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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归投,从新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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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仓不义,国仓无旨?”

    “何解?”

    半天只是微闭着双眼,聆听二人对话的觉醒法师,突然问道。

    “义仓,本是以赈灾自助为其目的,实为善政,早年间也帮助了许多歉收或受难的人。”

    “然自开皇十五年始,义仓便由当社民间自行管理,改为由州或县管理。义仓粮食,也由劝募变成定额征税,上户不过一石、中户不过七斗、下户不过四斗。”

    程知节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平。

    “然后呢?别急,喝口茶,慢慢说。”

    觉醒法师说道。

    阿布也点点头,又和程知节一起,同时端起各自的茶杯喝了一口。

    “可是,这样一来,义仓的管理和支配,便属于官方了。仓库贮粮,也不再是公义劝课,而是变为强制征收。”

    “这也罢了!其实最大之弊,却是将原来的自救,变为官救,义仓之灵活、及时、准确、可靠,大为消解。”

    “而自从有了官府介入,义仓相关官吏,便开始上下其手,贪污挪用,中饱私囊,使得义仓,多有亏空!”

    程知节愤愤不平的说完,脸色怒色难消,通红一片。

    “的确如此啊!”

    “据我所知,即便开仓赈灾,义仓所用之粮,也多是发霉变质者,即所谓先给杂种及远年粟者。”

    “义仓之义,自此荡然无存矣!”

    阿布契郎的搜影,遍及大隋各地,这些消息自然是了如指掌。

    “杨公子,您这也知道?”

    程知节听了,不免大感意外。

    锦衣玉食的贵公子不需要知道这些,自家破落之前自己就是不知稼穑之徒。

    “呵呵,程兄莫不以为我只懂风花雪月、提笼架鸟吧?”

    阿布笑着说道。

    程知节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他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

    “好皮囊的公子哥,难道不都是如此过?”

    所以,只好用一双歉疚而疑惑的眼睛望着阿布。

    “不仅我知道这点,我还知道程兄方才所说国仓无旨之意!”

    “哦?”

    “真的?”

    程知节和觉醒大师被阿布的话成功吸引,便仔细听他如何说。

    “义仓之设的初衷,乃是应对小灾小难的不时之虞!”

    “大灾之时,仅仅靠义仓之粮布,往往是不够的,实为杯水车薪。否则,其灾非大而小。”

    “大灾之时,加上刚才程兄所言义仓之不义,仓内那点粮食布帛是不足敷用的。”

    “所以,每至大灾,当地国仓亦必及时开仓,以弥补义仓自助赈济之不足,方为至理!”

    “然则今日之律,若国库粮仓要开,需持有皇帝明昭敕令才可。”

    “无敕而私开粮仓者,以盗和逆论处。罪者,斩首,弃市,籍没其家。”

    “于是乎,灾情烈烈,然敕令不到,官吏畏惧严刑峻法,奈何?”

    “可往往等皇帝的圣旨到了,受灾之民已饿病冻死二三,逃之六七!”

    “余下灾民,无粮可食,自然是投向有粮无灾之地,这便是所谓流民之所以流也!”

    “然,无灾处,有粮乎?有粮处,可食乎?”

    “等民间浮粮殆尽,何如?饿殍遍地,民不聊生。”

    “义仓不义,国仓无旨!然后,民乱矣!民苦如是,痛惜!”

    阿布的一席话,透彻,入理。

    让觉醒法师和程知节两人,听得连连叹息,心中亦是佩服无比。

    这番话,不仅说出了国仓无旨的来由,还说出了其危害和遗患,更表达的对老百姓遭遇的深深惋惜。

    其实,阿布还没说一点。

    即使到了前世历史的煌煌大唐,关于义仓和国仓的赈灾开放权,都牢牢掌握在中央政府手中。

    地方,无权便宜行事!

    史书上,尽管李二郎每每提及大隋义仓、国仓的积弊,骂得非常欢,但他也是一丘之貉!

    为什么?

    皇权,家国天下一体的私心!

    古代的粮秣,是天然的军资武备,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也。

    就是李二郎再标榜贤明,但他处于维护自己的统治,也不敢也不能对流民朋友大开粮门,那是作死啊!

    乌鸦笑猪黑!呵呵!

    所以说,看一个人,不能仅仅只看书面和嘴上怎么说,要看他的具体行动。

    这也是为何阿布一穿越,就“大搞良田基本建设,深挖洞,广积粮,民存浮粮”了。

    民有食,浮粮足,天下方安。

    大中国的老百姓,肚子饱了,最好管理!

    这也是为何前世总说,大中国的老百姓,是天底下最好的公民!

    “那世子现在引流民入东北,既是解灾民之难,也是解了大隋的眼前之祸啊!”

    觉醒大师不由得脱口说道。

    “什么?”

    “这移民实边之策,是杨公子一力所倡?”

    程知节急问。

    阿布契郎也不掩饰,颔首点头承认。

    程知节大吃一惊。

    想不到自己万里来边,其始作俑者,竟然是面前这个,看着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帅哥。

    “天灾人祸,百姓何辜?”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吾之所为,怎可能全解民之倒悬?”

    “引流民入边,只是稍微缓解部分灾民之苦罢了。”

    “更何况,就如方才吾与觉醒大师所言,自有我壮大实力以备大变之局的私心!”

    阿布坦荡直言,毫不掩饰。

    “大丈夫,当如是!”

    “杨校尉,真天下之福也!请受我一拜!”

    程知节腾的一下,由坐变为跪立,双手合抱,天揖礼。

    这个天揖礼做得扎实。

    在礼节形式上,已经远远不是天揖礼那般了。

    为何?

    天揖礼本是站着做弯腰九十度,不失人之顶天立地的独立性格。

    那现在程知节是跪坐,这是礼仪中的几个状态?

    按照《周礼》九拜之仪,他这就是以首至地的一稽首也。

    稽首,为九拜中最隆重的一种,常为臣子拜见君主时所用。

    跪下,并拱手至地,头也至地。

    程知节,现在可不就是如此这般!

    觉醒大师微微一怔。

    然后便已释然,接着是捻须一笑,只听他口中唱曰: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这话,出自《金刚经》,说的是皈依。

    何解?

    皈依,就是归投依靠。

    皈依两字,从字面上解释,归是回转,或是归投,依是依靠,或是信赖。

    凡是回转依靠,或归投信赖的行为,都可称为皈依。

    觉醒法师说的法理,但深层意思,却是说程知节这是归投阿布契郎。

    阿布契郎看着拜伏在地的程知节,沉默片刻。

    他并没有立刻上前扶起他,而是温言问道:

    “选我之路,必是艰苦。”

    “富贵或可有,但在人后。如此,可愿?”

    “你可要想好了。如果没有,也可以慢慢回去想,等想好了再来找我不迟!”

    “君如日月,吾为星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程知节俯首于地,大声说道。

    ……

    是啊,程知节就这样快速地的投效了阿布契郎。

    短吗?

    的确很短。

    但有那么几句话,总如硬玉盘空,响彻在程知节的脑海中。

    “知理则不屈,知势则不沮,知节则不穷。”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

    “得时无怠,时不再来,天予不取,反为之灾。”

    “从时者,犹救火,追亡人也,蹶而趋之,唯恐弗及。”

    “圣人能辅时,不能违时。智者善谋,不如当时。”

    程知节,尽管现在才二十二岁,但他也是一个清醒的智者,一颗冉冉升起的未来智将将星。

    重影大营的人,最近在暴增。

    但都是新来的清一色学员兵。

    什么是学员兵?

    现在的重影军战士,在正式成为一名重影战士之前,都得经过长短不一的军校学习和培训。

    程知节,现在就是一名学员兵。

    他现在是重影左队重甲骑兵的学员兵,准确的说,是一名无衔的甲骑指挥兵。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弓马娴熟,在加入到重影之后,还又得重头学起如何当兵,指挥兵。

    理论和实战课程,都有厚厚的兵书和操典。

    特别是军事学、指挥学、情报学、信号通讯学的书,简直厚得吓人。

    那些个长胡子、不知道从哪儿搜来的老头们,在台子上讲得是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这简直是要把舞枪弄棒的粗汉们,折磨成一个个神经!

    光读书就罢了,现在的武门家学也是如此。

    但还要开展几十人一组的大讨论。

    每个人都得争先发言,还必须要讲得引经据典、头头是道,否则全部是笞刑伺候。

    自从在军事学院的大讲堂外,光着屁股,在许许多多男男女女、众目睽睽之下吃了鞭子,程知节就发誓再也不能这么丢人下去了。

    如果说讲堂上课是折磨人的脑筋,那军事实操课,简直就是在蹂躏人的肉体。

    真的是“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军事体能和军事技巧,简直是压在每一个新学员兵头上的两座大山。

    跑、跳、障碍、泅渡、平衡。

    极限、擒拿、格斗、信任、协同……

    体力、耐力、灵敏度、武技!!!

    那个生猛得像个豹子一样的麦教官,一边看着弟兄们在泥塘里扛木桩,一边还高喊:

    “没有战胜不了的军队,只有战胜不了的精神! ”

    “武艺练不精,不算合格兵!”

    “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

    ……

    靠,这哪是军营,这他妈是魔鬼营、野兽营!

    压榨体力,压制精力,压榨耐力,压榨潜力!

    说是骑兵,可开始的全部是无马的基础训练,就是所谓的单兵生存性训练。

    对,就是生存!

    一切为了生存!

    按照教官的意思,重影军首要之务,就是学会生存。

    生存,就是不死,不死才能求胜!

    “难道不是身先士卒、慷慨赴死?”

    不是!

    盲目扑上去,那是愚蠢,那是找死!

    只有敌人死了,而自己活着,才是一名合格的兵!

    只有死的人少,而且能把敌人打死的将领,才是真英雄。

    多矛盾?

    这得多扭曲?

    ……

    可重影军,从来不讲求无所谓的消耗战!

    要打,就要打智慧之仗,以活求胜,才是王道。

    至于消耗最大的攻坚,要依靠科学和技术!

    赤裸裸的标榜!

    于是,程知节在重影军中大开眼界。

    原来,在战场中死可以只有一种,但活着和胜利,可以有几百种。

    现在的程知节,才深刻的认识到,所谓兵、卒、将、帅是如此的不同,也如此的相似!

    重影军,是一支讲求精智强、不讲求多粗弱的部队。

    年节,就这样在天寒地冻、累死累活中度过了。

    这期间,程知节只在大年三十回到杨柳湖自家新分的小院,和老母亲、铁锤他们聚了聚。

    告别都已经按照水平和年龄段上学的小跟班,以及已经分到各个机构单位的伙伴们,程知节又回到军营的火热熬炼和风雪考验之中。

    等好容易熬到能骑上战马,时间都到了二月头上。

    程知节,双眼可见地看见自己身上的软肉,在快速地消失。

    腹肌,杠杠的,九块!

    骑兵的核心训练,当然是在马上作战,有组织的作战。

    首先人马合一的训练。

    按照教官的说法,第一步就是如何将马变成自己的小媳妇!

    话糙理不糙啊!

    但日子实在不好过!

    战马,哪是小媳妇,简直是活祖宗。

    不仅要陪她吃喝拉撒睡,还要陪她生病、快乐、耍脾气,等等。

    然后是第二步,信号协同。

    马与人,人与马,互相要能懂!

    马语者!人语马!

    粟末地的马,显然比大隋境内的战马,要整体好出一筹。

    这些粟末地的战马,正是应了那首评价好马的歌诀。

    “四大三高兼二小,双长两短一湾平,蹄坚骨秀形如鹤,耳小眼大胸膛阔。”

    突厥草原战马,应该是这个时代最具列装价值的批量制式骑乘装备。

    当然,像阿布契郎这等个别将帅的用马,自然就不在此列评价之中了!

    当人马合一训练完成之后,人和马具变。

    他们之间,任何一个微动作微表情,都具有实际的战场意义!

    然后,就是跑。

    每日每夜地跑,各种姿势、各种身法地跑,跑到能在马背上睡觉、吃喝、拉屎撒尿……

    然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开始跑、听、卧、起、静默……等复合训练。

    最后,要进退自如、如臂使指一般的左转、右拐、前进、后退、加速、减慢……

    像程知节这种自幼和马一块长大的富家子弟,竟然也大喊受不了。

    只能咬牙坚持。

    一个漫长的集训周期下来,马感有了,终于具有了教官所说的“长在马背上”的人生境界。

    可程知节知道,自己的大腿内侧,都已经在多次磨烂之后,又重新生长出来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不是草原人,从来当新骑!

    至于自己的那副罗圈腿,估计已经能够轻松钻过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了!

    马儿们,也已经被调教得宠辱不惊,云淡风轻!

    “戢其耳目,无令惊骇。习其弛逐,闭其进止,人马相亲,然后可使。”

    这时候,也再也没有了被手榴弹的巨响,炸惊的重影战马!

    与此同时,程知节有了一个重大发现。

    他发现了一个重影军军马跑不废的秘密。

    马掌!

    这玩意,真是个惊人而奇妙的发明创造。

    这应该是自汉代发明马镫之后,又一提升战力、决定胜负的战力倍增器。

    粟末人,竟然已经在用了。

    大规模的在用!

    然后,是马上武器训练。

    粟末重影的马上武器,包括马朔、马刀、盔甲、盾牌、弓箭、标枪、战斧、手榴弹、钢弩……马!

    程知节和他的战友们,首先接受的是马上持械稳定性训练。

    就是手持加重一倍的制式武器,能够在零失误的情况下,自由轻松完成取放、舞动、抛射等动作。

    ……

    接着,便是对手中武器出击的准确性、致命性、肌肉记忆性训练。

    先是马朔、长矛、蛇矛、冲矛这些主要的长兵器。

    其中,马朔和冲矛最重,也最难使唤。

    长矛、蛇矛,都是以刺为主,都讲求一击而中。

    用以刺击训练的标靶,有卧靶、竖靶、悬靶。

    三种靶子,都被阿布设定有移动靶。

    训练要求,在快速移动中对静靶和动靶进行刺击,靶心为上,中环为下,不中为不合格。

    最终考核,要求每种标靶各在急速行进中三十十击二十八中,才可转为正兵。

    不合格者,无条件转入步兵。

    这个要求,可谓异常苛刻严格!

    像程知节这样使过十多年家传马朔的武门子弟,连番下来,也感觉有些吃力。

    这里的训练,已经将所有进击的动作,分解成无数个关键环节。

    哪怕发动战马的姿势不对,也得重新再来。

    程知节吃了好多苦头。

    因为他必须强制自己,忘掉过去私人练习后形成的肌肉记忆。

    因为通过教官非常讲究的分析解说,他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过去的练法真的是野路子,存在很大的隐患。

    将官们的实操典,虽然刻板,但非常可靠高效,并且节省马力,更能最大限度地保存骑士本人的精力。

    当然了,程知节不会知道这些知识和经验背后的秘密。

    他哪知道,现在手中的这份操典,可不仅仅是中华老祖宗们一脉所传。

    里面,还有来自世界异域的骑兵训练智慧的大成。

    突厥,波斯,拜占庭,契丹,高句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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