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湍流
最小熵的箭头越来越粗，越来越短，方向变化的越来越快。飞船速度越来越大，抖动的越来越剧烈。
加速度仪转动的幅度快速变大，数次接近了人体可承受的极限。
飞船如一叶扁舟乱入了烟水间。
屏幕里的风越刮越大，李行好似感觉到了有零星的雨滴打在了他身上，凉凉的。
飞船里的东西开始掉落，由于剧烈的抖动和倾斜。
不停的有摔落的声音和破碎的声音。
晾衣绳上的衣服被风吹的左右摇摆，摇摇欲坠。
院子上的天空很快被乌云占领，杨树，柳树，槐树的叶子被风刮的漫天都是。
一个声音在脑中对李行说，雨要来了，快把衣服收了，躲到屋子里去。
一个声音在飞船里大声说，遇到湍流了，开始启动二阶梯度跨层监控！
第二个声音是萧教授说的。
第一个声音好像是李行自己发出的，但是李行明明没有张口。
二阶梯度跨层监控，李行还不怎么熟练，萧军自己直接上手了。
事后萧军详细的向李行做了解释。
当湖面风平浪静的时候，湖中会倒影出山川林木，这个时候湖可以当做一面镜子，原封不动的反射出它接收到的信号。
当有外部物体闯入湖中时，比如我们的飞船，会激起阵阵涟漪，这个时候，湖中会记下这个物体的所有历史。
然而无论是上面的哪种情况，永远不要以为湖的内部是完全平静的。
每个组成湖的粒子，它内部的偏置场永远是在变动着的，永不停歇。
它不断的接收来自它周围粒子的振动信息，这些信息首先会改变它本身偏置场的振动状态，其次会推动它进一步的移动，改变它的位置。然后每个粒子会对它周围的邻居输出一个新的信息，促使它周围的粒子继续变化。
在没有干扰的时候，或者干扰很小的时候，这些粒子的变化是有规律可循的。
它们会在湖的不同层面上汇聚出很多流线来，缓缓流动。
什么时候会出现湍流呢？
当湖有大的动荡的时候，超过雷诺系数后，各层之间的壁垒开始打破，各层之间的流线开始交错，紊乱，相互干扰，交叉，汇聚，分岔。
这个时候，湍流就出现了。
当湍流出现时，一切都是不可预测的。
飞船在萧军的操作下，快速开启了二阶梯度跨层监控系统。
在监控器的显示器中，可视化了各层之间流线的当前运行状态。
这个显示器就在显示李行回忆内容的屏幕旁边。
各层的流线交织在一起，如湖里面长长的水草一般摇曳不定。
好似很多把梳子在同时胡乱梳理着这些水草。
萧军密切的关注着层流图，随时找出相对比较平缓的流线区域，同时手工操纵着飞船向这些区域驶去。
流势瞬息万变，好多次撞到了密度大的流线区域，激起加速度仪哒哒哒的告警声。
船里面已经乱的不像样了。
如果有一个造物主在外面开了全局视野在湖外部观看，他甚至能看到湖里面不断涌起高高的海浪，然后狠狠的拍打到小船的甲板和桅杆上。
这个时候，院子外面的树枝被狂风刮的簌簌往地上掉落。
忽然间，如墨一般深不可测的乌云中响了一声厚重的雷声。
伴随着雷声，倾盆大雨从天上一泻而下，地面上顿时注起了大大小小的水坑。
李行用眼睛扫了一下院子，只见院子里的衣服已经收回，椅子也已经被撤到了屋檐下面。
李行很肯定的，衣服就是他刚才收的，椅子也是他刚才搬的。
但是他明明就在飞船里面。
船开始更加剧烈的甩动着，似乎要被这湍流撕裂。
一个邪恶的声音好似在说，沉没吧，沉没吧，等我把你们撞成碎片，你们就沉没了。你们这些不受欢迎闯入的外来物种！
这个时候，在回忆的屏幕中，天上霹雳一声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从西天边一直划到东北角，好似要把这天撕裂成两半！
借着这闪电的亮光，李行分明看到了有一只鸟在乌云中飞翔，飘摇不定，似要被这乌云吞没。
闪电把东北的天空撕开了一角，有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被闪电照出，藏在云层后面飞快的游动。在闪电的边缘露出了一截巨型的青色的尾巴！
这是一条龙！
一条快速游动在云层后面的青龙！
他现正在快速的从东向南游去！
南边正是那个飞鸟所在的地方。
一个声音在李行的脑中说：不好！
一个声音在飞船里面大声的说：不好！
李行一边大声的喊着，一边夺过萧军的船舵，奋力的向下一掰，飞船快速的向上转向，打了一个九十度直角。
在层流监视器中，只见一个巨型的鱼状轮廓朝着飞船撞来！
粗大的鱼尾坎坎的擦过飞船的后部，把飞船的尾翼碰断了半截。
这个时候，只见那个乌云中的飞鸟快速的躲过了青龙尾巴的扫荡，地上的树被这青龙掀起的狂风摧倒了一大片。
这青龙已经被激怒，回旋身子张开大口就要向飞鸟扑去。李行甚至能看到它嘴边长长的随风舞动的龙须！
正在此时，只见从西天边快速的飞来了两个一大一小的红点，眨眼功夫就到了飞鸟和龙的附近。
李行看到，李行好似在飞船中闭上眼就能看到。
不，李行他不是看到，他分明的就是其中那个小的红点。
这一大一小两个巨型的大鸟，毛有五色，长尾如赤火耀目，两爪玄如铁，尖如剑。
李行和大鸟在青龙的面前张开大翅，把飞鸟护在后面，昂首发出悠远而刚烈的叫声，这叫声雄壮而又绵长，响彻天穹。
在这叫声的驱赶下，附近的乌云从近到远慢慢有散去的迹象，这青龙的头上角开始慢慢的显出。
青龙被这声音所震慑，慢慢的从愤怒到恐惧，看着将要无所遁身，急忙转身而逃。，
李行和大鸟见青龙畏威而逃，收了叫声，剪了一翅，缓缓的向西方飞去，慢慢的变成了两个小点，消失在了苍天之中。
乌云逐渐被驱散，周天慢慢的恢复了平静，只剩树叶上的雨水滴落在地上的水坑的声音。
金光透射出来，对面架起了一个巨大的彩虹。
这彩虹宛如一个巨大的桥矗立在飞鸟的前面。
细视飞鸟，其尾部折损了半边羽毛。
李行逐渐回意，其身仍在飞船中。
周围的湖水已经平静。
萧军告诉了李行湖里的情况。
当大鱼回转身正要撞向飞船的时候，忽然在飞船的附近出现了一大一小的两个石头。
这两个石头起初在寻找位置，在快速的找好位置后，保持了固定的距离，开始不停变换着奇怪的频率进行振动。
两石的振动带动了周围湖水的振动，紊乱无章的层流开始随着两石的振动一起同步振动，慢慢的开始条顺。
彼时，只见两个石头中间激发出了一个巨大的脉冲波纹，快速的朝着大鱼打去。
大鱼见此情景，旋身逃走了。
当萧军还没有跟李行说后面飞船的事时，李行对此一无所知。
但当萧军把湖里飞船的遭遇跟李行一一道来后，李行忽然觉得如同亲身经历一般。
尤其那块小石。
。。。。。。
李行和萧军瘫坐在椅子上，简直不能动了。
飞船里乱糟糟的狼藉一片。
李行说，萧教授，就这样的阵势，我打赌你以前从没有遇到过。
萧军说，实不相瞒，我老萧走南闯北，上天入地这么多年，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但是这么凶险的局面，我还真是头一遭碰到。
李行举起了半杯水，说，来吧，干杯吧，庆幸我们死里逃生，躲过一劫。
萧军拿起面前残留少许水的水壶，一饮而尽。好似这壶里装着的，就是现在的湖，他要把这湖里的水一口喝完似的。
李行问，老萧，你说这刚才的大鱼，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老萧说，所谓水深必有鱼，山深必有虎，云深必有龙。这湖里如果真是一无所有，才真是怪了。
云深必有龙，云深必有龙，，，莫不是老萧知道了什么？
李行又转念一想，知道了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跟我这个差点就要死的人，又有什么干系呢？
是的，李行现在脑子里还一团浆糊呢。
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也未必知道的就真比我多。
想到这里，李行又释然了。
这个湖里确实存在有鱼吗？它是真实的存在还是一个虚拟的存在？
在一个特殊粒子组成的世界中，不免会存在一些跟我们的生命基质不一样的生物，它们以湖粒子为介质，为空气，为水，作为生命的载体在这个湖里生存着，游动着。老萧说道。
载体，李行在心里边不停品味着这两个字。
这个词给了李行启发。
但是李行觉得，他有这样的感觉，好似他跟这个鱼打过交道似的。他认为，这个鱼可能并不是生命本身，他可能只是一个影子。
对！载体就是影子，影子就是载体！
他们很可能在跟影子在打斗。这个鱼不是一个本体，很可能就是一个幻体。
老萧同意这一点。
老萧说，你很可能是对的，这个宇宙上的文明无不存在于星球上，这很可能是一个隐含的定律，需要你们后来人去证明。
但是老萧又补充到，即便是幻体，它也是真实存在的，你无法否定它可能也有自己的意识。
最小熵指示图上显示出前面是一片空旷而又平静的水域。
这个水域在各个方向的熵都是一样的。
李行调整好飞船的方向，拖着残损的尾翼，径直朝这片海域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