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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洛阳亲友来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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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这伷先前脚刚见过卢小娘子,后脚便带了些干粮和盘缠,拜别了父母,踏上道安之路。

    伷先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十岁之前在军营里野着,十岁之后又被百里炎圈在书房里,非要事不得擅自出门。

    这次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即便伷先是再不喜欢目的是为了参加道安会,路边的风景还是要赏一赏的。

    反观彦先就没那般轻松惬意了。他时时刻刻警醒着,就连夜里也不敢安眠,生怕有什么闪失。

    兄弟俩走走停停,好说歹说总算是走到了洛阳附近的弘农。

    刚进城,彦先便察觉不对劲,弘农虽繁华依旧,却似有暗潮涌动。

    此地,不宜久留!

    忽然,一声嘶鸣声划破天际,马蹄声阵阵,一男子光天化日之下纵马长街,边使劲驱动马儿,边大喊道:“让开!让开!闲杂人等一律给小爷退开!”

    嗬!好大的威风!

    只见这莽人快要撞上一耄耋老人的水果摊。说时迟那时快,伷先一个健步上前,一掌推过推车,老人漂移了几步,稳稳地靠住了路边的房柱。

    还未等老人道谢,伷先又飞身上马,勒住这骑马莽夫的脖子,右手绞住缰绳,生生将这马儿停在路中间!

    而后伷先翻身下马,打算看看那老人家有无伤到。

    彦先此时看着这一系列的变故,暗道不妙,正欲拽着彦先溜之大吉,以防后患。

    不料这莽人一挥长鞭,怒喝道:“给小爷我站住!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拦我的马,还勒小爷的脖子!是嫌命长吗?”

    彦先责备地瞥了伷先一眼,怪他无端生事。伷先也自知理亏,低眉顺眼着静听发落。

    彦先迈步上前,鞠躬行礼道:“公子莫怪,在下与幺弟初到弘农。这人生地不熟的,礼数不周到之处还望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小人与舍弟一回。”

    “哼!你倒是想的容易!”这莽夫翻身下马,瞪眼厉声道。

    不时,几路弘农杨氏的府兵从四面八方冲过来。这莽人又左手一指,自家府兵便不由分说地将伷先二人团团围住,并用剑和长矛指着。

    “将这二人押解回府,没我的命令不得放走!”莽人转头吩咐道。

    伷先正欲冲上去与这莽人拼个你死我活,却被彦先眼神制止。

    二人便由着这莽夫,捆去了弘农杨府。

    在路上,彦先叮嘱伷先切记不要暴露了河东百里氏的身份,免得引起弘农杨氏对家族的不满。

    又宽慰伷先说自己刚进城时便已然发现城中气氛不对,早已飞书一封于延休。若后日他二人还未到洛阳,延休定会前来搭救。

    伷先一边庆幸着还好有兄长在,一边又懊悔自己为何要贸然行事,徒增祸端。

    弘农杨府内

    一满脸褶皱、浓妆艳抹,看着已有四五十岁光景的妇人,看到莽人一行人归家,便急急迎上来。

    “毅儿,你这是去哪了?怎的还捆了两个下人回来?”妇人开口问道。

    伷先二人此次出行,原是为了安全起见,穿了平头百姓常穿的粗布麻衣,以掩河东百里氏子弟的身份。没成想这程子还被当作下人,叫人随意折辱起来。

    “阿娘,你可别说了!儿正欲出城畅游,被这两个黑心肝的东西在城里拦了儿的马,扰了儿的兴致!”杨毅答道。

    妇人听到此言,立即尖声嚷道:“吾儿可有伤到哪里!”,又斜眼瞥了伷先二人一眼,嘴角一歪,极其傲慢的说道:“就是你们两个混账东西,拦了吾儿的道?”

    伷先闻此言,便抬眼打量起这妇人,心里默默犯着嘀咕。

    按说这弘农杨氏算是山东世族之一,虽比不过王谢两家声名显赫,但也能称得上是高门望族。

    怎的这老妇穿金戴银、着红又配绿,恨不得将府库里所有的金器尽数穿戴在身上,真是俗不可耐!

    便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这老妇见着这一大一小,一个沉默不语,一个鄙夷不屑,瞬时火冒三丈,心道定要叫这不知名的野路子瞧瞧弘农杨氏的厉害!让他们知道何为尊卑有别,何为贵贱之分!

    “好好好!好得很!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边说边拔出自己发鬓间的鎏金色洋金花珠钗,猛地就要往伷先的眼中刺去!

    伷先此时再也按耐不住,正欲解绳反击。哪知彦先奋力将伷先肩膀一碰,起身护在伷先胸前,并示意伷先继续忍耐。

    可是珠钗无眼,此时已然穿进彦先的锁骨下方!这妇人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此时伷先眼眶微红,紧蹙着眉头,恨不得扑上前去将这毒妇生吞活剥!

    彦先捏了捏伷先的手,轻声道:“焕之,无妨。”

    而后又忍着伤痛,吃力地行了个拱手礼,沉声道:“夫人、公子,小人与舍弟有眼不识泰山,竟大胆冲撞了今下第一世家弘农杨氏的公子。小人实在是罪该万死。不过您看,您现在罚也罚了、骂也骂了,可否放小人一马,让小人与家弟尽快启程,不污了贵人您的眼。”

    老妇撇了撇嘴,随手将粘了血的珠钗丢给下人,傲慢地说道:“把这两个人拉下去拾掇拾掇,过会儿再丢出府去。至于这钗子,便赏你罢。”

    说完,便抚上杨毅的脸,哼哼唧唧地念叨着这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是如何损了她儿子的兴致。

    彦先长吁了一口气,心想这关总算是勉强过了。

    伷先咬了咬唇,恶狠狠地低头死盯着地面,似是要把这弘农杨府的砖瓦,生生看出个大洞出来!

    不逾片刻,弘农杨府的几个仆役便松开伷先二人的绳子,两人各押解一个,带了下去。

    “哎,来活了,来活了!”押解彦先的其中一个仆役对同伴喊道。

    “嘘!你想让少爷和夫人都听见不成,蠢货!”

    “哟,顾三,还挺有骨气的嘛,有种你待会儿别动手!”

    伷先闻言,眼神凌冽地向彦先这边看来。胸中似有团无名火,已然是到了灼烧肺腑之地步!

    彦先却还是淡淡地,闭了闭眼,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果然,一到了柴房,这四个奴仆便扒开伷先二人的衣服,开始翻找有无甚么值钱的物什。

    伷先此时又将怒气吞了下去,心想既然兄长不愿与这弘农杨氏起正面冲突,那便就忍一时风平浪静罢。这些下人不过是贪图些钱财,都是些身外之物,给了便就给了。

    正当伷先要放宽心时,突然又想起些什么,面色猛地一凝。

    不好!拜帖还在包袱里!丢了拜帖,还怎么向西眷房的人证明身份!

    伷先正欲上前就抢,奈何这四人又叫了些帮手把门。仗着人多势众,三下五除二便将包袱夺去,把包袱里的东西全都抖擞出来。

    几人拾起来伷先二人身上所带的铜钱,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就这么些小钱,一看便是小门小户来的,怎么有胆子挑衅我们弘农杨氏!真是不知好歹!”

    说完,几人便把衣衫不整的伷先二人丢出门后,便扬长而去。

    待到府门合上,伷先赶忙把彦先扶起来,心疼地看着彦先已然被鲜血染满前襟的布衣,喃喃道:“兄长!你有没有事!”

    彦先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丝微笑,拍了拍伷先的手,安慰道:“焕儿,无妨。”

    伷先眼底微红,在衣裳里摸索了一下,把藏在内衬里的绢扯出来给彦先看,并说道:“兄长你看,这几个蠢货没摸着我让阿娘绣在衣服里的绢,我们可以换铜钱用!”

    彦先正欲开口,突然有个贱兮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哟~焕之兄啊,几日不见,你怎么落得个这等破落户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街边的乞儿呢~”

    伷先闻声抬眼。一瞧,这身着黎色翻领袍衫,此时正站在弘农杨府房檐上的少年,除了和伷先从小打到大的百里庆远还能是谁!

    伷先顿时没好气地出声呛道:“怎么延休兄没来,你个晦气鬼倒是先跑来了?”

    “谁说我未到?焕儿,为兄教你的拳脚功夫都学到哪里去了,怎的还能让几个下人欺负了去!”百里延休着一席鸦青色长袍,转着手中的骨笛,悠哉悠哉地走过来。

    彦先冲着向延休释然一笑,伸出手,示意延休将自己从地上拉起。

    延休快步上前,拉起彦先后又掸了掸他身上的尘土,关切的说道:“你的伤可无碍?我这便带你去包扎!”

    庆远此时也从房檐上跳下来,朝着伷先喊道:“行啦!休息够了就快些起来,别叫旁人以为你真是弘农杨府门口讨饭之人。”

    伷先便翻身起来,伸手搭住庆远的肩,轻浮的说道:“你小子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庆远低头看了看自己被伷先弄脏的衣衫,摇了摇头,倒也没再还嘴,无可奈何地笑了。

    兄弟四人勾肩搭背,一齐走向伷先和彦先所住的客栈歇脚。

    一路上欢声笑语,仿佛适才在弘农杨府处受的委屈,早已消逝不见。

    弘农杨府内

    这几个仆役把伷先二人赶出去后,便折回来去柴房分赃。

    先将些许铜钱平分,又吃了几口伷先二人的干粮,而后瞥见随包袱散落在地上的拜帖。

    这拜帖是块通身青绿的竹木条,上边镌刻着两只鹤与几根竹子,还题写着字。

    这几位是左看右看,硬是没看出来这东西有甚么讲究之处。便随手一丢,扔进了柴火堆。拍拍手,便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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