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万里赴戎机
三月底的时候，广皇帝的北巡终于开始。
他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康复，长期夜间惊悸引起的睡眠不足，让他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和抑郁。
据传，夜间睡觉之前，必须得喝安神睡眠的汤药，还需萧皇后等时常陪伴左右。
皇太孙杨侑，也时常被唤进寝宫，陪着说话，以熬过漫漫长夜。
这是，一条从灰影和孙思邈传来的隐秘情报，引起阿布的高度重视。
却说杨家子弟，都大概率存在有一种严重的家族病史。
按照孙思邈从医道获得的综合信息推测，很可能有两种病候在杨氏男子中反复出现。
可怕的是，这还是遗传性的，男子中尤甚。
什么遗传病？
干癣和狂病。
干癣，阿布的前世叫银霄病。
这种罕见的皮肤病，在大隋前些年推出的《诸病源候论》中，有着详细记载和治疗方案。
此病，发于皮肤干性癣症之慢性顽固瘙痒病者。
《诸病源候论》卷三十五卷：
“干癣但有匡郭，皮枯索痒，搔之白屑出是也……其中亦生虫。”
病灶境界清楚、肥厚而高出正常皮肤，局部干燥、皲裂、搔痒，搔之则有白屑脱落。
世人皆以这种病为贵，妄传是天子龙身之兆，可得这种病的人帅酷帅知道！
而广皇帝、文皇帝，皆有身多龙鳞的传闻！
这种病，虽不致死，但最容易让人奇痒难耐，狂躁不安。
随着年纪变大，这种病如不能得到根治或有效治疗，最终会导致病者性情大变。
文皇帝，广皇帝，想必此病会严重影响其休息静养。
二是狂症。
对此症，《黄帝内经》中的《素问》及后来的《难经》中，都有详细论述。
按照他们医家、仙家、道家的传说，三国时期吴国孙坚家族，就有这种家族病。
狂症的发作，与患者的先天禀赋、体质强弱有着密切关系。
如禀赋素足的家族，体质健壮，阴平阳秘，虽受七情刺激亦只有短暂的情志失畅，并不为病。
反之，遇有惊骇悲恐，意志不遂，则往往七情内伤，阴阳失调而发病。
而禀赋不足的家族，则是灾难性的，发病早，也容易意识错乱，彻底变为废人或致死。
根据杨氏家族人员的一些表现，杨氏家族的人大部分都表现出这种症状。
杨家人，显然属于禀赋素足的家族，体质健壮。
文帝坚、废太子勇、广皇帝、前太子昭，无不英勇好战，体质健壮。
然而，废太子勇，前太子昭，英年早逝，死因模糊晦涩！
文帝坚、广皇帝，可伴随着年岁变大，都有狂症之疑！
这可是孙思邈从特殊渠道获得的大内诊案中，综合分析的结果。
至少表明，杨氏家族成年男子中，普遍表现出符合狂症病候的症状！
家族病！
阿布惊叹。
按照阿布前世无意间看到的一篇趣闻，大中华历史上的历代帝王家族，有那么几个就有家族病史。
汉朝刘邦家族，疑为黑色素瘤病，染色体变异型遗传病！
三国曹操家族，疑为家族性出血性头痛！
三国孙坚家族，疑为躁狂症，基因性易诱发愤怒的家族性阵发性室纤性颤动！
唐朝李渊家族，疑为1型高脂蛋白血症！
明朝朱元璋家族，疑为易感溃疡性结肠炎！
清朝努尔哈赤家族，疑为免疫缺陷病！
呵呵，现在这大隋杨氏家族，也是有家族遗传病！
不管对不对，的确有那么点意思啊！
可叹！
大业十一年四曰，广皇帝带一些家人，出东都北巡。
皇太孙杨侑随同，阿布帅骁果卫三万随行护驾。
这一路，过榆林，幸五原，巡长城，至晋阳，进楼烦，最后广皇帝入汾阳宫。
名为避暑，实际上是实在走不动了！
谁？
广皇帝！
本来病体未泰，加上春日天气干燥多变，又染了风寒咳喘之疾。
广皇帝偶有咳血，这让随行的大臣和御医万分担忧，于是便借汾阳宫避暑的名义进行休养治疗。
天池附近，气候湿润温和，这让广皇帝的病情略有好转。
但是，这北巡的步伐，算是彻底停了下来。
李渊、王仁恭等驻地大佬，纷纷进入汾阳宫，面见广皇帝。
广皇帝拖着病体，询问边防和治安情况，对众人勉励有加。
但君臣心里都明白，都拔陈兵边境久久不曾撤兵，肯定是不怀好意！
特别是今年大朝会，东突厥人竟然连个特使都未曾派出，只是让常驻大隋的使节敷衍一下，这可是自广皇帝上位以来的首次。
很快，边境一线传来消息，东突厥人开始持续增兵。
而大隋目前在北方一线的部队，加上刚刚进入的骁果卫，也就十五万之众。
从表面数据看，目前都拔的在边境的兵力大约是十万，持续增兵，也应该不会超过十五万之数量。
毕竟目前东突厥可调动的机动部队，也就二十一万左右。
都拔至少还得在草原腹地，留一部分镇守的力量才是。
目前，双方力量，尚算平衡，君臣上下还是颇为乐观，唯一担心的就是皇帝的身体了。
不知道什么缘故，广皇帝的病总是时好时坏，情绪也变得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
每次阿布进宫面圣，就会发现皇帝面容浮肿、面色发赤，眼珠子里全是血丝，就像一个总是没睡醒的人一样。
说话也变得低沉、无力，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阿布已经连续从粟末地送来像人参、鹿茸、虎骨一类的补品，但可能是因为这些东西味道太重，也还没发现他们的奇效，所以皇帝和御医并不愿意多用。
说实话，如果广皇帝的病根子如果真是像狂症、银霄病之类的话，在这时候还真是疑难杂症！
狂病属于精神疾病一类，而银霄病属于顽固性皮肤病，两者都没有特效药。
最好的法子，就是静养、清心、寡欲。
但一个这么巨大帝国的皇帝，怎么可能办的呢？
六月中，诏令皇太孙杨侑任太原留守，入驻晋阳。
太子少保、暂领骁果卫大将军杨子灿率两万骁果军、太子卫率四万随行。
副留守，由王威和高君雅担任。
晋阳，也是抚慰大使李渊的办公驻地。
一时之间，这晋阳地面涌入大量的军队、辅臣。
留守，是东汉时期产生的公务员官职。
一般情况下，若皇帝亲征或出巡，便指定大臣或亲王留守京城，称“京城留守”。而在其行都和陪京，也常常设置“留守”一职，常以重臣担任，或地方官兼任。
正留守，正二品；副留守，正三品。
留守之官，权力很大！
有掌守宫阙、便宜行事、总理军民、钱谷、守卫事务之权。
也就是说，杨侑一到任，便成为事实上面对突厥前线的最高行政长官。
李渊、王仁恭、李靖、刘武周等一众地方郡令、武官都得受杨侑节制。
晋阳，历来被中原帝国北方的重镇，在政治经济中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自从广皇帝在晋阳修建晋阳宫，这里也算是广皇帝巡视天下的行宫之所在。
这里，修建有大量的军需仓库，既有边郡的粮草，也有无数囤积的武器和战争储备。
这些年因为大隋和东突厥相对安稳，所以在北方一线的常驻人马比较少。
加上这两年帝国的重点，一直在东征高句丽和镇压全国的反叛势力上，所以原本驻扎在太原一线的兵马陆续被抽掉一空。
这也是太原兵力单薄空虚的重要原因！
杨侑辅以到任，便在一帮僚臣的帮助下，开展了一系列积极地动作。
不要看杨侑小，但这小子天资聪慧，又很擅于听取别人的意见，最重要的是颇有识见好坏之能，所以声望很好。
这不，才到晋阳宫东宫住下，便召集各郡地方主官和军事主官开会议事。
其实，自从李渊这个招抚大使到达太原后，已经做得相当成功。
特别是地方安民和剿匪上面，已经通过这几个月的努力，让太原一带安定许多，一切都在朝安然平静发展。
只有和突厥对峙的事情，受兵力的限制，只能是保持对峙的局面。
也是，毕竟是安抚大使，在军权和政事上还有许多限制，并不能像留守那般便宜行事。
在晋阳宫东宫大殿内，杨侑看着众人的汇报，连连点头。
“善！”
“唐国公，众位爱卿，这段时间辛苦了大家了！”
“圣上口谕：”
众人顿时一振，全都站起来肃立。
“卿等勠力同心，成绩斐然，朕心甚慰，嘉之勉之！”
说完，杨侑示意大家坐下。
“孤已经得到圣上许可，在地方事务上，还是继续依唐国公的过去办法，继续推行之！”
“孤此任的重点，将全力放在防范、抵御、击溃突厥人上面！”
“众位爱卿，可对此多多献言献策，保我大山疆土安全！”
“下面，请兵部杨侍郎将突厥形势说一说，供大家讨论！”
这时，只见阿布一挥手，一帮军士抬进来一个巨大的物事放在殿中央，上面盖着绿色的油布。
等军士们皆开油布，众人不由一惊，然后最终不由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什么东西？
立体的军事沙盘，几乎将目前突厥和大隋对峙的局势全呈现在上面。
最妙的是，那山形走势，无不是和现实的地理样貌一般无二。
而突厥人屯兵的土鼠谷，显露无疑地表示在那里，形象逼真。
而自己一方的兵力布置，也都清楚无误地用三角旗插在各自的小城上面。
道路、河流、村庄、树林、长城……
一个个关口……
还有用颜色标注的突厥人可能路线……
逼真！
直观！
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级的沙盘。
大中华最遭的军事沙盘使用记录，是东汉光武帝刘秀时候的事情。
当时光武帝带着大军，去征讨割据陇西的隗嚣。
将军马援为了让刘秀以及众将士明白战术思路和山川地形，便以米做山谷，指画山川道路，告诉大家两军形势和具体作战部署。
结果，第二天一战而败隗嚣，取得平顶陇西的决定性胜利。
从此，军事沙盘便很快被引入历朝军中。
而后世的所有军事沙盘，也都是在此基础上，不断精细准确、不断发展。
马援，不仅是军事沙盘的发明者，更是世界作战史上，当之无愧的沙盘推演作业的第一人！
但是到现在的大隋，军事沙盘并没有很大的发展。
阿布的这个沙盘，无疑开创了沙盘制作的新局面，简直是啥瞎了众人的眼睛。
就是那守卫的士兵、骑着战马的大隋精骑，也雕刻得惟妙惟肖！
虽然数量不多，但能很直观展现各兵种的配置和部署，好用，精准！
“这东西好啊！”
“这比咱们的舆图精细多了！”
“栩栩如生，声临其境啊！”
“看看这沟谷，简直就是真的翻版！”
……
众人，特别是王仁恭、李渊、李靖、刘武周知兵之人，不由自主地靠近前来，赞叹连连，爱不释手！
是啊，看着这等沙盘，简直将这北方军事形态一目了然，尽在掌握之中。
“此乃孤、太保宇文将军、义臣尚书，着兵部职方司、将作监等数职司人等，花费大半年感知出来的太原一线军事沙盘！”
杨侑不无得意地说道。
仿佛这一切都是他这个十一岁的储君所为。
的确，这制作沙盘之事，也是得到了杨侑的鼎力支持，先后出面协调了好多部门所得。
但绝大部分工作，却是杨子灿这个兵部右侍郎完成。
但阿布从来是不爱居功的人，一再跟杨侑强调，千万千万不要把这个功劳挂在自己身上，最好提都别提。
杨侑疑惑，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来吧，且听子灿卿先说一说情况！”
杨侑居中一坐，便命开始。
却见阿布手拿一根长长的可伸缩铁条，开始一点一点讲述具体的军事态势。
而随着他讲述的深入，一帮的兵曹们不断地添加和搬移沙盘上的假人、假马，还不时地在各个阿布指明的地方插上各种颜色的小题。
黑方黑旗黑马黑车，自然是突厥军！
黄方黄旗黄马黄车，自然是大隋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