……

    他正躲在毛毯中多情,忽觉面前光线一暗。

    毛毯的一角被打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落在了他的脸上。

    “哎呀,舅舅,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

    阿布看着泪流满面的舅舅,不觉大为紧张。

    这好不容易在这瓦岗把失散十几年的舅舅给找到,可别还没和老爹、老妈见一面,就给弄没了。

    那他以后在父母面前的日子,就绝对绝对不好过了。

    特别是在这劫匪前线,更是说不清。

    到底是病没的,还是被自己故意给杀的……

    阿布没心没肺地想着,但对这个便宜舅舅还是非常关心。

    阿布契郎的舅舅,肯定得是自己的舅舅。

    绝对是,谁也说不远!

    “没有,呜呜,我是,我是有点想家了,还有你娘,你爹……”

    “唉,没事了,舅舅,您放心吧,什么都会好的!”

    “这些年,爹娘和我,都在到处找您,就是一点儿也没找到您的消息。”

    “我也是年初,在外候官府的密报中,才知道您跟了李密,入了瓦岗……”

    “现在,您自己选,是跟着我在军中帮我,还是我把您送去东北和爹娘相聚?”

    “京城就别去啦,那老宅子,早就被朝廷收走送人了,家里人也都不再啦!”

    ……

    阿布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告诉了舅舅。

    并且,还附送了舅舅两个选择。

    “我,我也不知道啊,终南山里,还有你舅妈和表哥表姐呢,要不你送我……”

    王桂哽咽着,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啊,这么说舅妈他们也被你带出去啦?好,太好了,这么一来阿妈可就太开心了!”

    阿布高兴得一拍手掌,声音就变得有点高。

    惹得王桂担心得一下子坐起身来,想去捂外甥的嘴。

    可是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不妥。

    忙又尴尬地收回手,但他警觉的目光,却是向四周扫视。

    “舅舅啊,您就放心吧,这周围,都是您外甥的人!”

    “终南山中的亲人,您告诉我地址,我会把他们接出来。我看,就直接送去我阿妈身边去吧!”

    阿布自信地笑着说道。

    这是直接替舅舅做了主,也没个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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