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渡死向生
“姐姐，其实，我还是很怕疼的。”这是谢知言进阵前背对娇仙说的一句话。
可我……更怕你疼。这句谢知言没有说出，搁在心底。
他一步一步走进去，就如同之前带那病秧子进酒楼时的感受一般。阵未开启，他就已经知道这个阵法是如何的疼。那种疼痛就像是生生世世的阴霾，循环往复的重来，一次又一次。
娇仙听着那句“我还是很怕疼的”长眉蹙紧，眼眸的光落在谢知言背影上深谙晦涩，一瞬间痛意，又全然变做坚定决绝，她不会犹豫也不可能犹豫。
她别过身去，不去看阵法的开启。
墨不识退去一旁，在阵外瞧着这一幕。其实这一切他看过许多次，每一次，他都没办法让谢知言逃过去，少挨这一遭。
谢知言已经走上高高的祭台，素衣飘诀立在阵中。刚刚长成的挺高身量仿佛一坚韧竖竹，任狂风雨打，模样还是那个模样，眼神也还是那个眼神。
滕殷老头见一切齐全就开始做法，只见他身上灵力大噪，阵法上晦涩难懂的文字悬浮空中绕起来，绕起的声音就好似无数锁链裹紧收缩，即压抑又恐怖。
阵中的谢知言在阵起的那一刻也仿佛被扼住脖颈，不能动弹。
天边瞬间乌云骤起，狂风大作，雷电叫嚣，还夹杂着冬日的利雪。山下被连累的居民早在这个日子关紧门窗，闭门不出，安抚着家中的老少。
早先在祭台下准备的祭品也都疯狂燃烧起，那是用人做成的淬灵祭品，淬灵燃起后卷起的黑雾朝谢知言裹去，瞬间吞没了他素白的衫。
“啊！！！”
那一瞬身体被贯彻。
可惜周遭的声音过于喧嚣恐怖，吞没了谢知言的惨叫。
对此心知肚明的娇仙眼睫颤了下，像是平静水面起了一层涟漪，又很快消失。
墨不识小小的人站在台下，紧抿唇角，小拳狠狠攥起。
“渡死·向生。”他呢喃，“呵，可笑。”
谢知言这个傻子，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今日压根不是他的生辰，是忌日吧。
娇仙今日对他的那些好，也不过是可怜补偿。
渡死·向生——传闻中的一种禁忌之术，墨不识不知娇仙是从哪里听来的，他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只知大概若留有一丝孤魂，在孤魂的死期之日，尝过“渡死”，便就可以“向生”。
只不过，代价极大，无论是孤魂自己还是献祭的祭品。
毕竟，复活这种事情，是有违天地法则的。
娇仙想让她弟弟谢知言活过来，可惜，每一次，都是痴妄。
谢知言在十三岁那年得了骨疫死去，他自己也是在十岁那年死，他们两个，一个定格在十三岁醒来，一个停固在长不大的十岁。
娇仙这些年，用着真谢知言的遗骨，让舅舅用淬灵为祭品，替他练出个“谢知言”出来，可假的终究是假的，真不得。娇仙自己心里清楚，却又偏执成魔。想用什么“渡死·向生”，用假的谢知言来复活成那个真的谢知言。
她从未成功过，到了如今，她还在痴妄，自欺欺人。
这是墨不识记忆以来，练出的第十五个假谢知言，走上祭台，“渡死·向生”。
在不远处，楚狼在角落里靠墙望着这场闹剧。
她眼睛盯着那阵法，脑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脸色几乎冷到极致。
宋初寒和白猫秘而不宣地达成了一种暂时的和解。
白猫那一刀伤得深，宋初寒一步不离地在他身边守着，不让下床，三餐亲劳，换药亲劳，仔细看护。怕白猫躺着无聊，替他寻了许多话本，亲自念予他听，和白团一起逗他，哄他入睡。
盯着白猫安静的睡颜，宋初寒看得有些出神，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被遗忘许久的系统，“写写，任务完成的如何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去关心这个任务进度。
【滴答~您的系统已上线!(～￣▽￣)～】
【宿主，任务完成的差不多呢！】还是多亏了反派黑化的那一遭，要不然不知道要卡上多久。
【目前，还剩下亲亲一次，羞羞一次，那什么一次(/w＼)(好害羞)，嘿嘿。】
宋初寒这次听见系统的话难得如此平静无波，只是用浅淡的眸子看着白猫，什么都没说，掖了掖他的被角，然后平静回了自己的房间。
【宿主……】怎么不理我，写写眨巴眨巴眼睛。
宋初寒关上门，脱了外衣，着里衣躺下。屋里并没有开灯，他也半分没有睡意。
“这个任务完成后，下一个是什么？”宋初寒眼睛蒙了一层雾，黑暗中，写写看不清楚。
【宿主，这个任务之后……嗯，我看查不查得到哈。】
……
【查到了！可能是关于楚狼的触发任务，宿主要继续保持人设同他合作下去，然后……就是万魔窟这个最后任务了！】写写查到这里高兴极了，任务快完成了呢！
宋初寒闻言皱眉，“你是说，楚狼没死？”
【系统任务上是这样标的……】写写也很是奇怪。
宋初寒沉思片刻，留了个警惕，没再说什么。随意打发了系统，眨眸想着其他事情。
第二日，白猫睁开眼睛，便看见宋初寒坐在床边。
他有些发愣，可能是刚睡醒还有些迷糊，头发散乱搭在额角，平常不苟言笑，此刻眨巴着睡眼惺忪，还怪萌。
宋初寒没忍住动手，把他额前的乱发拨弄了下，看着自家小徒一早上便耳骨红彤，眼神躲闪。
他手抬的低，白猫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手心，酥酥痒痒的，有些撩人。
他手一僵，倒是没收回，而是去看白猫躲闪的眼睛，漆黑明亮，干净好看。
“等会洗漱好，为师给你换药。”宋初寒温声说完，收了手。
白猫在宋初寒收手时一颤，仿佛刚才那撩拨过他眼尾刹那的玉指只是错觉。
想起换药，他又是一僵，脸上又有些泛红，这些天都是师尊亲自替他换的药。
等他洗漱完，宋初寒已经将东西准备好过来。
白猫脸上平静，心里倒是不怎么平静，见宋初寒等得有些久了，看着他，才撩起自己雪白的里衣。
肌肤雪白，骨称均匀，好看的肌肉上，除了旧伤和被包扎的伤口外，就是那些似是非是，之前打斗的各种痕迹了。
白猫每次看到这些，眼神就不自觉飘向宋初寒的脖子。他那天是伤极了，下手自然没个轻重，还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痕迹在上面。
他抿了抿唇角，脸上又不自觉烧起来，恨不得自己身上的痕迹快些消掉，每次换药仿佛呈堂公正般，提醒他之前的事。
特别是宋初寒的手碰触到他时，触感分明，他无声无息烧得更是厉害了。
宋初寒自是看到，眼神落到褶起的被角又移开。每次白猫有什么别扭或者其他心思就喜欢攥个什么，小时候这样，长大了一紧张倒是没变。
他不明白小白别扭个什么劲，当初黑化，他可不是这模样。
宋初寒眼神清明，起了逗弄的心也只压下去，怕恼了哄不好。安安静静认真地替白猫包扎好。
等换药结束，冬日这般冷的天气，白猫雪白的肌肤硬是温上一层嫩粉，煞是好看。
宋初寒笑笑，走开去，不去看他窘迫非常。
穿好衣衫后，白团跳上床，冲白猫撒着娇。
“主人~”豆大的眼睛眯起，可可爱爱。
宋初寒拿了之前没讲完的话本回来，看白猫柔散了眉眼，抚着白团的脑袋，说不出来的温馨。
这一幕，哪怕是在他原来的现实世界，都不是他能渴求到的。热热闹闹、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向来与他绝缘。
……
手下的徒弟一个换一个，终会离开，师兄朋友也会有朝一日走散，唯有身边人……
唯有身边人，
……
他这个孤魂野鬼，身边有个这般的人，好像…也还不错。