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圈层
“来，花大姐，快来拜见杨大将军！”
杨吉儿一抬手，向自己身后的女卫队中招呼。
哇靠，啥？
花大姐？
什么花大姐，还金龟子呢！
公主啊，还能不能好好的选合适的词儿了？
……
阿布只觉眼前一花。
一个亮晃晃的影子，腾腾地走了过来。
然后“哗啦啦”的一阵铁甲叶子响，一员武将出现在自己身前。
来人一个抚胸之礼，中气十足，朗声说道：
“卑职虎贲郎将花木兰，见过大将军！”
果然，是女的，花木兰！
啧啧！
好家伙，真高！
阿布自己在军中，已经算是不矮的了。
可这位身材矫健挺拔的“花大姐”，个头竟然比自己只差了一个额头。
按照阿布前世的度量标准，这位女将军的身高，足足有18 米之多。
这，在古时的今日，大隋朝，肯定绝对必定算得上相当另类的女子身高了！
阿布记得，在前世看到过这样一份有关古人身高考古的资料。
考古数据表明，大中国古代各朝男女的平均身高，各不相同，是一个曲线变化的过程。
秦国时期，男子的平均身高 175 米，女子身高165 米。
其当时的招兵体制，要求骑兵入伍最低不低于18米！
兵马俑里面，中前军士身高均为18米，军官身高均为19米。
也就是说，在秦朝，你身高不过 19 米，就别想当军官！
汉朝时期，男子平均身高172米，女子身高 162 米。
男子军官的身高标准，为185 米以上！
而在此时的隋唐时期，成年男性的平均身高在166米，女性则为156米。
男子步兵军官身高，175 米，骑兵军官身高，18 米。
阿布，也才 185 米！
想想，花将军的个头，有多么恐怖！
已经完全达到了大隋男子骑兵的选拔标准，也符合军官的选用身高条件。
对，在各朝各代，对于军中的将官身高，都有着特别的要求。
当然，那些因勋幸进的人，除外！
一米八的花将军，二十八岁年纪。
不甚粗壮，但看着非常矫健有力。
这眉目嘛？
戴着兜鍪，众目睽睽，也不方便细看！
只觉眉目分明，英气勃然，那双眼睛漆黑明亮！
“花将军不必多礼！”
“既然主上命下，那便是这即将成立的女卫主官！”
“正好，汝既然曾在右武卫中长于骑射，那就专司今日女官骑射、马枪之考较！”
“诺！”
“花大姐”一点不废话，领命退下，自是找相关官员接受差事去了。
“我呢？”
杨吉儿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杨子灿。
“殿下啊，你就跟我……呃，您请校录女官武试成绩吧，此事干系重大，非殿下不能！”
看着杨吉儿要发怒的眼神，阿布立马怂了。
于是改口要她好好跟着自己别添乱的想法，给了她一个力所能及、但相当关键的差事。
新任女卫杨司马，高高兴兴地带着自己的跟班顾青、苏紫等人，去干检校核录成绩的差事去了。
阿布一阵苦笑。
回头对众人道：
“开始吧！”
高兰，在掖庭署中，已经快呆到第十一个年头。
不像她那些年纪大点的同伴，先是在大兴城中的掖庭宫，再然后转入这洛阳的掖庭署中。
她，是被直接送入此处。
据说，大兴城的掖庭宫，条件要比这儿要好些。
那里，有的是高高的楼阁，流水绿树……
那时候，文皇帝当政，掖庭宫的女子们还能偶尔看见几次皇帝的身影。
可在这里，除了女人，剩下的只有不男不女的可怜人！
皇帝，恐怕早就忘记了在这世界上，还活着她们这样一批可怜的女子，罪臣之女！
高兰，是已故罪臣、前大隋宰相高颎（jiong）的嫡长孙女。
其父，为高颎长子、徙前莒州刺史高盛道。
高熲，齐国公，是文帝时期的开国之臣，也是广皇帝时期的重臣。
此人，官至左领军大将军、宰相、太常，是大隋杰出的政治家、战略家、军事家。
大业三年，以“诽谤朝政”的罪名被杀，诸子徙边，女子尽入掖庭。
那一年，高兰八岁。
做为家族中唯一的嫡长孙女，高兰深受祖父器重，对她格外爱护和培养。
受家族文武皆重的风气影响和熏陶，八岁时的高兰受到了非常好的文武教育。
特别是在武事一道，虽然她年级尚幼，但已经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武学天赋。
高熲曾曰：
“汝若为子，可大将军矣！”
幸福、美满、自由、富贵的生活，在十年前那个秋天的夜晚，突然被打断。
一切，都变了！
早上上朝的爷爷，再也不曾相见。
就连父亲和几个叔叔、哥哥们，都在那一晚之后，了无音信。
她和母亲、婶娘们，被送入到这个到处是女人、到处是矮小房屋的地方，开始了罪臣之女的掖庭生活。
掖庭署的饭食，经年不变。
但母亲和婶娘梦的容颜，在日复一日的缝补、浆洗、女红、乐舞、眼泪中，日渐干瘪苍老。
就像生活在这里的许许多多和她一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样，没成年之前的她们，还能读书、习字、练琴……
虽然不用劳作，但她们都知道，母亲们过活，也将是她们的未来。
这里，几乎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
困窘和封闭的生活，让所有的人之间，充满了冷漠、敌视、诡诈、欺压。
很多时候，她会跟在母亲的身边，看着她忙来忙去。
闲暇的时候，她会一边给母亲捶背，一边怯怯地望着那一道道宫墙，以及高不可及的墙头……
宫墙之外的世界，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吗？
有时候，少年时那个模糊的梦想，也会悄悄爬上心头。
青春跃马，驰骋疆场；封狼居胥，祭天封礼。
虽然，她是女子，但她自幼想得不是女红、珠钗，而是能像爷爷那样，建功立业、名震山河。
她的功夫，很好！
四岁开始，就已经开始跟着爷爷，练习比划，熬炼身体。
而高熲，也不太会将她看做一个纯粹的千金大小姐。
学文，习武，样样都是如一个男孩子一样对待。
她，有好多文武师父。
八岁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真正的老高家“野丫头”！
马上马下，样样娴熟，样样出头！
可惜……
掖庭署中，对未成年的女孩子，并不苛刻。
除了不能走出掖庭署的怀恩塔——也叫思明塔下的小圆门，倒是不拘她们到处去玩耍。
在这儿，像十四五岁及以下这么年纪的女孩子，都可以去类似闾塾的地方读书，或去教坊去学习技能。
甚至还有藏书室，以供好学的孩子和女子借读。
高兰，学得是算术，很偏。
可她也想学武、学兵。
可是，这里想学武艺、想看兵书的女孩子，实在是很少了。
也没什么地方，会给她们专门提供这个方便。
当然，所谓的很少，也并不意味着根本没有。
至少，有些书，也是有的，并且也不限制她们随意借阅。
因为兴趣使然，她也经过常年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验证，也有了那么三五个“朋友”。
练武的时候，认识了两个。
一个叫虞春，一个叫王四姑娘。
借兵书的时候，认识了刘莹儿、梁谦谦、元英。
还有一个发小，萧玉。
很显然，大家都曾经是大隋那些有带兵经历大臣的女眷。
大家自由耳濡目染，对刀马弓骑这些，产生了浓厚兴趣。
明知无用，但身为女子的她们，却按捺不住胸膛里那颗躁动勇武之心。
通过偷偷的交流，高兰知道了这些姑娘的一些家世。
虞春的爷爷，叫虞庆则；王四姑娘的爷爷，叫王世积；刘莹儿的父亲，是刘昉。
梁谦谦的爷爷，叫梁士彦。
元英的爷爷，叫元谐。
呵呵，很奇怪，这些女子家的老家伙，一个个都是被文皇帝干掉的国之干臣，当年无不声名赫赫！
此外，萧玉的爷爷叫萧子宝。
而萧子宝和高熲的关系，非同一般，乃为世交。
是故，如果说在这个地方还可以有一个大体相信的人，自幼认识的发小萧玉算一个。
高兰和萧玉，自幼一起玩耍相伴，也能算一对儿。
在这个特殊的地方，有没有圈子？
当然有了。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自然就有圈子。
掖庭署这个女儿国，也不能例外。
为了生存和少受无处不在的欺压，总会形成一个个各色各样的圈子。
在这一个个圈子中，有鄙视链，有等级链，也有利益链……
还有，无形之中，那代表宦官畸形需求的灰色生态链。
高兰，之所以成为这五个前千金贵女的头，可不是全靠其出众的诗文才华、武功拳头。
靠啥呢？
那就是落难之前，老大人的名望和头衔！
自然，这罪臣之中，除了皇亲国戚一类，也就高熲了！
于是，按照官爵高低，大家有了次序。
宰相，部堂、郡令……
国公，郡公，县公……
这里，自有一条并行与外的社会地位价值体系。
不问东西，只问荣华！
或许，也就如此，才能保住一份寒门士族的骄傲，聊以荒度这走不出去的青春岁月。
高兰、虞兰等人，自小皆聪颖过人，非同凡俗。
这，一点也不是夸张之词。
人这一辈子，不能不讲耳濡目染、家庭熏陶，更不能不承认基因和秉性。
她们的长辈，个个都算是大隋政治天空中，那曾经最耀眼的星宿之一。
大凡这个时代，能允文允武、能在乱世中站稳脚跟之人，除了是出身豪门大族，哪个不是拥有超凡脱俗之能？
她们的母亲，能在这个时代众多优秀女性中，被选中并加入豪门成为嫡妻正妻，怎可能是个简单之辈？
古代豪门选择正妻、长媳，可不会是八卦小说中的那种男女相悦，动不动先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虽然在这个时代，肯定也存在谈恋爱的社会制度土壤。
比如，每年的上巳节、元宵节、七夕节，就是官方法定的女子自由相亲相会的日子。
但是，这却很难包括大隋天空中的那些贵族圈层。
他们的婚嫁，没有自由。
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也并不一定全是男方豪门，想娶谁就能娶到谁！
好女，多家求。
豪门，也一样。
特别是在那些，更讲求门当户对的政治贵族圈层。
优秀的男方，在寻找最佳的大妇。
而优异的女方，也在用一双戴着高倍放大镜和望远镜的眼睛，审视着前来提亲的未来女婿，和其背后的家族。
女婿的发展前途，人品，样貌；其家族的背景势力，名望声誉……
有时候，诸般指标过高或过低的男方，很难如愿娶得中意的最佳女子。
贵族圈层中的配偶选择权，是相对严谨而公平。
霸权逻辑，在这个圈层中，并不能常使“鬼推磨”。
处于顶级圈层中的她们，也是这个时代最耀眼、最稀缺、最重要的社会财富和资源。
为啥？
因为生而为她们这群人，天生就肩负着为天下豪门，传续香火、培养接班人的重大使命！
因为，她们是豪门嫡女！
所以，嫡女，特别是嫡长女的培养，都是贵族圈层家庭的头等大事。
她们自幼开始的教育，全都是奔着未来对等豪门的嫡妻，甚至是掌家大妇而去。
某种程度上，可以好不夸张地说，她们将是托起大隋未来天空的一根根擎天大柱！
如此生态之下的这类女子，如大屋作的王蔻、李渊的窦氏等，再如落难前的高兰、虞兰等，能不优秀、能不出类拔萃？
天赋，教育，眼界，品貌，她们无不是一时之选！
豪门男方，又是如何选妇呢？
一般而言，豪门寻访嫡长媳、嫡媳的人选，门第、人品、才能、健康，才是他们首要考察的指标。
反而像容貌，是放在相对次要的考察地位。
当然，不能太丑！
否则，可过不了官媒婆的那一关。
那种把丑女毒妇，描绘成品貌佳人而去忽悠豪门，实在是一件不可想象之事。
这个，不仅关乎官媒婆的声誉和饭碗，而且也牵连她的性命！
病秧子，都不太可能会出现在她们推荐的夹带里！
一到两成彩礼的谢资，绝不是那么好拿到。
郎才女貌，在豪门圈层中，既不重要，也不吃香！
为什么将女子的门第、人品、才能、健康，放在考察的一等位置？
因为大凡嫡长媳、嫡妻，都是需要掌家的，特别是做为嫡长子的大妇存在。
她们这身份，可是大中国千年传统文化赋予的，是整个宗族家法规定的！
贵族圈层的掌家之权，可不是像小门小户那般，掌管上几口子人的衣食住行那么简便。
大隋及以前时代的豪门，如五姓七望，如柱国将军等，一个这样的家庭，动不动就有近千口子人、富可敌国的财富！
算上有些特殊而夸张的情况，有些长媳一进家门，不仅得掌管起自己家庭的一摊内事，还得掌管起整个家族的财产、人事。
如此这般，就可以想象在这个时代里，对于一个即将担任嫡长媳、嫡妻的要求，有多么高难？
放在阿布前世，最好是一个注册会计师才行啊！
古时候贵族家的掌家女主，都管什么呢？
第一，是人，包括主人的起居用度、下人的使用、招募、奖惩等。
第二，是钱，包括收入、支出、经营。
第三，是外交，包括本家、外家、官家。
简单说，掌家的女主，基本上就是一个家庭或家族的总经理、会计师、女王！
内务家事上，女主的权利，往往大于男主！
因为家庭和家族中的董事长，往往不一定是女主自己的丈夫。
因为族长（酋长）、家长，一般都是家族中最为德高望重之人来推选担任。
而掌家女主，就有可能是将酋长、董事长、总经理一肩挑！
如此之下，这嫡长媳候选人，其最重要的是任职必须条件是什么？
才品！
一个掌家的女主，关系着一个大家庭、大家族的兴衰。
这一点，绝无夸张。
优秀的掌家女主，内外通泰，旺夫兴族。
她们肩负的，是教育子女、经营家产、维持人情、振兴家业的重大责任。
这些，男主们很少参与。
如此旺夫的掌家女主们，生出来的儿子女儿，往往真的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